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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年三十，亲戚朋友全部相聚在我家过年。但直到晚上五点半弟弟还没赶回家。
妈妈让我赶紧给他打个电话，让亲戚朋友等他一个小孩多不好。
电话刚拨通，弟弟就急吼吼地说：「姐，我们已经在楼下了。」
「你们？」
电话那端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和大口大口的喘气声，我只能忍住疑问嘱咐他：「快点吧，就差你一个人了。」
挂断电话后，我就去大门口等着他，没过两分钟，电梯门就打开了，弟弟拉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站到了我面前，兴奋地对她说：「梦梦，这是我姐。」
「这是？」
我在女人上下打量我的目光中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她。
一身名牌裹身，尖下巴，大眼睛，长得挺漂亮，但一看全是人工手术的痕迹。
「这是我女朋友，许知梦！」宋池昊兴奋地说着。
虽说我不喜欢这女生斜着眼睛看人的样子，但没接触过也不能多予置评。这还是宋池昊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看样子是奔着见家长来的，我便侧过身子让他们进去。
宋池昊便兴奋地拉着许知梦往里走，谁知那许知梦先前没主动跟我打招呼，跟我错身之时却轻轻嗤笑一声，瞪着一双大眼充满疑惑地问我：「姐姐，听说你过完年就三十岁了啊？今年有带男朋友回家吗？」
我不悦地皱了皱眉，这是嘲讽我是大龄剩女，给我个下马威吗？
但她是外人，也不好跟她发火，我便将目光对准宋池昊。他却左看右看，避开了我的视线。
我心下一沉，许知梦已经接着开口了：「姐姐，女人年纪大了就不好找对象了，你也别太挑剔了，随便找个人就嫁了吧。」说着她突然夸张地捂住嘴问我，「姐姐，你不会打着一直赖在宋家的打算吧？宋家确实家大业大，但那之后都是我跟池昊的呀！我可先跟你说在前头，我是没打算养着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的！」
一席话说得我怒火已经冲上天灵盖了，这是哪里来的大奇葩？
别说我现在有男朋友，只是我还不想结婚，打算多过两年舒服日子。就算我没有男朋友，没有宋家家产，我也能自己养得活自己！
这是还没进我宋家门，已经把自己当宋家的主人了啊！
要是真让她进了我家门，我这姐姐怕是连个立足之地都没了。
2.
这套大平层是我妈因为膝关节不舒服不想在别墅里爬上爬下特意买的，它的设计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空旷。
我妈将能敲掉的非承重墙全部敲掉了，虽说我们在大门口，但客厅的人对此一览无余。
所以，刚刚发生的一切其实都被客厅里的亲戚朋友们尽收眼底。
我刚想开骂，大伯母已经站了起来，咧开她那惯常的大嗓门嚷嚷道：「哎哟喂，这年头年轻人比我们这些老人还要迂腐啊。这还没嫁进来呢，就管到大姑姐身上了。这要是嫁进来了，我们宋家其他人还有米能吃吗？」
许知梦惊愕地回头，这才发现客厅里坐满了人，都看笑话一样地看着她，一下子脸色就涨得通红。她忙躲到宋池昊身后，哽咽着扯了扯他的衣角：「昊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是好心。」
宋池昊立刻心疼地拍了下她的手以做安抚：「大伯母，梦梦哪有那个意思，您也太夸张了。」
二姨妈嗤笑一声道：「昊昊，你眼瞎心盲看不出来，我们也懒得管你，但我们这些老人还没死呢！这位许小姐最好来宋家前先拿面镜子照照自己，头上到底有几根葱，没有的话，最好先去买几把插在头上，再到宋家来装蒜！」
我冷眼看着宋池昊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黑，心中对这个从小到大被我疼爱有加的弟弟也越来越失望。
我从没想到他竟然被养成了这种恋爱脑，纵容别人诋毁我不说，对家里的亲戚长辈也越来越不敬。
身边已经传来了许知梦小小的啜泣声：「昊昊，大家是不是不喜欢我啊？是不是因为我家穷，所以都看不起我？」
好家伙，你不说我们还不知道你家穷呢，这就又给我们按上个罪名了！
「不会的，你放心，大家现在是没跟你深入接触，接触后一定会喜欢你的，你那么善良可爱！」
我妈的闺蜜张阿姨从客厅走到我身边拉住我的手说：「颜颜啊，咱别跟不相干的人生气，有些人表面打扮得光鲜亮丽，实则应该多吃些化妆品，增加些内在美！」
我被张阿姨逗笑了，也懒得看宋池昊跟许知梦在那里你侬我侬，跟着她就往客厅里走。
张阿姨拉着我的手，让我在她身边坐下，摆明了是要给我撑腰。
亲戚朋友们也都你一言我一语，表达了他们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这女人休想进我宋家的门！要是让她进了门，那就是你大伯母这些年白活了！」
我笑了笑，安抚大家：「别理他们，我们过我们的年！」
大家便都又说笑起来，没人再去理偷偷坐到角落的宋池昊跟许知梦。
3.
外面的吵闹完全没被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的我爸妈发现，等我妈急匆匆出来追问我我弟赶回家没的时候，我朝她指了指角落里正窃窃私语的两人。
我妈震惊地望着许知梦：「这女的谁啊？」
我努了努嘴：「您儿子的女朋友，自封的未来宋家女主人！」
正巧我爸也拿着瓶茅台走了出来，闻言一声怒喝：「宋池昊，回家了为什么不跟长辈打招呼？你的教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宋池昊被我爸吓得一个机灵，条件反射就跳起来立正站好。
许知梦这时候倒乖巧，安安分分站在宋池昊身边。
我爸的低音炮继续轰炸：「这女人是谁？你打招呼没，你就往家里带？」
我爸从小就被当作继承人养大，最注重礼仪教养。宋池昊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是他最痛恨的。
就在这时候，大伯母站起来添油加醋地把刚刚那不愉快的初见复述了一遍。
宋池昊张了张嘴，刚想解释，我爸已经怒不可遏地指着他让他滚了。
「这位许小姐是吧？我们宋家有个祖训也许你不知道！我们家都是穷养儿子富养女，家产只传女不传男。正好宋池昊过完年就二十五岁了，已经到了年纪！我会没收他所有的附属卡以及现在借给他住的豪华公寓。他到年纪自己去闯荡事业白手起家了，想必你应该能陪着他熬过这段苦日子的吧？」
4.
许知梦闻言脸色一变，挽住宋池昊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伯父，我知道您这是想考验我。您放心，我爱的是池昊这个人，不是他的钱。就算他继承不了家业，我也相信他的个人能力会让我过上好生活的！」
宋池昊这个恋爱脑，立刻感天动地地抱住了许知梦：「梦梦，我就知道你跟那些势利眼不一样！」
说完后他转过身，一改先前唯唯诺诺的态度，强势地看着老爸：「爸，我从小到大都没听过我们宋家有这个祖训，如果有，那您又是怎么继承的宋氏集团呢？继承权不应该给二姨妈她们吗？」
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他，没想到他竟会吃里扒外，跟着那个绿茶反抗家里。
「我知道你们从小就更疼爱姐姐，但我也是你的儿子啊。你们如此厚此薄彼，就不怕伤了我的心，以后没人给你送终摔盆吗？」
我们老家的习俗，去世之后要由儿子摔盆送终。虽说现在的人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迷信，但很多习俗还是深入人心的。
老爸被他气得脸都抽搐起来，拿着茅台就想砸过去。还好大伯父心疼这酒，抢过去宝贝地搂在怀里。
「要教训这小子犯不上浪费这么好的酒！」
我妈也上前抚了抚我爸胸口：「你别急啊，你有高血压，气坏了身体怎么办？」
我爸指着宋驰昊：「你听听他说的这是人话吗？」
老妈眼眶通红地瞥了眼宋池昊：「他说的不是人话，你就更不应该听了。怪只怪我们没把他教育好，不会自己动脑子，听风就是雨，容易被别人带跑偏。」
宋池昊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就连初中的时候也没出现所谓的中二病。我也知道他从小耳根子就软，但没想到他的叛逆竟然会出现在这种时候。
我刚想说话，老爸手一挥，让宋池昊赶紧带着他这个深爱的女朋友滚出去：「你没听说过就说明没这祖训了吗？我这就告诉你，这祖训就是我定的，我就是定这祖训的老祖宗。我的钱，我想给谁花给谁花，公司想给谁继承就给谁继承。至于你说的什么摔盆送终，年纪轻轻还搞什么封建迷信，山顶洞人都要嘲笑你不开化。人死万事消，一抔黄土一层灰，指望谁也不敢指望你！」
宋池昊没想到我爸竟然这么坚决，一时有些骑虎难下，便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亲戚朋友那里。
「大伯，大伯母，大过年的，我也是回来一起庆贺的。我们没想闹成这样的，你们也帮着劝劝我爸啊，我只是带着梦梦来一家团圆的。」
大伯搂着茅台白眼一翻：「昊昊啊，你早上没刷牙吗？口气那么大。你看看你爸都被你气成啥样了，这是来团圆的样子吗？我怎么看着像是来逼宫的样子啊。我们宋家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一家人团结对外，你这胳膊肘怎么那么喜欢往外拐呢？所以也怨不得我们全都看你不顺眼吧？我劝你还是快点走吧，别影响我们一家团圆才是！」
宋池昊被怼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许知梦小声安慰他：「池昊，我没想到你口中友善好客的家里人竟然是这副模样。他们不把你当家里人，你就跟我去我家过年吧，我家里人以后就是你真正的家人。」
宋驰昊用力地点了点头，拉着许知梦就要往外走。
我冷眼旁观，这许知梦一定还觉得这是我们宋家在考验她。她倒是好手段，知道只要将宋池昊牢牢握在手中，总有一天我们会妥协让她进门的。
我看了眼互相搀扶在一起的爸妈，却感觉他们这次是真被宋池昊伤透了心。
眼看着他们要走出大门，一直没轮上说话的我终于找到机会敲打下宋池昊了。
「昊昊，你没打招呼就把她带到家里来，仅仅只是想让家里认识一下她吗？」没等他回答，我摇头笑了笑，「我看不一定吧。正常人谁一到别人家就那么没礼貌地指着未来大姑姐的鼻子骂她老剩女？如果不是你常常在她耳边说我的坏话，我想她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吧？」
「我没——」宋池昊脸色通红地想反驳，我抬手制止他，「如果不是这次，我还没看出来你竟然已经这么厌恶我了。我一直以为，我们从小到大的关系虽谈不上亲密无间，但血浓于水，总是要深刻些的。可就算你针对我，你也不应该恋爱脑上头说出那么伤人的话去伤爸妈的心啊！在这种团圆的时候，这是作为人子能干出来的事？」
「爸妈一直教育我们，没文化可以学，长得丑可以整，但心眼坏可没法治。望你们走出家门后能好自为之！」
宋池昊还想辩驳两句，我已经用力将他和许知梦推了出去。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我就像扔掉了两袋垃圾一样心中畅快。回头望向客厅里的众人，爸妈虽还有些伤心，但大家都微笑着望着我。
大伯依旧搂着他的茅台，满意地朝我点了点头：「就像我刚刚说的，一个家族要兴旺就得团结。我们不排斥家族内部光明正大的竞争，这会让我们变得越来越好。但我们抵制一切用不入流的小手段来获取利益的行为，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记住！」
在场的堂哥堂弟、堂姐堂妹们纷纷站好表示听训。
我走到父母面前，轻声安慰道：「让他出去吃吃苦也好，也许他会想明白也不一定。」
老爸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你最后那番话，我还没猜到他竟然也有这种心思。我以为他只是被那个女人蛊惑了。」
我没再多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想到许知梦最后那闪烁的眼神，我明白她也不是无辜被当枪使的。只能说他们两个目的一致，所以狼狈为奸。
我虽不在意这些财产不财产的，但也不会容许别人骑到我头上来。
希望宋池昊能早日想通，否则我不介意让他看看我的手段。
5.
过年这段时间，宋池昊一直都没跟家里联系过，态度强硬地好像真想跟我们断绝关系一样。
但他每天都要发好几次朋友圈，不是他在许知梦家里受到的热情招待，就是他领着许知梦一家到处去游玩的开心合照。
爸妈看见后总会心伤一回，这大概也是宋池昊发朋友圈的目的吧，他想逼迫我们就范。
但我爸天生反骨，虽然伤心，但看着他们外出游玩大吃大喝的场景，反而想起来，还没将宋池昊的各种副卡停了。
他立刻打电话给总助去处理这件事，并将宋池昊在 Y 市的高级公寓收了回来，直接让人上门将锁都换了。
我将枸杞红枣茶端给他：「真的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我爸端着杯子也没喝，眼神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其实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昊昊会变成这个模样？你是他亲姐姐啊，他就这么容不下你吗？我的身体还很硬朗，离他继承家业还远着呢，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犯蠢？」
我劝解他：「爸，人心总是难测，特别是跟金钱挂上钩，哪怕他是你从小养大的儿子。不过，这次让他出去受点苦也好，能让他认清身边的人是人是鬼，等到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总会回来找我们的。」
我爸轻轻点了点头。
我看着他落寞地坐在那里的背影，突然感觉他一下子似乎老了很多。宋池昊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伤透的只有爸妈的心。
6.
卡被停掉的那一天，宋池昊并没有回来质问，只是在朋友圈发了个将所有卡剪成两半的图片，配文：「真以为我离开你们就活不了了吗？」
可等他回到 Y 市发现公寓门锁都被换了之后，他终于没忍住给我打了电话。
「宋池颜，你们真的要做得那么绝吗？」
我冷笑一声：「你不是很有骨气吗？我们还等着你带着你那好女友好好活出个人样来呢！许小姐相信你的能力，姐姐也一样相信你！」
他在对面骂了两句脏话，就怒气冲冲地将电话挂断了。
梁温舒带着一身水汽从身后拥住我：「怎么，你那弟弟还在犯病呢？」
我回头望了他一眼，他刚洗过澡，额发湿漉漉地耷在额头上，衬得眼睛圆润而明亮，仿佛含着一层光。他看我望向他便咧开嘴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一派天然的少年意气，根本看不出来已经是三十岁的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