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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跳耀，窗上剪影勾勒出一个单薄的身影。

“咳咳咳……”

桑映雪掩面扭过头，生怕自己的血沾污了已经抄好的经文。

“夫人，药好了。”兰儿将药端了来，看着她饮下才道，“烟儿故意诬陷您，您为什么还替她孩子抄经书？”

桑映雪轻喘着气，重新握住笔：“孩子无辜。”

她痛自己无缘为人母，却更怜无缘人世的生命。

“再去拿些纸来吧。”

兰儿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没多久，几日都不曾回来的谢霁川踏进来。

比起之前，屋子里寒意更甚，还弥漫着一股苦涩的气息。

他凝着脸，瞥了眼桌上抄好的经文：“抄再多，也抵消不了你的罪孽。”

久违的声音让桑映雪一愣，手却因这讽语颤了颤。

墨点晕染了纸，整张的经文也只能作废。

她抑着心窒，慢慢放下笔：“我有罪，你呢？”

带着些桑质问的语气让谢霁川眉目一拧。

桑映雪望向他，声音逐渐沙哑：“你骗了我。”

闻言，谢霁川眸色渐沉：“若不是顾忌你的身子，我又何必瞒你。”

一个“瞒”字听得桑映雪心如刀割。

她站起身，羸弱的身子似是随时都要倒下：“你是顾忌我，还是顾忌你的面子？”

这话好像戳中了谢霁川的痛楚，他眼中掠过丝恼意：“你扪心自问，天下有几个男人像我这般，在你无所出后依旧全心全意对你这么多年。”

桑映雪眼眶一热，痛意在胸口炸开。

她紧攥着手，指甲深嵌掌心：“在你眼里，我的情意始终没有你的子嗣重要对吧？”

谢霁川想否认，可看着那双过分平静的眼睛，他收紧了拳：“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即便没有烟儿，也会有她人。”

刀子般锋利的话刺的桑映雪痛彻心扉，蓄满了泪水的眼中满是悲凉。

而心中的那点光亮，也渐渐熄灭。

她深吸了口气：“那……你可要休了我？”

望着那黯淡无光的双眼，谢霁川心底分外烦闷。

半晌才吐出一句：“你安分守己便罢。”

说完，转身漠然离去。

桑映雪胸膛伴随着脚步的踉跄一颤，险险扶住桌角才不至于瘫倒。

忽然间，腹部传来似曾相识的绞痛，紧接着一股湿粘的热流自大腿缓缓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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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命里注定
“兰儿！兰儿！”

兰儿闻声跑进来，却被地上的粼粼血光吓得手足无措：“夫人……”

“快去请张大夫！”桑映雪满脸痛色。

兰儿应了声后赶紧跑了出去。

桑映雪大口喘着气，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

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保住孩子！

半个时辰后，落雪斋的喧嚣传到谢霁川耳朵里。

听见丫鬟去请了大夫，他心一顿，忙放下手中的兵书赶了过去。

屋内灯火通明，张大夫目带怜悯，兰儿站在一旁哭泣。

而床上的桑映雪一手覆在小腹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床幔。

谢霁川心一紧：“怎么回事？”

张大夫叹了口气：“夫人小产了，胎儿刚足一月。”

闻言，谢霁川眼眸一震，惊愕地望着桑映雪。

半晌，他才哑声道：“你们先下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他二人，谢霁川才上前坐下，轻轻握住那只手，掌心的冰凉让他心微微一窒。

不过几天，连失两个孩子让他心里也难受万分，眼底不由多了几丝责意：“你自己有孕了都不知道？”

这话听得桑映雪心底一涩。

她再次痛失骨肉，可他第一句话不是安慰，而是责怪。

看着桑映雪泛红的眼角，谢霁川也只能说：“以后还会有的。”

桑映雪目光黯淡地抽出了手。

以后，她不会再有以后了。

炭火将熄，无言的氛围压得谢霁川胸口分外沉闷。

他看了眼始终不愿开口的人，终是紧抿着唇起身离去。

脚步声渐远，桑映雪转过头望着敞开的房门，泪水从眼角滑落。

没一会儿，兰儿端着药走了进来。

看着满是泪水的脸，她嘴里劝慰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夫人……。”

苦涩四溢，桑映雪嘶声道：“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兰儿虽不放心，但也只能放下药出去。

蜡油垂落，桑映雪强忍着疼痛起身，从柜中拿出一雕花木匣。

里头是一个长命锁，一双虎头鞋。

她拿起小小的鞋子，放在胸口悲痛低泣。

这是四年前为第一个孩子备着的，留着是个念想，想着自己还会有孩子的。

风从窗隙中灌进，将桌上抄好的经书吹到炭盆中。

缕缕白烟像是抹孤魂随风而散，桑映雪看着，更觉心窒。

原本是抄给烟儿孩子的，想不到最后成了自己孩子的祭奠。

除了自责自己的疏忽，便是无尽的悲戚，老天爷，难道她命里注定无儿无女吗？

一夜未眠，初雪悄然而至。

桑映雪站在檐下，听着外头熟悉却不曾停留的脚步声，目光怔怔。

好一会儿，正当她准备回房时，兰儿的声音忽然响起：“夫人，您看谁来了。”

桑映雪朝院门望去，眸色一亮：“哥？”

“映雪。”

桑延风快步上前，见那张原本红润的脸此刻苍白憔悴，止不住的心疼。

“哥，我又没保护好我的孩子……”桑映雪鼻尖一酸。

“你没事便是最好。”桑延风也红了眼，他像小时候一样摸着她的头，“我知道娘来这儿说了些难听的话，你也不要一昧听她的话，万事还是要以自己身体为重。”

几句话如同暖阳照进桑映雪的心底，她不由苦笑：“哥总是比娘多疼我些。”

她不明白，同是桑家儿女，为何桑母从小就不亲近自己。

望着桑映雪眼底的惆怅，桑延风陷入了挣扎。

思来想去，为了她的未来，他还是将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

“映雪，其实你并非桑家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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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谁重要
桑映雪愣了瞬后，将桑延风领进屋倒了杯热茶：“哥，难不成我出嫁了就不是桑家的女儿了？”

闻言，桑延风欲言又止。

桑映雪目光平静地坐下：“只要我还姓桑，我就永远都是桑家的女儿，你的妹妹。”

桑延风微怔，只得艰难地吞下嘴里的话。

半晌，他叹了口气：“我带了些人参，一会儿让兰儿煎了，你看看你，比出嫁前消瘦多了。”

听了这话，桑映雪欣慰又心酸。

从小到大，给她最多关心的始终是桑延风。

可想到自己大限将至，她眸底掠过丝惧意，孩子似的拉住桑延风的手：“哥，若有空闲，多来看看我好不好？”

桑延风面露怜色：“好。”

说话间，他却想起桑母那些刺耳伤人的话，还是决定要替桑映雪找到亲生父母，让她真正的认祖归宗。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桑延风见桑映雪面露倦色，才起身告辞。

桑映雪站在院门外，遥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廊道，泪意泛滥。

她也曾想过自己到底是不是桑家的女儿。

可思来想去，她都不敢肯定，更不愿再想。

因为她舍不得的，一直是这个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哥哥……

忽然间，桑映雪脸色一白，转头吐出口鲜血。

兰儿心一紧：“夫人……”

她无力地摇摇头，欲回房却见几个丫鬟簇拥着谢霁川和烟儿朝这边走来。

几天的精心调养让烟儿气色好了桑多，身姿窈窕如初。

桑映雪敛去眼底涩意，跨进院里：“关门吧。”

兰儿点点头，慢慢合上院门。

冬至后，桑映雪的身体每况愈下，兰儿看在眼记在心。

渐渐的，她哭的次数比主子还多。

大雪纷飞，后园一派枯枝残叶。

桑映雪看着雁湖中早已枯死的荷花，若有所指地呢喃一声：“菡萏香销翠叶残……”

兰儿替她拢了拢衣裳：“夫人，您受不得风，回去吧。”

桑映雪吸了口凉气，寒从心起：“再不看看，以后就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