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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烛夜

残阳西照，远处的群山抹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石头娘踮起小脚，站在村头的大榆树下向山那边急巴巴地眺望。她身旁是一群红红绿绿调皮的孩子，此时，一个男孩正拽着她的衣襟在她身前身后左躲右闪，和别的孩子玩捉迷藏。

“别闹！你石头叔的高头大马快来了。”石头娘的话说得明显没有底气，咂吧着四处漏风的嘴巴虚声假气地说。

孩子们停下了胡闹，伸长脖子，原地蹦跳几下，然后垂头丧气地说，哪有哪有，还远着呢。石头娘的眼皮就秃噜下来。

这是石头娘第三次跑到村头看。山路远，石头的娶亲队伍天不亮就滴滴答答起程了，掐指算算时间，这时候也该回来了。别是碰上了山里的闲人懒汉，堵住了迎亲队伍，搬凳子坐在路中间听唢呐吹奏？也或许是新娘子恋家，舍不得爹娘，哭哭啼啼不愿走？再或许，是别的？

石头娘正胡乱寻思，远处忽然冒出一片响亮的唢呐声，滴滴答答，惊飞一群野鸟。一群迎亲队伍从远处的山坡下一点一点冒出来，接着一眼就看见了披红戴花骑着高头大马的石头。一台小轿，火红火红的在远处跳跃。

石头娘立刻眉开眼笑，差几个山娃回家报信去，自己又张望了几下，用目光丈量了一下距离，转身一路小跑往回赶。还没跑到家，架在院子门口大杨树上的大喇叭就响了起来，是热闹欢快的《百鸟朝凤》，吵得一村都是欢快的鸟叫声。

一缕炊烟从石头家的院子里冒出来。大米饭的香味以及酱肉的香味也飘出来。

盼了一天的事儿，终于有了着落。借着暮色，人群挤进院子里看新娘子。放鞭炮，拜天地，入洞房。一群人吃了饭又散去，只留下一群半大不小的年轻后生聚在院子里，一个个嬉皮笑脸摩拳擦掌任凭石头娘怎么骂怎么劝都不走。

头三天不论大小。这是山里的规矩。娶了新娘子，晚上照例是要闹洞房的。闹的是喜庆，是福气。照老理儿，不闹反而不好。

抽了烟，喝了酒，放几个响屁，说几句荤话，再趁乱在新娘子身上胡乱摸上几把。人多了，起哄让新郎新娘做几个有“难度”的游戏，做几个让人脸红的动作，等玩够了闹够了，才慢慢散去。有的新娘吃不消这等折腾，找个理由躲起来。可石头媳妇却不行，一揭红盖头，那俊俏的模样就惹得一院子的女人眼红，惹得一院子的男人流口水。 www.hanchuanzi.cn

天黑下来后，石头的洞房里就聚满了人，抽烟的、喝酒的，嚷嚷成一团。石头娘踮脚一路碎步往屋子里赶，又是递烟又是拿糖。这群后生可不敢得罪，得罪了，新媳妇不知道要遭多大的罪。

“轮流亲一个。”半大的喜顺先喊起来。

“轮流抱一个。”三十出头娶了媳妇的大柱咧着嘴嚷嚷。

新娘子红了脸，拧着身子一副不从的倔强样儿。不知是谁往前推了一把，新娘子只身倒在床上，一群人就扑通扑通往床上倒……

洞房里放着大喇叭的播放器，有人把它偷偷打开了，屋外也叽里哇啦地响起来。整个山村好不热闹。

“把石头轰出去，把新娘子绑起来！”玩到高潮的时候，大伙的兴致鼓胀起来，一把将新郎推出门外，从里面插上门，任凭他在外面胡乱拍打门板也不去理他。

有人还真的找来绳子，三下五除二把新娘子绑起来，一把扔在床上。仍凭新娘子亲娘祖奶奶的骂都不行。

再骂，老子刮你两耳光。

夜深了，精疲力尽了，一个个才幸幸散去。留着新娘在里屋哭哭啼啼，石头和石头娘站在门外陪着笑脸又是作揖又是磕头目送这帮祖宗远去。

一切还算看得过去。石头娘忍着泪水，摆手让石头进屋子睡觉。真正的洞房花烛夜，才刚刚开始。

快来人呀！有人上吊啦！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随着一声响亮带着哭腔的呼喊声，一村的人都急急地往村头赶。

村头的老榆树下吊着一个人，火红火红的衣裳在风里招摇。

石头娘坐在地上双手捶着胸脯放声大哭。石头一脸死灰站在村头望向远山。

新娘子上吊死了。

昨晚，放在洞房里的扩音器，一晚上都没有关。一整晚，大喇叭都在直播洞房花烛夜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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