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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到了，她也哭了，哭得很伤心。

在现在，这种事，这种经历，这种伤感，这种荒唐的情感瑕疵是不可能的，但在那个年代，在50后这一代人身上确确实实是发生了，变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悲剧，成了人生青春时期的一种不可弥补的缺憾，成了靓丽青春镜子面上失光的水银斑点。

说实话，她是不爱看书也不爱看报的，要不也许早从阅读中悟到了，但她就是没看到；没看到，也就不知道，这也近乎于熟视无睹。

她文化水平不高，也就是初中文化，千字的文章能读下来，没有生字就不错了，说亮了，她就是那种“贤惠在家憋屈型”的家庭妇女，但她又是漂亮的，能算得上眉清目秀。

可偏偏，就是这个型的家庭妇女如今竟有了闲心，旁听单位一群少妇暖男在聊夫妻的恩爱，说“性福”之事。

当他们谈论什么“前戏”、“高潮”、“快感”，甚至于“呻吟”、“叫喊”之类的词时，她还疑惑——就像某影片中的一句台词：“那事就那么有意思吗？”可当他们谈论“持续的时间”时，她一下子睁大一双杏眼，瞬间感悟到了长久埋藏于心的似有似无的重大课题，她感到透破窗纸般的悲凉，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缺憾，或者说是病患，她不禁趴在桌之上哇地一声，潸然泪下。

在她的潜意识和婚姻生活中，结婚就是生儿育女，与快乐无关，更准确点说，婚姻对她来说是一种躲不过去的痛苦，可她没办法，人都是要结婚的，又不能在家沦落为“永远的剩女”，老死在娘家。

她年轻就身体不好，病病恹恹的，但她如花似玉，二十出头那年兴说当兵的，她就嫁了，可是，当晚部队就来了电报，命令新郎明早八点前归队，可好，她自己在洞房呆了一夜。

盼到有探亲假，已经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来回就两天，回来到家时已经是下半夜，睡在和婆婆公公仅隔着两道布帘子的外间屋的西屋，那一夜是“初夜”，她感受到的不是兴奋、高亢和快活的颠鸾倒凤，她感到的只有戒备、恐惧、紧张、不安、羞涩和急促。

可就是那一夜的唯一一次，她就怀了孕。天亮了，午饭后，丈夫归队。接下来她就是妊娠反应，无休止的呕吐、不能进食。到第二次也就是第二年丈夫回家探亲，她还在哺乳期，枯瘦如柴精疲力尽的她，再一次接受丈夫的“宠幸”已经麻木的如毫无知觉的橡皮，而正在青春期性如烈火的“兵哥哥”行起事来也是快如闪电，如蜂蜇针刺一般。

有缘千里来相会，还有一句，不是冤家不聚头。“兵哥哥”对婚姻的理解和执行力似乎也很浅显，把欲火匆匆点燃又瞬间熄灭，这样简洁而又轻描淡写的方式对他的生理需求似乎是正好，轻松而又自然，就那么回事，没多大“恋头”。每年均有探亲假，每次回来都是“闪电战”。

母性越瘦好像越容易受孕，当第一个孩子四岁时，第二个孩子在第五次“闪电”中幸运坐胎。哄着一个，怀着一个，“性福”对她来说从来就不知是什么滋味，已经是遥远的天河和没有听过的传说，她只机械地认知她和丈夫共同生了孩子，当了爸妈。

第二个孩子的妊娠反应和第一个一样，等于是她又一次接受痛苦的折磨，当第二个孩子降生下来，她几乎都有“排斥和拒绝配合”想法了，她不得不告诉丈夫“快点就行，实在太累太困。”后来，又有了第三个女儿。

婆婆见是生了三个闺女，和她无休止的蛮缠也来了，以至于后来，兵哥哥回来，就只能听婆媳先后互相告状，然后调解矛盾了，其它也就没有心情顾及了，也不可能去做了。也正因为这样，丈夫回家探亲也不那么准时了，一年半、两年回来的时候都有，任由三个孩子的她在家和婆婆艰难度日。

终于熬到转业回到地方，这位兵哥哥又去基层任职，天天在乡里村里摸爬滚打，奖状、荣誉证书获得一大摞，但夫妻感情却有减无增，他寂寞了就知找人喝酒，就这样，稀里糊涂就过了“如狼似虎”的黄金年龄，可怜的她此时也已进入更年频繁发作期，其相互之间也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

她的哭声惊动了说笑的少妇暖男，他们过来安慰她，问她怎么了？她高声喊着自己丈夫的名字，骂他是个挨千刀的，说他一直在欺骗她，夫妻间原来是这么回事。她说，我是不懂，难道他也不懂吗？他就是光顾自己痛快，像放炮仗，像鸡放屁……

过了，一个特爱研究家庭婚姻和健康的美少妇宽慰她说，不要太悲观了，其实，真正的人生从五十才开始，这时夫妻间没了生育养育的负担和义务，天伦之乐也就进入最佳境界，是人生的第二春啊。虽说男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但更有五十赛过金钱豹之说啊，至于男人涉嫌“不作为”、慵懒、草率，还需用女人的温情去煨熨、唤醒和激活，慢慢培养他的“性趣”……一通话说得她云里雾里的，末了，这位“给与她心灵鸡汤的人”的美少妇，给她列了要看的网站和要读的书目，甚至还有听的夜话节目，更指点她该如何具体经营自己的夫妻生活……她如饥似渴地听着，狼吞虎咽的咀嚼着，久旱逢甘露的消化着，一个困扰她大半生的拧巴问题终于被破解，她就像一个拿到驾照的新司机，对驾驭充满的憧憬和自信，还有希望和快乐。

一段时间以后，人们都惊奇的发现，她变了，时尚的服饰代替了翻箱倒柜的服装，发型也新潮多变，面孔尽管多皱，但迷人的杏眼还存着余韵，浓妆淡抹宜十分得体，漂亮多了。人们最为惊异的是，她几乎每隔一两天都要到一个酒店里去为丈夫——过去的兵哥哥买一瓶同一个牌子的酒，路上并买上传统的四大硬菜：花生米、兰花豆、五香肠子、猪头肉。

……

来年春天，美少妇和她在街上偶遇，她心怀感激地和美少妇搭话，美少妇分享着她的快乐和欢喜，要分开时，美少妇突然问她，是不是和郝婷婷住邻居？在她家楼上？她点着头，嗯着，随问，怎么了？美少妇提醒她说，声音太大了！人家和我说过两次了，我不好意思和你说。她听了，一时蒙头，仓促答道，唉，这当兵的老爷们在家干么活都叮咣的，弄得四邻不安。说完，莞尔一笑，一扭头，红着两腮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