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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字像是滚滚天雷砸入沈宜安耳中，她面色泛着灰白，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她眼底忽然泛起蛛丝般密布的血丝，瞪着副将，“你说什么……不！你在说谎！”
副将他战战兢兢拜向楚和靖，“龙族的军队，被魔族的铁骑踏平了，无一……生还。”
楚和靖瞳仁微缩，神色些许僵硬了一瞬，眸光明明灭灭的看向沈宜安。
连洛樱也没有想到魔族动作这么快，这才片刻的功夫，龙族就被灭族了。
她看着沈宜安，眸底悄然划过一抹阴暗的笑容。
沈宜安的神识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无数道锋利的冷刃迸进骨头，牵扯着血肉，痛得是撕心裂肺。
她笑了，喉咙间漫上腥甜，血丝顺着她翘起的唇角蜿蜒而下，“天帝的旨意下了，心头血我给了，头我也磕了……”
她猩红的眸带着绝然看向楚和靖，“可是你就是不肯出兵救我龙族……”
楚和靖黑眸闪过一丝怔然和复杂，僵硬说道：“并非是本神不肯出兵，而是龙族气数已尽。”
怨不得他。
沈宜安却笑的更厉害，从肝胆俱裂到心如死灰，不过就是他一句话而已。
他分明有无数个机会能救下龙族，如果在她们约定好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出兵，根本不会是现下这个结果。
而他竟然用一句气数已尽就囊括了自己所有的过失。
她龙族上下不计其数的性命，最后只当的上他这一句气数已尽！！
喉间腥甜无比，沈宜安伸手，将唇畔血迹捻去，踉踉跄跄起身，执拗的走出战神殿。
她的龙族没了，父王没了，师兄也没了，明明不久前他们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她要回去……她必须要回去看看！
“你要去哪儿！”楚和靖寒眉轻折，看着沈宜安这副行将就木的样子，还有她唇角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心底恍惚不安，抬步靠近她。
不想未及凑近，就被沈宜安反手一掌打开，她已没有多少神力，这一掌自然的作用简直是微乎其微。
楚和靖微怔，眼底旋即聚起阴寒。
“这里是战神殿，你是本神的妻，未经本神的允许你想去哪里？”
沈宜安听着他吐出的冰冷字眼，即便早就心如死灰，这一刻心底还是被凿开一个洞，鲜血淋漓。
“楚和靖，你知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她一字字的说着，嚼穿龈血，憎恶痛恨的瞪着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我最后悔的就是爱上你！可我不欠你……”
他没权困住她自由。
被她眼底的决绝刺到，楚和靖心头一震，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冷漠无比，“你不欠我，但是你欠洛樱的命！”
沈宜安眼底密布的血丝，在绝望中归于漠然，“那我用我的命还你够吗？”
楚和靖冷笑，眼中嘲弄，“你以为本神会信？”
他信不信不重要了，他信不信也不关她的事。
这时，洛樱忽而柔弱的低呼，试图引回楚和靖的注意力，“将军，我好痛！”
楚和靖这才想起洛樱伤势刻不容缓，挣扎的看了沈宜安一眼，最后转身将人抱走。
沈宜安压下心头剧痛，立马飞回龙族。
片刻后，沈宜安站在龙族的大地上。
她看着龙族横尸遍野，满目疮痍，赤红着双目，不敢相信脚下土地曾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她踏过一片片血河，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但却什么也顾不上了。

“父王！师兄！”

沈宜安嘶哑着嗓子一遍遍的唤着，声如泣血，然而没用，满地都是浮尸没有一个人能回应她。
终于，在一堆杂乱的废墟中，沈宜安看到了龙渊的尸体，还有他最后残存的一点元神。
“师兄！”沈宜安跌跌撞撞向那抹如同浮游一般的光影跑过去。
微弱的光似乎一直在等着她，听到她的声音，光芒泛起，凝聚成了沈宜安熟悉的身影，漂浮于空中。
龙渊见她跌来，面上熟悉地笑容多了一抹心疼，但更多的却是怅然和浓重的不舍，“傻丫头，是师兄没用。”
“下辈子，我会照顾好你。”
“不，不是，你是中了假洛樱的算计……”沈宜安摇头，心口狠狠抽痛。
龙渊轻笑一声，在沈宜安惊惧惶恐的视线中抬起手，还未及触及到她的面庞，残存的元神就猝不及防的随风而散了。
沈宜安目眦欲裂，浑身的血液彻底凝固。
仿佛万物倾灭，沈宜安世界里最后一丝光明也彻底消弭，焚心蚀骨。
沈宜安抱住怀里龙渊已经僵冷的尸体，她的世界，彻底的坍塌了。
“啊——”
一声嘶吼，久久回荡在这片触目惊心的土地上。
沈宜安惶惶而无措的泪砸下来，一滴一滴融入血水之中，“龙渊……龙渊……你不要走……”
他们不是一向最宠她，最娇惯她吗？
怎么舍得将她自己一个人丢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将你救回来的！”
是她的一意孤行为龙族带来的灭顶灾难，是她的偏执换来的这场无妄之灾。
沈宜安眼中绝然，运出自己残存的一丝神力，取出自己最后的心头血。
“你不会死，龙渊！”她咬牙忍着灭顶的剧痛，视线已经被痛楚剥夺，只有鲜红血从唇角不断的溢出……
“我不会让你死……”
沈宜安凄然一笑，忽然伸手，运出体内残存的内力，将最后一点心头血取出，悉数渡给龙渊。
这心头血可以为龙渊聚拢魂魄，保住龙渊最后一魄，但同时，也会让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沈宜安揽紧龙渊的尸身，唇角扯出一抹轻笑：“师兄、父亲，我来陪你们了。”
一滴血泪落入泥土之中，沈宜安望着龙渊，纤细的手臂彻底垂落下去……
……
楚和靖将洛樱安顿好，喂她喝了药，才转放心离开。
不知为何，他脑海总会闪过沈宜安那张惨白的脸，心底隐约有些不安。
他站在院中，按了按作痛的眉心，挥手招来侍卫，“夫人呢？”
侍卫面色惶惶一白，旋即扑通跪在地上，颤抖道，“将军，龙族刚刚传来消息，夫人用心头血神祭龙族，已经陨灭了，龙族，已经灭族了。”
“什么……”
楚和靖赫然惊住，瞳眸在一瞬放大——

第7章真相
楚和靖脸色阴沉，下意识否定，“不可能！沈宜安的体质特殊，她不可能会死！”
沈宜安是龙族的王女，她的心头血能够自愈，滋养元神，怎可能说死就死？
侍卫面如土色，自然是不敢当着战神的面说谎，“千真万确，将军！属下所言句句属实，怎敢欺瞒于您！”
抬眼瞥见楚和靖骇人的阴色，侍卫抖了抖，生怕楚和靖不信，手臂一抬，幻化出龙族现下满目疮痍的场景。
看到一堆尸骨中紧紧抱着龙渊已然没了生息的沈宜安。
楚和靖漆黑的瞳仁瞬时缩成一点浓墨，从头到脚的冰寒。
沈宜安死了，怎么可能？
明明半个时辰前她还有精力在他面前逞恶行凶。
论起神力她也与他不相上下，不过是没了一滴心头血而已，她怎可能死的这般轻易！
楚和靖终于感到一丝丝恐慌，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挖出来一个洞。
但还来不及细细捕捉这陌生的情绪。
就在这时，院子的角落阴影里忽然冲出一个影子，那人手里执着匕首向他袭来，状若疯魔——
“楚和靖！我要杀了你！”
“你还夫人的命来！你还龙渊上神的命来！”
涣竹双目血红飞快的扑向楚和靖，匕首寒光凛凛，恨意灭顶，“是你！都是你害的！”
她声泪俱下，“如果不是你！夫人她怎么会死！她怎么可能会死？！”
侍卫和侍卫都在这里，自然是不会任这个发了疯的婢女近楚和靖的身，人还没来得及冲到近前就被侍卫一举拿下，重重一踹，双膝跪倒在地。
楚和靖面色凛然的看着被压制住还歇斯底里的人，周身笼罩着骇人的阴霾。
放作平时，有人胆敢在他面前如此造次，恐怕早就已经死无全尸。
但楚和靖认出这是沈宜安的婢女，不知怎的心生犹豫，他眉目煞冷，“休要血口喷人，沈宜安的死于本神何干？”
涣竹听到这样的话语，一瞬连呼吸都艰难了，连她一个婢女都为沈宜安感到揪心与不值，这个男人的心是石头做的？！
“如果不是因为你逼夫人为那个魔族妖女献心头血！夫人她怎么会死？”涣竹一想到这些心都开始淌血，却被侍卫死死的按在地上，眼泪止也止不住。
“当时你被设计落入魔族！是夫人用自己的心头血救了你！她为了帮你引开魔族的敌人，擅用法术幻化成了魔族小妖的模样，遭到了反噬，身体接连遭受重创，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
“可是你却拿龙族阖族的安危，逼她用自己的心头血去救那个魔族妖女！你难道不知道，夫人余下的心头血就是她的命吗？失去心头血就等于让她的神魂散尽，她会死的！”
涣竹字字泣血，到最后已然肝胆俱裂，泣不成声。
楚和靖却被她一字一句敲的心头俱震，骇然的瞪着漆黑阴暗的眸，“你胡说八道什么？当日在魔族救本神的分明是洛樱！”
他记得清楚，怎么可能会错？
“是夫人！救您的是夫人！那魔界妖女不过是冒充顶替！她分明就是照着夫人当时的样子幻化出来的！”涣竹怒急攻心，几欲一口血吐出来。
“你知不知道，那个被你捧在心尖上的魔族妖女到底是什么人？！”
涣竹刚要将洛樱魔族族长之女的身份全盘托出，话还未及说出，就被骤然出现的柔弱女声打断。
洛樱不知何时离开房间走了出来，面色苍白虚弱的扶着门框，可怜兮兮望向楚和靖，“将军，我的身体好难受啊，你能不能陪陪我……”
她的模样娇柔如水，任谁看了都难免心软。
但接连得知的讯息令楚和靖无比心烦意乱，他没有轻信任何人，然而涣竹说的那些话，却总是在他耳畔挥之不去，镜像里沈宜安抱着龙渊的样子，更是深深镌刻在他的脑海里！
呼吸蓦然间变得沉重，他第一次对洛樱如此冷漠，“战神殿有太医，你自行找太医为你诊治！”
说着，就留下满院子手足无措的人拂袖离去。
洛樱的笑容猝不及防僵硬在脸上，她未曾料想楚和靖会是这样反常的态度。
心底猛地沉了沉，看向涣竹的目光，霎时闪过阴狠！
都是因为这个贱婢，差点泄露了她的身份！
沈宜安的婢女就该和沈宜安是一个下场！通通留不得！
……
沈宜安这样的女人，就是祸害遗千年，楚和靖一直这样认为。
可是，此刻他的脑海，却因为涣竹的话不断浮现各种细碎的画面。
比如沈宜安苍白的面色，比如她唇角溢出的鲜血，比如她最近明显消瘦了的身形，更比如他明明只是寻常一掌，却将她整个人掀飞，重重摔在地上。
这些曾经被楚和靖忽视甚至无视的细节，蓦地变得清晰起来，就像是要争先恐后的向他证实什么。
一抬眼，楚和靖的脚步就停在了沈宜安的院子前。
楚和靖抬步走了进去，这个院子从前来时，他从未留心看过，院子里每一处，仿佛都还残留着沈宜安的气息……
心口骤然被无形的捏紧，楚和靖呼吸紧绷了一瞬，才下定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却没想到会在沈宜安的妆奁里发现一片留声玉简！
楚和靖瞳孔巨颤，手里捏着这片玉简，终于无法继续维持镇定！
“这枚玉简怎么会在她这里？这枚玉简本神当时明明是……”
明明是当初他历劫时交给“洛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