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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留洋医生陈舫给唐思曼做了系列检查，神情凝重了几分。
“耽搁太久，手术治愈的机会不大，并且风险也比常人更高。”
唐思曼微愣，随即笑得有些苍白：“横竖一条命，不如放手一搏。”
一旁的倪清拉住她的手，眼眶涩红。
“小曼……”
唐思曼握住她的手，眸底一片清明。
“清姐，手术的事记得替我保密，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更不想被司慕白知晓。
倪清哽咽点头：“好。”
和医生确定好手术时间后，唐思曼再次回了老宅，将唐老爷子给她准备的薄荷糖全都带上。
拂过相框中爷爷慈祥和善的面容，她低声喃喃道：“爷爷，我想去见您，又想替您们继续看这斑斓世界。”
“但我知道命不由人，生死一线皆随缘。”唐思曼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清浅的弧度，“不管这次手术如何，曼丫头都不怕，因为我知道爷爷会一直在。”
从老宅出来，她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拿出来一看，来电人是司慕白。
唐思曼眸底闪过一抹复杂，接通电话。
“我去你们科室找你，他们说这几天你都没来上班。”司慕白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
唐思曼轻声道：“嗯，休年假了。”
“为什么？”司慕白问道。
唐思曼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追问。
“司医生，这是我的私事。”
她话音落下，司慕白再未言语。
良久的沉默，让气氛愈发压抑。
唐思曼想了想，还是决定终止和他的羁绊。
“我们以后别联系了，我不想苏心斐有任何误会。”
说完，她挂了电话，将司慕白的号码拉黑。
两天后。
唐思曼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躺在了手术等待区。
她剥了一颗薄荷糖放在嘴中，然后小心翼翼地保存好糖纸。
倪清走了进来，给她做术前准备。
唐思曼故作轻松笑道：“清姐，我要是没醒来，记得把我和爷爷葬在一起，他老是念叨我，我得让他第一时间看到我。”
“还有，以后每个儿童节你都要给我们准备糖果礼物。”唐思曼说着，将视线落在了手中的铁盒上，“如果可以，多备一些薄荷糖吧。”
既然爷爷觉得她喜欢吃，那么到了那边她也会继续吃。
倪清红着眼接过她手中的铁盒，不争气地轻轻拍打了她一下。
“不许说胡话，你一定会健健康康的醒来。”
唐思曼淡淡一笑：“好。”
虽说如此，但她心底却明白——
这场手术，九死一生。
另一边。
神经外科部门的医护人员正在做术前最后的会议。
陈舫作为留洋医生归国的第一场主刀手术，主任级别医师全程参与观摩，共勉学习。
无菌玻璃门外，参与观摩的司慕白看着手术室内病床上躺着的瘦小身躯，莫名觉得心头沉闷。
他抬手压了压胸口位置，却怎么也缓解不了。
“听说这次患者是我们医院的一个护士长，年纪轻轻就得了帕金森病，太可惜了。”一旁的医生正在和旁边的同事交谈。
司慕白听到‘护士长’几个字，司慕白猛地想起了前阵子唐思曼挂号来他诊室看病的一幕。
蓦地，他心跳沉重了几分。
“哪个病区的护士长？”他问道。
这时，墙壁上原本待机的电子屏亮起了灯，显示“手术即将开始”。
医生指了指屏幕上的字，低声说道：“11病区的，好像跟你一起参与过震后救灾行动。”
司慕白转头望去，电子屏陆续显示了患者相关病情和信息。
“患者：唐思曼，29岁，确诊帕金森病8个月……”
司慕白瞳孔骤然紧缩，失控地从观摩区站起，朝着玻璃门奔去——



第十一章 无法接近的距离

透过厚重的玻璃门，他赫然看到病床上躺着的女人，正是唐思曼！
她的脸寂静地仰在那里，就像一朵枯萎的洁白花朵。
司慕白的心狠狠一沉。
原来……原来唐思曼没有骗他。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唐思曼？！
他的手贴在玻璃门上，死死地用力按着。
“司医生你……”身后的一众主任医生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司慕白会突然这样情绪激动。
观摩区的大门倏地打开，倪清面如寒霜地一把扯过司慕白，眼神凌厉，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司慕白，你是个医生，你该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不过短短一句话，就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司慕白垂下无力的双手，视线微微偏移，沉声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转过身，走回了观摩区。
倪清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背影看起来是那样的失魂落魄。
她收回视线，又看向玻璃门那边面色憔悴的唐思曼，暗自叹了一口气。
唐思曼，一定要平安地出来啊！
“滴”的一声，电子屏上显示“手术开始”。
司慕白从未觉得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加煎熬的了。
他坐在观摩区，看着电子屏上那个从国外归来的医生，用他最熟悉的手术刀，划开了他妻子的头颅。
他想要移开视线，不去看这一幕，可是医生的职业操守让他不能有丝毫的懈怠，他必须专注地看完这场手术。
此刻，他不是她的丈夫，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神经外科医生，而她也只是一个病患。
手术台上，必须保持冷静和理智，不可以掺杂过多的感情，否则可能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失误。
冷静下来的司慕白心情稍稍平静些许。
他知道，如果是他做了唐思曼的主治医生，医院就会知道他们的夫妻关系，便不会安排他为唐思曼手术。
可是，假如那天在诊室里，他肯打开她的病历本，那么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直到她躺在手术台上，他才知道。
愧疚和歉意如潮水般一瞬侵袭了司慕白的心。
八个小时，一个不长也不短的手术时间。
这位名为陈舫的医生，手术过程干净利落，不拖沓，也看得出专业知识和临床经验并不逊色于医院里的几位医生。
但₱₥司慕白提着的心却始终放不下来。
手术结束，唐思曼被推回病房观察，医院的一众主任医生接连离开观摩区，司慕白走在最后面，忧心忡忡。
陈舫收拾干净后走出来，面带微笑地看向医生们。
观摩手术的医生们都夸赞他，是个有潜力的好苗子，说了些以后要在医院里好好发展等等的话。
司慕白心不在焉，心思全在结束手术的唐思曼身上，以至于主任叫了他两声，他都没有听见。
直到另一个医生用胳膊戳了戳他，他才回过神来。
“小司啊，你今天是怎么了？”主任轻皱着眉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司慕白摇摇头，没有说话。
有医生帮他打圆场：“那个做手术的病患是咱们医院的护士长，之前和司医生一起救过灾，大概是相识所以有点担心吧。”
主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司，小陈以后也是咱们科室的一员了，等有时间你带他在我们医院里了解一下。”
司慕白闻声看了陈舫一眼，而后点点头，答应了。
一众人等散去之后，司慕白拦住了倪清：“为什么唐思曼做手术这件事我不知道？”
倪清冷冷地勾起嘴角：“你和小曼不是离婚了吗？为什么要告诉你？她的事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第十二章 不是好兆头

闻言，司慕白愣在原地。
离婚……
他几乎快忘了他和唐思曼已经离婚的事情了，结婚五年，他早已习惯了她以妻子的身份陪在自己身边。
见他不说话，倪清抬步离开。
司慕白来到唐思曼的病房外，隔着玻璃，他看向病床上瘦弱的身影。
记忆中唐思曼平日中突然手抖的画面一瞬鲜明起来。
原来，他早该察觉到的，却始终没有放在心上！
“嘭！”司慕白一拳狠狠锤在墙上。
他从没有像此刻这般觉得愧疚，也从没想此刻这样觉得无力。
都会好的，唐思曼，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翌日。
司慕白有两台手术，做完已然是接近深夜。
因为手术的强度太大，从手术室出来时，他满额大汗，双手甚至有些颤抖。
有护士看到，好心说道：“司医生，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司慕白应了声，收拾干净之后却是往唐思曼的病房走去。
按理说，她应该已经醒了。
可到了才发现病房里空无一人，司慕白的心一空，慌乱急促地拉住路过的一个护士：“唐思曼去哪了？！”
护士被吓了一跳，声音又细又小：“唐护士长没醒，被司医生带走检查了……”
没醒？
没醒是什么意思？！
司慕白松开她，拔腿跑向神经外科的检查室。
还没到门口，远远地在走廊里就看见检查室外面一众神经外科的医生围着在讨论什么。
他跑过去，一脸紧张地看向检查室里。
有医生看见他：“哎，司医生也来了啊。”
司慕白闻声转过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昨天那个从国外回来的小司，给帕金森患者做手术，那患者过了二十四小时还没醒，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所以带过来做检查了。”
那医生说着，用下巴指了指检查室。
“要是局部感染，可就难办了。”
“就说这国外回来的医生也不一定就有多好，是吧……”哪个医生小声道。
半晌，检查室的大门终于被打开。
陈舫和主任从里面走出来，神色有些凝重。
司慕白看见，心又沉下去几分。
主任瞧见他，有些惊讶：“小司啊，你今天不是有两台手术吗？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主任，我没事，唐思曼怎么样了？”司慕白抿着唇，连呼吸都不太顺畅。
说到这，主任的眉毛皱在一起：“检查过了，脑内没有出血也没有感染，手术是没有问题的，目前也不知道患者没有醒来的原因。”
“本身患者的病就拖了很久没有治疗，手术成功已经是很幸运了。现在只能继续观察了。”主任说道。
司慕白怔住。
他身为神经外科医生，自然清楚像这种手术的不确定因素有很多，很多手术就连成功都是小几率的。
可这个患者不是别人，是唐思曼，这让他竭力想要冷静理智下来，却仍是烦躁不已。
“但如果……昏迷超过三个月，患者就会被判定为植物人。”司慕白冷声道，让在场的所有皆是一愣。
主任脸色一沉，咳了一声：“小司，现在说这话还太早了。”
“那什么时候才不算早？等到她真的变成植物人吗？”司慕白说着，声音逐渐激动。
一众医生神色各异地看着他，面面相觑。
“司医生，身为主治医生，我一定会尽全力治疗患者的。”陈舫在这时出声。
他的声音郑重，神色坚定，让人挑不出一点问题。
闻声，司慕白看向他：“最好是这样。”
主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沉声道：“小司，你跟我来。”





第十三章 忧心忡忡

主任办公室。
“来，喝点水。”主任倒了杯水，放在司慕白面前。
“谢谢主任。”他双手接过。
主任在他对面坐下，目光威严而深邃：“小司，你最近是怎么回事？”
司慕白盯着面前的水杯，没有说话。
“我知道医院里有很多人对空降的陈舫不太满意，但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没有什么事可以影响到你，但你这两天很不对劲。”主任缓缓道。
“我对司医生没有意见。”司慕白回答。
主任双眼微微眯起：“那就是，你和唐思曼……”
司慕白顿了顿：“我和她，的确是夫妻关系。”
闻言，主任稍稍₱₥惊讶：“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起过？”
他一下就明白了司慕白异常的举动和情绪因何而起。
“之前，不想影响工作……”司慕白抿抿唇，编的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不信。
主任露出个了然于心的表情，有些忧心地看向司慕白：“我给你放两天假，你休息放松一下，不要因为小唐的事太过焦虑。”
“医院里这么多医生，都会尽力帮助小唐康复的。”
主任的语气不置可否，司慕白只能答应。
去唐思曼的病房里又看了一眼她，司慕白拖着疲累的身子回了家。
打开家门，屋子里空荡寂静地渗人，仿佛墙壁里都渗透出刺骨的寒意。
自从唐思曼离婚后搬离这里，房子里就是这样孤寂。
从前，其实是唐思曼在家里等他的时间更多，偶尔医院遇上紧急情况，两个人便都留在医院里。
客厅的墙上挂着两个人的结婚照。
原本在婚礼的事之后，他是想把结婚照取下来的，可是看着唐思曼的样子，他终究是没有这样做。
结婚照片上，两个人笑得都很开心，那是在婚礼之前拍的。
恋爱的时候，明明感情就很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若是没有婚礼上的那些事……
司慕白将身子重重地丢在沙发上，无声地叹出一口气，双眼失神地盯着天花板。
唐思曼，此时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而身为神经外科医生的他，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手机蓦地响起来，铃声在深夜里格外清晰。
司慕白皱着眉拿起手机，眉心却在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后皱得更深。
他接起：“什么事？”
语气是不耐烦的。
电话那边的苏心斐怔了一瞬，片刻才忍下心底的苦涩，柔声道：“慕白哥，你该到我这里来做治疗了。”
司慕白冷冷道：“不必了，我准备换一个心理医生。”
“什么？！”听到这话，苏心斐失声，“慕白，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别闹了好不好？”
“你当我是几岁，会和你闹？就这样，以后不要打电话给我了。”司慕白说完，利落地挂断了通话。
之后，他走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再出来时，手机上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司母打来的。
司慕白甚至不用细想，就知道是苏心斐跑到母亲那里告状。
但也不能不回，他给司母回了电话。
果然，电话刚被接通，司母就在那边厉声道：“慕白，你怎么回事？听斐斐说你要她不再和你联系，你是什么意思？”
司慕白将毛巾丢到桌上，语气虽软了一些，态度却仍是那样强硬：“妈，我和苏心斐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再操心了好不好？”
“怎么就不可能！你和那个女的不是已经离婚了吗？还不趁这个机会好好和斐斐促进感情，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司母又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
司慕白揉了揉酸涩的太阳穴，觉得脑袋都要爆炸。
“妈……”他无奈地喊了一声。
“你是不是忘了那个女的当年害的你奶奶去世！”
一瞬，司慕白的脑袋里似是被一根针狠狠扎进去一样传来一阵刺痛。





第十四章 爱情坟墓

之后，司慕白没再听到电话里母亲继续说了些什么。
他的手机掉落在地，整个人跌坐在地。
这疼痛没有持续很久，不过片刻就渐渐平缓下来。
但司慕白整个人却像是从水里被捞起来的一样，浑身大汗淋漓，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他倚靠着椅子，不断地大口喘息起来。
脑海里忽然就浮现了奶奶的面孔。
司慕白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因为工作太忙而把他丢给了奶奶照顾。
虽然住着很大的房子，但只有他和奶奶两个人相依为伴，也是因为这样，奶奶后来的身体逐渐不太硬朗。
直到司慕白高考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经济学，转而去学医。
他跟奶奶说，以后做了医生，就可以给奶奶治病，让奶奶活得长长久久。
他很争气，在学校的时候就成绩优秀，在医院里也是在短短几年里就成为了佼佼者。
可是谁也没想到，奶奶会在他婚礼那天去世。
老人家本来就心脏不好，一直要靠药物，再加上又很要面子，唐思曼逃婚的事情逼得奶奶一蹶不起，连当晚都没有挺过。
这件事不仅是司家人心中的一根刺，更是司慕白心中的一根刺。
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奶奶。
所有人都说唐思曼是想逃婚，而唐思曼所说的话不过是借口。
于是司慕白也是这样想的，他觉得唐思曼不爱自己了，所以想着逃婚，想着离开他。
在奶奶的离世和唐思曼逃婚这两件事的刺激下，他患上了恋爱恐惧症。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家里那位，那不过是司慕白脑海中为没逃婚之前的唐思曼留下的一份美好回忆。
看着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唐思曼，他冷眼相待，视若无睹。
他的冷漠，也是下意识对自己的保护。
因为害怕唐思曼不爱他，害怕唐思曼离开他，索性用冷漠来对待这段婚姻，想着这样，等到唐思曼真的离开自己那天，就不会那么痛苦。
而今，唐思曼真的跟他离婚了。
如果她不能醒来，两个人连再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司慕白失魂落魄地站起身，一步一步挪向唐思曼的房间。
打开门，里面的一切好似都没有变，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