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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京城飘起了雪。

大到足以掩盖一切肮脏。

皇宫大殿上，江洛洛一身黑衣跪伏在地，面带半张金缕面具，只露出一张朱唇。

她不敢抬头，眼睛只能瞧见面前人玄青靴的绒面。

顾烨宸，她的主子，她的恩人。

“你跟了我多少年？”

男人声音低沉微哑，像是砂纸磨着砂砾。

“回主子，十二年。”江洛洛回着，心里却打着鼓。

“十二年，这般久了。”

顾烨宸说着，站起身走到江洛洛身前，伸手将她头抬了起来。

江洛洛仰头望着他，一张俊朗面容，凤眼微挑，端得一副公子模样。

可又有谁知，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先帝崩逝那刻，灭了所有兄弟登上皇位，掌握了一国的生死予夺之权。

而又有谁知，她竟对这样的他一见倾心，眨眼十二载！

脸上的面具被人摘下，江洛洛下意识地想要出手，却在望进顾烨宸那双眼时，生生遏制住。

顾烨宸不知她心里所想，只是看着她的脸，若有所思。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太监走进殿中，手端托盘，上面的碗直冒白气。

而渐渐飘进鼻腔中的苦涩味告诉江洛洛，那是一碗药。

“确实是像。”顾烨宸忽然幽声说道，打破了静。

江洛洛不明所以，面露茫然。

顾烨宸并未解释，他回身坐在龙椅上俯看着她：“半月后，我予你十里红妆，迎你入中宫为后。”

这句话如雷轰顶，让江洛洛震惊不已。

可其中，到底还带着些欣喜。

他要娶她！

许久不曾有过表情的脸在这一刻有些压不住唇角的喜意。

但江洛洛很快就敛起了那笑。

她望着顾烨宸眼底的一片漠然，喜悦被冰冻得霎时消退。

“主子，可否告知江洛洛原因？”

“成婚之日，你自会知晓。”顾烨宸冷声回着。

这一瞬，江洛洛便清楚顾烨宸要娶自己是另有原因，并非真心！

想通这一点，她觉得理当如此，可心里却还是有些难受。

是啊，自己不过是一个连命都不能做主的奴才。

顾烨宸这般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想要娶她！

江洛洛喉间一涩，忽的想起十二年刚被他捡回的自己。

那时，他不过也半大孩童，却从乞丐手中救下自己，并带到外宅养大栽培。

她还记得那时候他说：“待我登临帝位，必还你自由。”

现在，前句已然成真，后句……她希望成真，又不希望。

那般，自己便还能留在顾烨宸身边伺候。

想到这儿，江洛洛俯身叩首：“江洛洛遵命。”

说着，她便要拾起地上的面具重新戴上。

可顾烨宸的脚却踩在了面具之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江洛洛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他，却听他说：“从今之后，不必带了，你这张脸很美。”

她怔了下，一时间竟分辨不清顾烨宸说这话时的语气。

但最后还是应声：“是。”

说完，江洛洛慢慢站起身。

而此时，一旁候命的太监在此时走上前，将那药碗呈在了她面前。

那碗中漆黑一片，散发的冷气都抑不住那腥苦之味。

江洛洛微微皱眉，看着顾烨宸：“主子，这……”

顾烨宸起身，亲自端了那碗药送到她唇边：“我赏你的……穿肠毒药。”
第二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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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洛洛微愣，见顾烨宸并无戏弄之意，便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他不知，只要是他亲手送来的，无论是什么，她都会心甘情愿地饮尽。

顾烨宸看着江洛洛的动作，眼里闪过一抹不明的意味。

时间点点过去。

江洛洛的额上遍布着细密的冷汗，但她只是紧咬着牙，不曾吭出一声。

只能从她身侧早已攥成拳的双手感知到那痛苦。

许是痛到麻木，到后来，江洛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顾烨宸看着燃尽的香缓缓开口：“此乃‘噬心’，半月发作一次，若到半月未服解药，便会咳血暴毙。”

江洛洛忍着发抖的腿跪在地上，深深叩首：“江洛洛明白。”

她不知道顾烨宸为何要给自己下这种毒，许是帝王多疑，恐她背叛。

但自己永远都不会背叛他！

顾烨宸见状，眸色深了些许，却只是挥了挥手：“退下吧。”

“是。”

江洛洛应声，起身退了出去。

这些年，她在杀伐中度了十二载，已然忘了安宁的生活该如何过。

从服下‘噬心’后已过几日，日子平静地令她寝食难安。

入夜。

江洛洛站在门口，仰头望着天上高悬的月，决定去见顾烨宸。

月光映在雪地之中清冷彻骨。

她一身黑衣，撑着伞走在雪中。

议事殿。

还未踏进内院，江洛洛就看见其中烛光大亮。

顾烨宸刚登帝位，自是有诸多事等着他处理。

作为主子手中的刀，她也该为他尽力分忧。

想到这，江洛洛加快了脚步。

刚要踏进宫门，一个穿着斗篷围得严实的女子跟着太监从身旁而过，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不知为何，江洛洛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她的背影。

“江姑娘，怎么了？”守在门前的太监瞧见她站在那儿，忙迎上前问。

江洛洛摇摇头：“刚刚那位是何人？”

小太监不知为何迟疑了下：“小的也不知，江姑娘莫要耽误时间了，再晚些皇上歇下，您这趟岂不是白来了？”

江洛洛也没再多言，走进了殿中。

身后殿门合上。

江洛洛看着埋案处理奏章的顾烨宸，俯身跪下：“江洛洛见过主子。”

顾烨宸眼都未抬，冷声问：“何事？”

“‘噬心’药效已过，主子可有事需江洛洛为您分忧？”她微抬起头，看向顾烨宸的眼中涌动着情意。

但顾烨宸丝毫未察：“若有事，我自会派人传你，你无他事便离开。”

他的语气中难掩烦躁。

见状，江洛洛掩下询问那斗篷女子的话，没再作声。

江洛洛跪在地上，出神的看了顾烨宸好久。

直到他不耐发问：“你还不走？”

这才起身告退。

之后几日，江洛洛仍未能等到顾烨宸的传召，反而等来了大婚。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上妆时，江洛洛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只觉陌然。

镜中人没了素日的肃杀，多了几分柔和，怎么看怎么都别扭。

江洛洛抬手想要抹掉那红，却被宫女阻止：“姑娘，这是皇上的意思。”

闻言，她只得放下手：“继续吧。”

这之后，江洛洛跟着宫人上了轿撵，前往祭台。

九十九阶，她走的虔诚专心。

可当站在祭台之上，江洛洛看着身前的男人，脸上的笑剎时僵住。

这人不是顾烨宸！

但想到那日顾烨宸的话，她还是站在了男人身边。

江洛洛想，或是顾烨宸有事在身，才叫人易容扮做他来与自己成亲。

时辰到，典礼始。

江洛洛紧攥着手，平息着心里的慌。

紧接着，便听喜官高喊：“兹有大理寺卿嫡女秋络瑶温婉贤德，册封为后！”

第三章 相同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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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络瑶？

江洛洛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怔在原地。

喜官的喊声还在继续。

江洛洛在宫人的搀扶下拜堂行礼，直到大婚典礼结束，才方方反应过来。

她一直期待着与顾烨宸的这场大婚，他人不在，自己更是连名字都不能拥有。

而这一切，都是顾烨宸安排的。

想到这儿，江洛洛心里苦涩蔓延。

典礼结束后。

她跟着宫人回了凤仪殿，可等了很久，却始终没等到顾烨宸。

江洛洛望着天边落下的日头，起身前往议事殿寻人。

顾烨宸果然在。

江洛洛依旧行了奴礼，跪在地上：“江洛洛见过主子。”

闻声，顾烨宸抬眸扫了她一眼：“谁准你来这儿的？”

江洛洛直起身看他：“今日大婚，主子未在，可是有要事在身？”

顾烨宸眉心微皱：“我的事何时需要你来过问？江洛洛，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江洛洛被这话刺的心口一疼。

她知道，顾烨宸没有说错。

可若无意外，这应该是自己此生唯一一次大婚，也是与顾烨宸的唯一一次。

她私心希望他今晚可以陪着自己，哪怕不是以夫君的身份，就是主子也可以！

江洛洛攥了攥拳还是开口问：“主子，今晚……能否陪着江洛洛？”

可顾烨宸只是将一颗药扔在她面前：“这是噬心解药，我还有事。”

江洛洛看着那药，垂下眼睑弯腰将药拿起，落寞离去。

回去的路上，身上繁重的宫服像有千斤重，江洛洛有些不习惯。

但此刻，她没心思想这些事，满脑子都是刚刚顾烨宸的话。

不知是如何回的凤仪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