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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病人是过量饮酒引起的胃出血，手术没什么问题，之后要按时吃药，然后注意饮食，只能吃清淡的流食。”医生缓缓说道。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章煜点点头，目送医生离开。
纪凌泽醒来时是深夜了。
他睁开双眼，懵懂地盯着虚空。
章煜一直在身边陪着，见纪凌泽醒来，他倒了杯水递过去：“你醒了。”
“嗯。”纪凌泽从嗓子中压出一个音节。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砾狠狠摩挲过。
这听得章煜不禁皱眉：“你他妈不要命了是吧？要不是我在，你死在家里臭了都没人知道”你别告诉我你喝了三天三夜，你丫的就是疯了我看！”
“还有你丫的怎么又开始抽烟了啊，你嗓子不要了？事业不要了？”
面对章煜的斥责，纪凌泽咽了下喉咙。
“不要了。”

第十二章他的悔意
闻言，章煜愣了一瞬。
紧接着，他将水杯重重放在桌上，“腾”的一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纪凌泽，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于是纪凌泽语气平淡地又重复了一遍：“不要了。”
“操！”章煜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纪凌泽刚手术完，还躺在床上，让他想上去揍一拳都不能。
他气得在原地来回走了好几圈，才慢慢冷静下来。
他重新坐下，一瞬不瞬地盯着纪凌泽，问：“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但纪凌泽好久都没说话，诡异的沉默在病房里蔓延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抬起还在吊水的右手，放在了心口处，掌心里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
他无力地开口：“救我的人，是江妍的。
“什么？！”章煜一瞬皱起眉，满脸的诧异震惊，“救你的不是你粉丝的吗，叫什么繁星来着？
纪凌泽呼出一口气，缓缓道：“乔，繁星。
他竟没有想到，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章煜彻底愣住。
竞然是江妍救了纪凌泽一命？
可是，…
“纪凌泽你别开玩笑行不行？救你的那个女粉丝明明就当场身亡，如果是江妍，她怎么可能活下来？！”章煜不可置信道。
“她…用了机械心脏。”纪凌泽的声音越来越无力，像是说话就用光了他所有力气。“机械心脏？”章煜喃喃着，还是不能相信。
纪凌泽的心葛地剧烈地疼了一下：“是真的，我在她房间，看到…充电仓。”章煜似是终于相信了，他看向纪凌泽，问：“那江妍现在人呢？
江妍。
纪凌泽阖上双眼，死死咬着嘴唇，忍耐着心脏和出。
“死了。
“死了？！”章煜的声调一瞬间提高，“纪凌泽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纪凌泽疼得额上直冒冷汗，他勉强睁开眼睛，定定地看向章煜，费力地说：“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
看到他的神色，听到他的语气，章煜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江妍真的死了。
虽然在纪凌泽的面前，他会调侃地喊江妍保姆，但是他从没觉得江妍是一个保姆，他当着她的面都是喊嫂子的。
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却悄无声息的死了？
“江妍死了，这就是你放纵自己颓废，肆意饮酒抽烟的原因？”章煜的声音沉下来。纪凌泽没说话，已经是默认。
“你不是喜欢许安冉吗？你忘了你多讨厌江妍了？不就是因为许安冉回来了，你还和江妍离了婚吗！”
“你现在告诉我，你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是因为江妍死了？纪凌泽，你不觉得自己很荒唐吗？
章煜一字一句地质问，是对江妍的打抱不平，也是对好友的不满。
纪凌泽眼睛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只是听着，一个字也不曾反驳。
是啊，他不是喜欢许安冉吗，可为什么现在脑海里全是江妍的模样？
他签下和江妍的离婚协议时，不是觉得自己解脱了，一身轻吗，但为什么现在却是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感觉？
他突然，就好想念江妍熬的粥。
章煜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好友，不明白为什么他折磨了江妍之后，又开始折磨自己。“阿云霆，你后悔了，是吗？”是个问句，但是他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后悔？后悔什么？
是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对待江妍，还是后悔和江妍离婚。
是，他后悔了，他全部都后悔了。
他依靠着她救下来的命活着，却用最冷漠的态度对待陪在身边的她。
如今，他的报应来了。

第十三章如今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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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的第二天，许安冉来了。
她提着一个水果篮，踩着细长的高跟鞋走进房间。
那鞋跟与大理石撞击的声音太刺耳，一声声，像是一根针，一下一下地扎着纪凌泽的神经。
“云霆。”许安冉柔柔地喊他。
上一次，两个人因为红酒的事情闹得不欢而散，虽然纪凌泽说以后不要再联系了，但是她自然只当那是气话。
纪凌泽蹙起眉，沉默地看着她。
章煜不喜欢许安冉，冷着脸站起身走出了病房。
许安冉也不在意旁人，毕竟她是来和纪凌泽和好的。
她把水果篮放在桌上，坐到病床边，伸手想去抚摸纪凌泽的手。
纪凌泽不动声色地躲开，语气平淡地听不出一点情绪：“你怎么来了？”
手上落了个空，许安冉心里一颤，她神色一僵，但很快调整好，还是那副媚人的笑容：“我这不是听说你病了，所以来看你吗？”
纪凌泽看着她的笑，心底却莫名地产生一股厌恶，那浓艳的妆容夹杂着多少虚伪？为什么之前他就没有看出来？
看着看着，眼前许安冉的面容却渐渐变成了江妍的。
他承认，当初决定跟江妍在一起就是因为她长得像许安冉。
可是，现在这两张面孔，却怎么都重合不到一起。
许安冉是许安冉，江妍是江妍。
而他，只想见江妍。
见纪凌泽不说话，许安冉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
她在心里不耐烦地翻了白眼，心想这次还真是难哄，不过没关系，只要她肯主动低头，纪凌泽一定会再跟她和好的。
毕竟，他那么爱她，就连娶的女人都是自己的替身。
许安冉的语气更软了些：“云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她的声音将纪凌泽拉回现实。
纪凌泽移开视线，声音更加冷漠：“没有。”
许安冉得意地勾起嘴角，牵住他的手：“我就知道你不会忍心不理我的，如今江妍已经死了，我们的…
话还没说完，纪凌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起身，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他这进发的力气太大，许安冉没有防备，身子不控制地向后仰去，而后狠狠地摔在地上。“纪凌泽你！”许安冉气急，刚要质问，一抬头却看见纪凌泽的神情冷得吓人，剩下的话就停在了嘴边。
纪凌泽的一双眼布满血丝，红得渗人，他死死盯着许安冉，问：“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江妍死了的？”
许安冉喉间一哽，她总不能说是自己找人调查江妍吧。
片刻，她深吸一口气，带着哭腔喊道：“纪凌泽你什么意思啊，你竞然敢这样对我！”纪凌泽垂着头，胸口剧烈起伏着，没有理会她。
许安冉更不甘心，她爬起来，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我听你经纪人说你住院了，我好心来看你，我都主动来找你和好了，你还要怎么样！”
听听，这语气，仿佛她主动来找他已经是慷慨的施舍了。
他就该识趣，像条哈巴狗一样地迎上去，任她使唤。
半晌，纪凌泽抬眼看向她，一双眸子黑得无边无底：“那你有没有问我经纪人，我为什么住院？
许安冉一愣，她当然没有问。
纪凌泽看见她这表情，就已经了然。
他的视线落在桌上的水果篮上，而后冷笑一声：“我喝酒喝到胃出血。
而那水果篮里有些什么呢？橘子，苹果，柚子。
没有一样是他可以吃的。
如果是江妍…
如果是江妍，她一定不会这样，她会给自己熬最爱喝的粥。
“我有严重的胃病，不能吃油腻的东西。
“我对红酒过敏，一滴都不能碰。”
“我们曾经在一起那么久，你却根本不知道。”
纪凌泽自嘲地勾起嘴角。
“是你忘记了，还是，你根本就没爱过我？。

第十四章不再见面
闻言，许安冉愣在原地。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悄然蔓延，像是要吞噬一切。
很久很久，纪凌泽疲惫地躺回病床，无力地阖上双眼，说：“你走吧。”
他突然有些迷茫，自己当初是为什么会喜欢许安冉，又为什么会对她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当年许安冉毫无留恋地离开身无分文的自己，转身嫁给了一个外国商人，之后便移民去了国外。
那个时候，他还自责过，是自己没有能力给许安冉更好的生活。
现在，许安冉回来了，他也有能力给她很好的生活，可是他看着她，再也没有一丝感觉了。
或许是因为人都是会变的，许安冉不再是曾经的那个许安冉。
又或许，他的执念并不是许安冉，而是那时候无能为力的遗憾。
许安冉沉默了很久，她看着纪凌泽，第一次有一种抓不住这个男人的感觉。
这不行，这怎么能行！
她攥紧了手，咽下不甘，颤着声问：“云霆，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吗？”
她还在试图用自己的楚楚可怜挽回他。
纪凌泽对她的耐心所剩无几，他冷冷开口：“需要我提醒你，当初是谁先放手的吗？”许安冉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她趴在纪凌泽的手边，哭着说：“云霆，我不是都跟你解释了吗，当初我没有办法啊，我家里需要钱，我不是自愿的！
“我们不是已经和好了吗，你答应我你会离婚，然后跟我结婚的，你说要给我很好很好的生活…
“你不是说你爱我的吗？我知道的，你娶江妍也是因为她长得像我，你从来就没有放下过我不是吗？！
“我怎么会不爱你呢，我在国外的这些年没有一天是不想你的，所以我才会离婚回来找你的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怜爱。
但纪凌泽仍是冷漠地看着她，眸子中没有一点波澜起伏。
曾经，她只是瘪着嘴，他都会哄她。
现在，她哭成这样，他却只觉得厌烦和吵闹。
胃部又传来刺痛，纪凌泽再没有心思跟许安冉纠缠。
“章煜！”他喊了一声。
许安冉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纪凌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章煜闻声走进来：“怎么了？”
纪凌泽已经疼得开始冒冷汗，他咬着牙：“药。
章煜连忙走过去，去拿桌子上的药。
许安冉却先他一步，拿了药递到纪凌泽嘴边：“云霆，药。”
谁知，纪凌泽忍着痛一把挥开了她。
那白色的药粒掉在地上，滚了好远。
他捂着胃，费力地开口：“我不想，再见到你，别毁了我对你，仅存的那些回忆。”给你，给我，都留一些美好的过去。
章煜越过许安冉，打开了新的药，倒了杯水和药一齐递给纪凌泽。
纪凌泽吃了药，章煜扶着他躺下。
而后，章煜看向面如死灰的许安冉，说：“许小姐，云霆需要静养，我还是送你出去说着，他就要去扶她。
许安冉擦干眼泪，避开章煜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她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纪凌泽。
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绝不会。
然后，她又恢复成那个不可一世的许安冉，抬步离开。
章煜目送着许安冉离开，而后长吁了一口气，转身将窗户一把拉开。“喷那么浓的香水，她真的在乎你的身体吗？”他愤愤地说道。凉爽的风吹进病房，很快吹散刺鼻的香水味和章煜心中的躁火。
见纪凌泽不说话，章煜偏过头看去，发现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要去把窗户关上。
就在章煜将窗户刚刚合上时，纪凌泽低沉的声音葛地响起。
“阿煜，我想…看看江妍。

第十五章她的归处
西郊陵园。
江妍的墓碑在陵园最偏僻的一角，纪凌泽和章煜两个人找了很久才找到。
站在江妍的墓碑前，章煜识相地先离开。只剩下纪凌泽一个人。
墓碑上贴着江妍的照片，这张照片纪凌泽没有见过，似乎是她十七八岁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真稚嫩啊，笑容天真纯粹，不掺杂一点杂质。
她的一双眼眸闪闪发亮，光是看着，都让人忍不住心动。
十七八岁的江妍是什么样子的？
纪凌泽想，她一定很爱笑，就像照片上这样，也一定很活泼，很单纯。
可他又想起，江妍跟自己结婚后，她那一次次浮现在脸上的失落和伤心，以及那一双黯淡无光的眸子。
是他将她从那样一个爱笑的姑娘，变成了一个被绝望吞灭的女人。
江妍的照片下面，没有刻着她的名字，而是刻着一句话。
“热爱世间万物，无最爱，无例外，我来过，我没有遗憾  纪凌泽缓缓跪下，手指摩挲着那一行字。无最爱，无例外。
她离去的时候，已经完完全全不爱他了吗？
她曾经那样深爱着他，爱到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
她因为爱他，对自己的苦难如饮甘怡。
她因为爱他，心甘情愿接受机械心脏，承受着一般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可是他做了什么？
他将她的好一无视，他冷漠绝情地对她，甚至连一个温暖的眼神都不愿给予。
无论是她清晨为他熬粥，还是深夜候他归来，她毫无怨言，他却视若无睹。
没有突如其来的离去，每一个决定转身的人，都曾在冷风里等了很久很久。
江妍等了纪凌泽三年，一次次的失落，一次次的悲痛，一次次的心碎，终于浇灭了她心中炙热的爱。
她的心，随着那颗老化的机械心脏，一起变得冰冷了。
“啪嗒”“啪嗒”
空旷寂静的陵园里，只有被压抑着的男人泣声。
纪凌泽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却连一句歉意的话都说不出口。
那样刻骨铭心的伤害，不是他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的。
江妍为他付出的一切，他知道的太晚，也彻悟的太晚。
但这，仍旧不是他可以伤害江妍的理由。
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因为一己私欲，而轻易地决定了她的人生大事。
或许认识他，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夕阳西垂，直到远方的群山遮住了最后一抹熹光，纪凌泽才从陵园中走出来。
他失魂落魄地上了车，章煜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到底两个人还是十几年的朋友，他又怎么能狠心看纪凌泽变成这副样子。
“云霆，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已经没有办法去挽回什么，还是要向前看。”章煜轻声劝慰道。
可纪凌泽还是双眼无神地不知道在看什么，没有回应。
章煜叹了口气，启动车子，往纪凌泽家的方向开去。回到家，纪凌泽有一瞬间的怔愣。
之前那满地的啤酒罐和烟头都已经不见，地板被拖得干干净净，那恶臭的烟酒味也荡然无存。
一切都像是江妍还在的时候的样子。
但地板上无法消除的几个烟头造成的烧痕提醒着他，这里是被改变过的，是被他破坏过的。
回不去的。
章煜将医院开的药都放在茶几上，一边在药盒上写着一日几次，一次几片，一边说：“家里我找人打扫过了，这药我都给你写好了，你记得吃。
“我每天都会过来给你送饭，冰箱里那些啤酒我都拿走了，你再别想喝一口，还有烟，你给老子戒掉。”
纪凌泽就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写完，章煜将那些药摆好。
他站起身，看见纪凌泽仍旧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样子，皱起眉：“纪凌泽，你丫的给我振作一点行不行？”

第十六章纯白长裙
纪凌泽像是终于听见章煜说话一样，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好友，好久才点了点头。
章煜瞧着他，怎么瞧都不放心。
但是眼下因为纪凌泽突然住院的事，公司的行程一拖再拖，漫天都是谣言，经纪人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他现在得回去帮着处理。
再不放心，也得先丢他一个人呆着了。
章煜拍了拍纪凌泽的肩膀，声音沉下来：“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回，晚上我让他们给你送粥过来。”
纪凌泽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章煜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天色越来越暗，屋内的灯显得愈发的刺眼。
纪凌泽猛地起身，走到玄关处关上了客厅的灯。
江妍不在，没人会帮他拉上窗帘。
重新隐于黑暗之中，纪凌泽却感受到了无法言说的安全感。
他回到沙发上，整个人都蜷起来。
他睁着双眼，窗外的月光照进来，眼前的一切都隐隐有着轮廓。
这个别墅是纪凌泽当年找人专门装修的，除了主卧和客卧，还有画室和乐室。
乐室自然是为自己准备的，里面装着隔音墙，他在乐室里创作的音乐声就不会传出来。
当然，那画室本来是为许安冉准备的，隔音墙也是为了不打扰画室里的人。
只是和他结婚的并不是许安冉，而是江妍。
后来，江妍搬到了这座别墅来，他领着她第一次看到那个偌大的画室时，江妍的脸上露出了幸福又开心的笑容。
但是那时候，纪凌泽看着她的笑容，其实是在当作许安冉看见这个画室时的笑容的。
他真的很混蛋，他承认。
蓦地，纪凌泽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幕曾经的场景。
那是他和江妍刚刚结婚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变成后来那样冷漠的地步。
很安静的一个下午，纪凌泽在乐室里写着歌，江妍在画室里画着画。
他揉了一个又一个纸团，对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怎样都不满意。
他遇到了创作的瓶颈，索性不写了，准备到外面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