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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朋友跟我说：「这个钱大宝，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打游戏，一天有二十三个小时在床上躺着。」
我跟踪了三天，发现钱大宝三天里就出门两次，还都是拿快递。
这真是让我犯了难，本来我以为他是在哪个厂里打工的，只要找点儿关系，让他领导给他穿小鞋，把他工作弄丢。
一个成年人没有工作，还有什么尊严？
但万万没想到，他压根儿不在乎尊严，光脚的完全不怕我这个穿鞋的。
「对付这种巨婴啊，从社会关系上还真不好下手，因为他根本没有。」发小说，「要我说，就哪天趁他不注意，拖到巷子里打一顿。」
他坐在我旁边打王者，忽然「咦」了一声：「十四亿少女的梦？赵云就百分之四十的胜率，也好意思拉我打排位？」
我听着耳熟，凑过去一看：「就是那个钱大宝的游戏 ID，他打游戏菜得跟坨屎似的······不过他怎么会拉你？」
发小把自己的头像点开给我看，一个穿着 JK 的长腿美女。
「你玩女号？这不是你妹妹吗？」
他说：「你不懂，现在的小孩子打游戏都『嘎嘎』猛，我自从换了我妹的自拍照，一天能碰到八十八个野王带我飞。」
他神秘一笑：「你看我怎么玩他。」
同意了钱大宝的邀请，进入游戏，BP 环节，钱大宝打字：「美女开语音吗？」
发小说：「可以呢。」
然后娴熟地切出游戏界面，打开变声器，选择萝莉音：「小哥哥可以听见吗？」
钱大宝充满口水味的声音马上跟了过来：「小姐姐你声音好好听哦。」
发小夹着嗓子说：「也没有啦，我觉得你的声音也不错。」
我看着他旺盛的络腮胡，通体一阵恶寒。
这一局钱大宝发挥稳定，开局八分钟送了十个人头。还喷上单为什么不知道支援。
上单说，我被三个人越塔的时候，你还在野区跟瑶卿卿我我，我怎么支援？
瑶妹，也就是我发小，马上扣字应援：「赵云哥哥最棒了，不许你说我家哥哥。」
茶味儿太冲，看了一局，我感觉手中的咖啡已经被熏成了绿茶。
两三局下来，两人关系突飞猛进。
钱大宝已经在叫发小「老婆」了。
他们加了 QQ，钱大宝上来就索吻，还要发小发腿照。
发小「嘿嘿」一笑，在相册里挑了一张腿毛最旺盛的，正准备发过去。
我忽然计上心头，按住了他的手：「我知道怎么治他了。」
11
火锅店里，琪琪跷着二郎腿，满脸警惕地看着我们。
「你们两个找我干吗？」
我恭恭敬敬地把菜单递过去：「这不是好久没见，想你了嘛。想吃什么，随便点。」
她看都不看，一把推开：「你会这么好心？有屁就放啊！」
我做痛心疾首状：「我也算你半个哥哥，怎么被你说得跟仇人似的。」
「哥哥？」她冷哼一声，「是那种把奥利奥中间舔掉，换上牙膏骗我吃的哥哥？还是在开学前一天把我暑假作业偷走藏起来的哥哥？」
我挠挠头，努力地做出羞愧的样子。
发小讪笑：「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现在我们都是当爹的人了，没那么幼稚了。」
「那你上个月把我压岁钱骗过去买烟抽的事情怎么算？」琪琪咬牙说，「还跟我说买理财产品，我一个研狗的钱你都骗！」
我立马主持公道：「这就是你不对了啊！」
发小反击：「那烟你没抽？」
我吃人嘴软，只能对琪琪说：「那钱我一会儿补给你，小姑奶奶你消消气。」
琪琪脸色好看了一些：「说吧，你们这对狗贼找我干吗？」
「你妈不是一直让我给你介绍对象嘛。」我把钱大宝的照片递过去，「我给你物色了一个。」
她扫了一眼，马上摔在我脸上：「这个贱你一定要犯是吗？」
眼看她要走，我赶紧拉住了她：「事情是这样的······」
她听着听着，突然一拍桌子：「这家人真是比你俩加起来还要贱。」
我说：「过誉了，希望你看在小侄女的份儿上，帮我个忙。」
她眯起眼晴看着我，良久，绽放出一个艳丽的微笑：
「小侄女的仇是一定要报的。不过呢，最近我平板坏了，影响学习，两位亲爱的哥哥，你们应该能懂我的意思吧。」
发小专心致志地低头涮毛肚，空出一只手指我：「找他。」
我说，多少钱。
琪琪举起一只手，五千。
我肉疼，踩了发小一脚：「都怪你平时犯贱多端。」
他满脸不可思议：「你怎么好意思说我啊？」
12
晚上，我家。
发小躺在沙发上和钱大宝开着变声器打游戏。
一口一个老公老婆，叫得分外亲热。
聊着聊着，内容就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钱大宝有心表现，把自己吹成人间绝色，具体内容汇总如下:
我是个富二代，家里好几套房子（假的，我查过，就这一套）。
所以很多势利的女生，都上赶着扑倒我（假的，母单。相亲二十多回，回回黄。已经上了当地红娘黑名单。）
就比如说我前女友吧，就是个渣女，我故意跟她说我家破产了，考验她。
结果她一听，就跟我分手。
后来我开着跑车去她家门口逛了一圈，她哭着要跟我复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啧啧······（已经不知道怎么吐槽。我认识一个叫李云舟的爽文作者，他都不肯写这么没品的桥段。）
这年头，单纯的女孩子太少了。
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好女孩，因为你认识我这么久了，都没找我要皮肤，所以不物质。
我是个传统的男人，不能接受婚前性行为，你还是处吧?
哦，是。那就好。我就喜欢保守的女孩子，看看腿？
发小从沙发上弹起来：「他又要看腿。」
琪琪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你看我干吗？不可能！」
我翻出我老婆的丝袜，递给发小：「要不你来吧。」
他竟然没有丝毫抗拒，穿上丝袜，撅起屁股卖弄风情：「亲爱的，我美吗？」
琪琪黑着脸帮他 P 图。
我说：「你哥什么时候这么骚了？」
琪琪说：「他不一直这样吗？」
女儿好奇我们在干什么，挤了进来：「小姑姑，你们在玩游戏吗？」
琪琪一把捂着她的眼睛：「宝贝，有脏东西，别看！」
照片发过去，钱大宝夹嗓气泡音传过来：
「老婆好美，亲一个，muamuamua——」
发小不甘示弱地夹回去：「讨厌~」
钱大宝气泡音：「老婆，我们奔现吧，我想做你一生的依靠。」
发小楚楚可怜状：「那你会对我好吗？」
「肯定会啊，虽然我前半生有很多女人，但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我保证你就是我今后唯一的公主。」
「你发誓。」
「我对天发誓。」
「我考虑一下吧。」
发小扔了手机，笑得在地上打滚。
我对琪琪说：「要见面了，之后就是你的场合了。」
琪琪哭丧着脸：「这男的好恶心啊，你们一定要保护好我！」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地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古有貂蝉，离间董卓吕布，今有琪琪，一笑倾城，让恶邻倾家荡产。加油！」
13
奔现日期约在周六，地点约在咖啡馆。
琪琪提前半个小时到了，结果等了两个钟头，也不见钱大宝踪影。
发小在 QQ 上问：「你人呢？」
十几分钟没有回复，上游戏一看，原来在打王者。
于是发小给他弹了语音，他又说堵车，又说临时有事在加班。
我们相视无语，不动声色地听着他胡说八道。
最后发小说，想你了老公，快点儿来哦。
他才答应下来。
又过了四十多分钟，他打电话过来说要换个地方。
我们按照他的指示，一路上七拐八绕地找到了那家······麻辣烫店。
此时琪琪已经憋了一肚子气，走路都带着风。
离店门口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我看到了站在店门口的钱大宝。
穿着一件黑色棉服，拉链拉开一半，露出里面不知道什么颜色的毛衣；头发油得发亮，一团团地盘在他的大脑袋上，要是动作大点儿，头屑肯定就跟下雪一样。
在他旁边，还有一个佝偻的身影。
皱纹脸、肿眼袋，永远一副谁都看不起的表情——不是老太婆是谁?
奔现带妈，也就是钱大宝能干出来了。
琪琪僵硬地走过去，老太婆上下打量她，撇了撇嘴，也没说满意不满意，率先进店了。
钱大宝倒是很热情，上来就要搂腰，琪琪躲了过去，但还是被抓住了胳膊。
她回头疯狂地求助。
我和发小戴上帽子，后脚跟着进去。
他们坐在一楼，我们上了二楼，正好可以将他们尽收眼底。
老太婆斜着眼睛看着琪琪，半天也不说话，乌青的眼袋一动不动。
琪琪应该还记得我让她装柔弱的叮嘱。
不然换作平时，早一巴掌抽过去了。
大宝在看她的身材，眼睛都快掉她腿上了。
琪琪紧了紧衣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捧着小口地啜饮。
没想到这个举动戳到了老太婆的神经。
她喝一口，老太婆咳一声。喝一口，咳一声。
如此三四次之后，琪琪问：「阿姨，你嗓子痒吗？」
老太婆忽然一拍桌子：「懂不懂礼貌？不知道先给长辈倒茶吗？」
琪琪咬了咬牙，腮边凸起一条冷硬的肌肉。
她照做了，倒茶倒到一半，老太婆又抓起杯子，丢进垃圾桶：「茶要半，酒要满，你怎么一点儿知识都没有？重来！」
趴在柜台上看戏的老板心疼杯子，说：「老人家，我们是小本生意。」
好不容易倒出了老太婆满意的茶，终于进入聊天环节。
家里几口人，父母什么工作，每月工资多少，有没有养老金，房子几套······
琪琪一一地作答，我发小家是小康水平，比上不足，但比起钱家那可太绰绰有余。
老太婆听着听着，脸色缓和了一点儿，但还是装腔拿调地说：
「你在读研究生？研究生读完是不是还要读······硕士？」
琪琪好意地提醒：「研究生就是硕士。」
「你怎么还顶嘴？我能不知道吗？女孩子读这么多书干吗？以后能安心地伺候好我儿子吗？」
我瞥到琪琪的拳头都硬了。
老太婆又问：「以前谈过几个？」
琪琪如实地回答：「大学谈过一个。」
老太婆顿时就拔高了音调：「原来是二手货！」
其他食客纷纷地投来目光，琪琪说：「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紧接着我的手机就狂震了起来。
琪琪在群里疯狂地发表情包，最后配上六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钱难挣，屎难吃。」
我说：「辛苦了。」
这时，一直在旁边装死人的钱大宝终于开口了。
「妈，这个女的条件不错吧？」
「什么不错？一个二手货也叫不错？你这孩子就是太单纯，迟早给人骗了！」
大宝说：「可是她长得比上次那个漂亮多了······」
老太婆瘪了瘪嘴：「妆化得跟妖精似的。」
琪琪出来了，她已经不打算再待下去，就说：「阿姨，我妈叫我回家，我就先走了。」
老太婆「嗯」了一声。
琪琪刚迈出门，老太婆推了一把钱大宝，这胖子赶紧站起来说：「老婆，我送你回家。」
琪琪明显地僵硬了一下，然后咬着牙说：「不用了，我知道怎么回家。」
钱大宝继续纠缠，琪琪都推脱了。
最后老太婆说：「找个时间把你家长叫来，我们两家商量一下婚事。」
14
过了两天，发小提着一箱牛奶去他家了。
他的手机开了免提，于是我就听到了以下对话。
老太婆：「你是琪琪的什么人？」
「哥哥。」
「能做得了主？」
「肯定没问题，婆婆。」
老太婆笑了一下：「先别叫这么亲，八字还没一撇呢。」
······
老太婆：「你家条件我也基本了解了，说实话，挺一般的。」
「是是是。」发小明显地带了火气，「那么请问令郎是做什么的？」
「他······他是跟着大领导的，那些工作呢说了你也不懂。」老太婆岔开了话题，「那个琪琪呀，哪里都好，就是都二十好几了，还在读书。你爸妈也真是的，没人劝劝？一个女人读这么久的书，哪里还嫁得出去？」
发小笑了一下：「是，你说得都对。」
老太婆没听出他的暗讽，语气得意：「而且吧，她太爱打扮了，那个妆化得哟，就跟鬼一样，上大学还谈过恋爱，你听听这是正经人家干的事情？」
「令郎没谈过恋爱吗？」
「肯定没有啊！」
「都 32 了，还没有？为啥？」
「这······当然是因为他自爱啊，我们从小就教他礼义廉耻······」
「哦。」
老太婆：「所以琪琪这条件吧，还真不好找婆家，但是呢，小两口已经有了感情，我们当家长的，也不好拆散。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嘛·······」
「婆婆的意思是？」
「这个彩礼、三金什么的，我感觉就没必要了。反正给来给去，都是留给小两口过日子的，我家出一套房子，结婚以后琪琪就搬过来跟我们住，你们家陪一台车子······也不多，就三十来万差不多了。」
大概过了五分钟，发小才说话，语气平静但字字铿锵：
「可以，就按婆婆说得办。这个周末我有时间，大家见个面把事情确定一下，记得，你家多叫点儿人来，我爸妈好面子。」
「这当然没问题，你吃过晚饭了没？没有就在这里吃一口？」
隔着屏幕，我都能想象到老太婆那张老脸已经快要笑烂了。
······
房间里，老婆听完全程，也是久久地才回过神。
「卧槽，这一家什么极品？」
认识她这么多年，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她爆粗口。
琪琪一枕头砸在我头上：「我的脸都让你丢光了！啊啊啊啊！」
这个时候，钱大宝又过来撩骚。
「老婆，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了耶，我好开心，你呢？」
我冷着脸打字：「我也好开心呢。」
「这几天我天天晚上都梦到你，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睡到一起？」
「结婚了就睡到一起。」
「我天天都好想你，没有你吃饭都不香了。」
我准备说「那你两百斤的体重是因为有情饮水饱吗」，又逐个逐个地删掉。
钱大宝又说：「老婆吃晚饭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