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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远在渝州小树林里。
迟停云见虞七七没有说话，但似乎知道她认同自己般，立即笑了。
“我们心意相通，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说是不是，阿虞？”
迟停云喊“阿虞”时，像是在念着什么情人的名字，语气又轻又婉转。
他又生着一双极好看的凤眼，眼角微微一挑就是满溢的情意。
即使虞七七不抬头，也能感受到迟停云落在她身上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世子殿下高见。”虞七七随口道，“想必在西楚也是一位重臣能将吧。”
闻言，迟停云脸上笑容不变，只是眼里的笑意淡去。
“本世子不过闲云野鹤，上不得那种高堂圣地。”
接着他又一本正经的说：“阿虞，你想知道我什么问题尽可以直接问我的。”
“只要你给我看看你的真面目，我一定会将家里上下所有的秘密知无不言的。”
虞七七抬手抓住了迟停云探过来的手，勾唇笑笑：“世子家的秘密，我不感兴趣。”
话落，她的手腕又被反手握住。
迟停云墨玉的眼瞳里，清晰的倒映出虞七七那张恐怖诡异的面具，还有她平淡如水的眸子。
“既然不感兴趣，又何必探我的脉呢？”
迟停云将脸凑的极近，气息轻吐：“你这是在欲擒故纵，勾引本世子吗？”
感受着迟停云的指尖正抵在自己的脉搏上，虞七七轻轻一挣，便脱离了那只手掌。
她淡道：“世子多虑。”
说完，虞七七偏过了头。
就在此时，不知莫英抽了哪门子风，抓着虞七七衣袍的手狠狠一颤。
带动着虞七七身子往前倒去，接着，她的侧脸上便落下了一片湿软的唇瓣。
莫英从噩梦中惊醒，一睁开眼，只见迟停云的唇贴在虞七七的脸上，两人像被定身了一般一动不动。
她尚年幼，“刷”的红了脸。
登时把眼睛重新闭上，掩耳盗铃般连连说：“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下一秒，她就被提溜了起来。
只见刚刚还黏在一起的人，现下已经分坐两端，脸上镇定自若。
虞七七不动声色的在脸上擦了一把，就像擦掉什么不值一提的灰尘。

迟停云瞧着，心里那点幼小的动荡转眼就变成咬牙切齿的不甘。

——我都没嫌弃，你擦什么擦！
虞七七不知道他的心思，拎着莫英的衣领道：“醒了，我送你回去。”
可谁知莫英一听到要送她走，顿时不愿，像块狗皮膏药般抱着虞七七不肯撒手。
“虞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她鼓着两汪眼泪，“我想跟你在一起。”
“不要。我不带累赘。”虞七七拒绝。
狗皮膏药效果异常，虞七七没能摘下来，只能任由她抱着。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不是还要报仇么。”
提起报仇，怀里的人忽然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莫英松开了手坐到旁边，一张小脸上满是晦涩与难堪。
她哑声开口：“姐姐，通敌叛国是不是件很大的错事？”
虞七七不语，余光中发呆的迟停云也微微坐正了身子。
那厢莫英兀自说了下去：“我看到了厉伯伯和别人的信，父亲确实通敌叛国了。”
“那是不是，席慕寒杀了我全家是对的？”

第三十一章

闻言，虞七七没有说话。
莫英的眼泪无声掉了下来：“那这样我还该报仇吗？”
即使厉不惑发现后当即告诉她，她看到的都是假的。
但是莫英知道，黔安王通敌是真。
她只是不通世事，家里发生过的事，来过的人她还是急的的。
厉不惑要她忘记，不要泄露给任何人，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她做不到。
这种为了一己私欲掩盖真相的作为，不一样违背了仁义的道理吗？
忽然，脸上被不太温柔的力道擦了，抹去了她的眼泪。
虞七七语气依旧淡淡的：“不想做，就不做。”
莫英怔了怔。
从黔安出来，所有人都要她报仇，所有人都说要雪恨。
每当梦回夜惊的时候，也只会告诉她好孩子，我们会替他们平怨的。
然后只有虞七七会在她做噩梦的时候，柔声说“没关系，我在”。
好像无论她做什么决定，虞七七都不会介意，她关注的，只是自己这个人。
报不报仇这个选择，对于莫英来说尚且是个难题。
但对虞七七来说，眼下莫英不愿意回去才是最大的难题。
她是决不能让带着这个小鬼头的。
确认好席慕寒的人不会再回来，虞七七站起身慢吞吞道：“走吧。”
听她还是要把自己送回去，莫英失落万分。
但她也明白虞七七没有理由带着她，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还随时被人追杀，谁会愿意带着她呢？
于是只能满脸沮丧的跟在虞七七身后，只脚步缓慢异常，恨不得一步分两步走。
试图用这种方式让时间过得慢些，能够晚些和虞七七分开。
但这种想法被虞七七一眼看穿：“你要是不想走，我就把你腿打断。”
莫英嘴巴一扁，心里委屈极了。
只觉得虞七七不解风情，她的半点心意都感受不到。
迟停云走在最后，见状上前几步，跟莫英并肩。
“小丫头，你还记得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是什么人吗？”
莫英记性好，一下子就回答上来。
“口是心非，嘴硬心软的人！”
望着迟停云意味深长的笑容，莫英不明白他心里打量着什么。
见她不开窍的样子，迟停云没好气的用下巴点了点前方埋头赶路的虞七七。
登时莫英反应过来，难道他说的“口是心非，嘴硬心软”是虞七七？
迟停云压低了声音，端着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你知道该怎么对付这样的人吗？”
莫英摇头。
迟停云好为人师指点：“要脸皮厚，会撒娇，还有死缠烂打。”
走在前面的虞七七不知道迟停云在灌输着什么坏思想，回过头不满催促：“走这么慢，打算回卞城过年吗？”
但是直到天黑，三人也没能走出树林。
虞七七升起火时，迟停云也打了三只山鸡回来。
他已经处理好的山鸡串好，架起来慢慢的烤着。
莫英授得迟停云真传，在他鼓励的眼神中壮着胆子开口：“姐姐，我……”
虞七七没给她说完的机会，径直打断：“吃完睡觉，明天回家。”
闻言，莫英表情瞬间落寞了下去。
可虞七七现在没空去关照她的心理，她体内的五脏六腑突然之间像是移位了一般，绞痛难忍。
像是想什么似的，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夜幕中一轮玉盘浑圆透亮，——又是一月十五。

第三十二章

这次朱砂泪的作用比以往大得多，浑身上下无一不是尖锐的刺痛。
只一会虞七七就冷汗密布，连手都在发颤。
她为什么不想把莫英带在身边就是这个原因，——她只有不到三年的时间了。
即使带着莫英，三年后她也不过十五，十五岁的孩子能做什么？
还不如跟着厉不惑，至少这仗打着打着，兴许能记起来中途给她许个好人家。
想完，虞七七才自嘲的笑笑，什么时候她竟然替他人操心起来了。
只是莫英看起来太乖了，比架着烤的山鸡还要听话。
一双眼睛巴巴的望着，嘴里脆生生的喊着“姐姐”，满心满身的对你倾注着信任。
无论是哪个，虞七七这一辈子都没有过。
这么美好的东西，虞七七捧在手里都怕碎了。
只可惜，她向来都享受不了太好的东西。
那边迟停云得了莫英求助的眼神，清嗓开口：“阿虞，既然那厉不惑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就把小丫头带着呗，一路上还有个伴。”
虞七七强打起精神，语调平缓：“那这个伴给你你要不要？”
“唔。”迟停云一本正经的在考虑，“这么小美人给我我肯定要。”
“小丫头，你还要报仇吗？”他转而问着莫英。
突然被点名的莫英，猛地抬起了头，不知所措。
“问她做什么。”虞七七捏着拳分散着痛意，“就算她不愿意，厉不惑肯放她走？”
“也是。”迟停云点头，“那席慕寒是怎么肯放你走的呢？”
这话锋转得猝不及防，就连虞七七也空白了一瞬：“什么？”
莫英也怔住了，眼睛圆滚滚的在二人来回晃动。
“南风剑，飞云踏雪步，这可是席慕寒的绝不外传。”迟停云看着虞七七，“他怎么舍得让你出来？”
他上次见到南风剑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回了西楚一查，才知道这玩意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这么精贵的剑，席慕寒怎么舍得给一个暗卫？
可是虞七七久久没有说话，她的思绪飘得远了。
过了好一会状似无意的开口：“原来这么珍贵吗？我不知道。”
撒谎。
迟停云上扬的嘴角和闪烁的眼睛，明晃晃的写着这两个字。
他心道：迟早有一天，他要这个人亲口，一字不差的把真相说出来。
可是虞七七没有察觉，腹部陡然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脑子顿时一空。
她忍不住微微弯了身子，企图让燥郁的朱砂泪消停一些，但都无事于补。
这时，后背盖上了一只手掌，源源不断的暖流从掌心汇入虞七七的四肢百脉。
霎时间，体内肆虐的痛楚被一一抚平，乖顺的不再闹腾。
耳边传来迟停云的声音：“吐息，归纳。”
虞七七也不客气，就着他输送的真气开始运功。
迟停云一改平常漫不经心的表情，脸上的严肃让莫英感到紧张。
刚刚虞七七只是躬了一下身，迟停云却像是如临大敌，坐过去的速度眼睛完全捕捉不到。
看着他越来越凝重的神情，莫英也不由地提起了心。
迟停云搭在虞七七背上的手竟有些颤抖，他一直以为是手下的人在颤。
直到他放下手，才发现发抖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