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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吩咐护士，“先包扎，立刻手术。”
“陈教授...”苏诺遥有气无力喊。
陆林诚靠近担架，俯身，“我在。”
“我有医保。”她实在难受，断断续续，“在家里。”
他拧眉，探她体温，不烧。
“周海乔打的。”
陆林诚面色沉得要命。
她抓住他手，“我妈禁不住吓，先瞒着她，我自费...后面结算你再通融一下，转回...”
他没由来地，过去的阴影爆发。
“什么时候，你还考虑钱？”
苏诺遥一愣，闭上眼。
半昏半睡。
陆林诚也发觉，自己话说重了。
她的意思，压根不是倪影那一路子。
倪影也不在乎这点钱，她有得是手段，从男人的腰带里捞钱。
他压下情绪，“我替你结。”
苏诺遥眼皮动了动。
担架送进手术室，陆林诚直奔隔壁骨科，找孟京兆，他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
“孟主任。”
孟京兆快下班了，在写病历，他抬眼，“陈主任，有事？”
“急诊有一位病人，胸骨骨折。”
“黄医生四点接我的班，他会安排手术。”
陆林诚一言不发，站在那。
孟京兆懂了，“男的女的？”
“女的，24岁。”
“你女朋友？”
“差不多。”
孟京兆起身，“我亲自主刀。”
“我欠你一个人情，有机会还。”
他驻足，“陈主任，流言可畏，我和我太太准备生二胎，我没毛病。”
四十多岁，没病。
不可信。
到年纪了，多多少少，有一回半回的，秒。
碍于面子，不承认罢了。
他们男科，号称全院的小道消息仓库。
哪位同事去别的医院割痔疮了，调理肾虚了，没廖坤不知情的。
等上班，乐呵呵打招呼，“老同志，挂我号啊，不信赖我的医术？”
为此，廖坤创下过一天吃六份早餐的纪录，清一色的“封口费”。
“你私下找我治，我保密。”朝孟京兆撂下这句，陆林诚撤了。
转天中午，苏诺遥苏醒的第一时间，问了一个人，“吕总监呢？”
她清楚记得，周海乔砸他那一幕，椅子都砸烂了。
那力道，可是发了狠。
廖坤啧，“患难见真情了？”
苏诺遥说，“吕玮小心眼儿。”
“陈主任比他还小心眼儿。”
廖坤往边儿上一挪，陆林诚正路过门口，一群实习医生跟着他，看样子，是在7楼的男科病房查完房，顺便探望她。
浓白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像雪那样清透，极其有味道。
“她关心吕玮那小子呢。”廖坤起哄。
陆林诚面无表情，“肩胛骨折，没生命危险。”
说完，扬长而去。
苏诺遥觉得，这下，吕玮非挤兑死她不可。

毕竟这场飞来横祸的始作俑者，是她的前夫。

最关键吕玮没占到她便宜，却遭她牵连，这股邪火，他肯定咽不下。
果然，当天就引发了一场战役。
吕玮的前妻风风火火杀到医院，从出电梯开始骂，一直骂进病房，要不是护士挡着，她一巴掌就抽在苏诺遥脸上了。
刚复婚，丈夫和女下属闹出这茬，谁受得了。
苏诺遥自知理亏，任由她骂，没还嘴。
她越骂越不解气，干脆开打，整层楼的家属堵在过道里围观，惊动了值班护士，不知哪个机灵，请来了陆林诚。
他到现场时，吕玮老婆推倒了两名劝架的护士，正要揪苏诺遥头发。
陆林诚直接在半空拦了她，牢牢禁锢住。
吕玮老婆一瞪眼，护士说，“我们陈主任。”
“关你什么事？”
“你打扰其他病人休息，我作为医生，有权制止你。”
她气焰跋扈，“我丈夫胳膊废了，我找她算账！”
“纠纷有警察介入，你们也可以出院解决，在医院内不允许动手，另外。”陆林诚松开她，“她和你丈夫，同样是受害者。”
吕玮老婆在原地跳脚，“受害者？她不勾引我丈夫，我丈夫能被她前夫砍了吗？”
“我曾经与你丈夫同一航班出差，据我所知，意图不轨的一方，似乎是吕先生。”
她气得抽搐，“你有证据吗？”
陆林诚掸了掸白大褂的下摆，“你有证据是她勾引你丈夫吗。”
吕玮老婆顿时被噎得不轻。
他偏头，交待护士，“带她去8号病房。”
“我会投诉你的！”她大吼，“你姓陈对吗？”
他无波无澜介绍，“生-殖科，陆林诚。”
转身离开的一刻，他看了一眼苏诺遥，她躲在被子里，像一只受惊吓的麋鹿。
陆林诚不太忍心，他走进去，“结束了。”
她蜷缩着，“陈教授。”
委屈的哭腔，不易察觉的媚。
她一哭，就这样。
完全不是故意，她讲话带鼻音，显得娇气。
倪影是港风脸，欧美味儿。
而苏诺遥，她有港台腔，乍一听，挺造作。
其实，她很能吃苦，眼力也好，一手把周海乔从项目组长辅佐成公司的副总，年薪翻了三倍。
就因为她这副先天条件，刚入职那阵，同事看不惯她，包括宋黎，带头孤立她，议论她不安分，长得蛮清纯，却狐里狐气的，像个小妖精，绝对是顶级绿茶婊。
后来，得知她一心扑在周海乔那，对男同事也爱答不理的，才渐渐改观。
“我害怕。”
陆林诚居高临下俯视她，“怕什么。”
她蹬开被子，“我是不是毁容了？”
他伸手，重新给她盖上，“不至于。”
“会留疤吗？”
“会。”
陆林诚一个字，苏诺遥不言语了，埋进枕头啜泣。
他抽出枕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蛋。
“我本来也不漂亮，再留疤，更丑了。”
陆林诚皱了下眉，手背贴着她面颊，冰凉滑腻。
“没那么丑。”
会撩，会拿人，无辜柔弱，温温软软的脾气。
这是她的长处。
模样好的，比比皆是，但没几个女人具备她的特点。
陆林诚琢磨事儿，微微走神，目光落在她的疤痕上。
“你不许看。”苏诺遥捂住脸，“我破相了。”
他没什么耐性，“就算没破相，不喜欢你的，照样不喜欢。”
比如周海乔，他没太直白，以免刺激她。
苏诺遥扭头，动作过于大，抻得胸骨剧痛，颤着声问，“那破相了呢？”
他沉默一会儿，“破不了。”
她以为陆林诚会逗她，说，“更不喜欢。”
他这人，委实不幽默，只是一味寡，冷，淡。
偶尔才热乎一点，温存一点。
“别胡思乱想。”
陆林诚走出病房，去顶楼过烟瘾。
没多久，廖坤推开天台门，“苏诺遥又出名了。”
他没回头，伏在桅杆上，“跟她无关。”
“什么无关？”
“是我弄她的。”
廖坤咬住一根烟，朝他借火，“你挺俊一男的，平时风度翩翩，张嘴弄她，改成追她不行？”
陆林诚扔出打火机，“谈不上追，接触试一试。”
“这回出名，不是绯闻。”廖坤点燃，大喇喇倚着墙沿，“我有医保。”
“急诊科，不少单身的离异的大夫，要她微信。”
“对了，眼科丧偶十八年的老秦，也打算联系联系。”
这三句，陆林诚烦了，他侧过脸。
廖坤弹烟灰，“这年头，漂亮的女人，还会过日子，很宝贵。”
苏诺遥的确挺惹眼，被周海乔PUA久了，她没自信而已。
倘若她不吸引人，他那晚没必要沾她，又不认识。
连陈渊，那个活在万丈红尘之外、只图名利的男人，也情不自禁插手她的事，怜悯她。
这女人，性子比倪影乖，可惹起“麻烦”，不逊色倪影。
他想着陈渊，这边病房，男人已经坐在沙发上，正脱西装，“严重吗？”
苏诺遥躺着，“陈先生。”
“陈渊。”
他总是执着于，苏诺遥对他的称谓。
她深呼吸，疼得倒抽气，“不严重。”
“不重？”
嘴唇白得没血色了。
不过，陈渊知道，她原本就白皙，像透明的泡沫，很薄，一触即破。
那次，也在这家医院，他和她撞上，她额头的血，比朱砂痣还艳。
终究是男人，陈渊甚至有一霎恶趣味地想，她的血，在那张云朵般无瑕的肌肤上，像一滴迷惑人心的红雨。
护士这时进病房，一见是一名陌生男子，“您是家属？”
“他不...”
“有什么问题吗。”陈渊抢在苏诺遥前头，截了一步。
“签个字。”
他接过文件，是术后反应一系列的说明书，陈渊签完，递回，“有劳。”
彬彬有礼，十分绅士。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爱慕气场浓厚的熟男，护士脸红一笑。
等关上门，苏诺遥问，“你怎么签了？”
“伯母应该不清楚你受伤，既然都是假家属，我代劳也一样。”
苏诺遥一怔，没想到陈渊这么了解她。
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天气热，扣子系得不规整，尤其胸口松松垮垮，在纽扣与纽扣的空隙间，这一块，那一块，露得不像样，苏诺遥挣扎着要坐起。
陈渊将西装挂在靠背，过去扶她，“不舒服？”
她攥紧衣襟，遮住肉，“没有。”
他明白了，视线移开，随意看别处，“吃苹果吗。”
他买了花束，果篮和营养品。
陈渊走远一些，身体背对她，苏诺遥趁机整理衣服，“我住院是谁告诉你的？”
“我早晨去过你公司，你同事宋黎说，你和男上司殉情了。”
苏诺遥蹙眉，“什么？”
陈渊闷声笑，“是吗。”
“没那回事。”
宋黎是好心，刻意渲染危机感，逼陈渊一把。
可她误判了形式。
苏诺遥没这份心思，他估计也没有。
只不过男人女人之间的态度，稍不留神，就偏暧昧了。
陈渊握着水果刀，低头削皮，“我没当真。”
苏诺遥不经意一扫，陈渊的那双手，可真好看。
苍劲有力，青色的筋骨也削瘦分明，银色刀锋在他摆布下，简直是视觉享受。
陆林诚的手有茧子，陈渊没有，是干干净净的。
“宋黎希望我找个好男人，有时口不择言，你别往心里去。”
“那你呢。”
“我倒不急。”
陈渊淡淡嗯。
片刻后，他语气似是漫不经心，“有中意的吗。”
苏诺遥犹豫了一下，“不算有。”
陆林诚属于，恋人未满。
即使他和倪影完了，这段错综复杂的纠葛，她仍旧不踏实。
苏诺遥不是接受不了男人有前任，而是接受不了，这种爱得过度极端的男人的前任。
杀伤力太大，对陆林诚的影响太深。
“是他吗？”
她不敢主动提，陈渊倒是主动问了。
“陈主任是你...”
“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苏诺遥意料之中，却依然不小的震惊。
“你们不合？”
“有恩怨。”陈渊很坦荡，“他挺恨我的。”
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搭腔。
“他提过这些吗。”
苏诺遥摇头，“我和他，不是你想象的——”
再次，说不下去了。
陈渊笑了，“还没答应他？”
静默一秒，“他的感情，更没到那程度。”
陆林诚目前，是采取很多男人惯用的战术，将对倪影的热烈转移到另一个女人这里，从而渡过情劫。
“他不适合你。”
苏诺遥没出声。
陈渊望着她，“抱歉。”
她扯出一丝笑，“我理解。”
他切了一小块苹果，喂给苏诺遥。
她不自在，“我自己来。”
“当心伤口。”
苏诺遥刚举起手，肋骨险些裂开，她不得不放下，含住苹果，耳根子发烫。
陈渊盯着她，“你很容易害羞。”
“我不习惯。”
他耐心擦了擦苏诺遥唇角的汁液，“女人不就是宠的吗。”
她和陈渊，按道理讲，不如和陆林诚熟悉，相处的尺度也差得远。
可苏诺遥感觉，他们的关系，更不可控制的走向一种微妙的境地。
相比陆林诚在明，那股你来我往撩拨人的的劲儿，陈渊在暗。
很隐晦，很深沉，由他主导。
苏诺遥极力往回拉，陈渊往前冲。
虽然她没经历过几个男人，可扒皮男人的眼光出奇得准。
除了周海乔，是她的一大败笔。
而且，这个男人，也一定被调教过。
那种事业上雷厉风行，铁腕果断，在女人面前温和细致，深情不躁。
起初她认为，是他本身的素养，可明显，陈渊并不是散发魅力的中央空调。
“你不回公司吗。”
他一瞥腕表，“是要走了。”随即站起，“我抽空再看你。”
“你忙，不用来。”
陈渊把西服搭在臂弯内，“苏诺遥，为什么不收。”
她抿了抿唇，“男人送女人项链...”
“我当然明白含义。”他提前打断。
苏诺遥抬头，同他四目相视。
陈渊神色正经，又笑意深浓，“我太冒昧了吗。”

第30章 陷进去
苏诺遥移开视线，“我刚离完婚。”
陈渊很认真，“我了解。”
“暂时，我没有想法再开始一段新感情。”
尤其是，背景差距太大的。
她和陆林诚也讲过，当时他的反应，没搁心上。
那次，苏诺遥就明白，他是玩玩，玩玩的对象，是骡子是马无所谓。
充其量，他是走一步算一步，不排斥深层次的发展，也不情愿。
而陈渊，她根本没往那处想。
“那条项链，没特殊的意义，苏诺遥。”
他带点戏谑，却不轻佻，成熟是他骨子里的东西，“你误会成什么？”
明显在调侃她。
苏诺遥面红耳赤，“我误会你...”
要是不打自招，以后见面，太尴尬。
可一时没想好，回答什么。
陈渊笑出来，仿佛识破了她心思，“误会是给宋黎的吗。”
苏诺遥完全不假思索，“对。”
下一刻，他双手摁住床沿，忽然俯下身，“宋黎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误会错了。”
陈渊的眼睛里是微醺感的酒，一汪醇厚而烈性的酒，既克制又迷离。
望着她之际，他那汪酒全部流泻，浸泡她，也浸泡了周围的一切，惊心动魄。
她脑子稀里糊涂，“是我没弄清，不是给宋黎。”
他笑着问，“现在弄清了吗。”
他释放的气息，逼得苏诺遥不自觉后仰，陈渊追逐着她，也缓缓前倾，“我喜欢的类型，是很容易害羞的女人，一逗她，耳根会发红。”
她不由咽唾沫。
陈渊轻笑，“你认识吗。”
就像所有的思维，全不属于自己，被他牵着，引导着，“我不认识...”
他再度靠近，从苏诺遥右边侧过脸，潮热的鼻息蹭过她鬓角，语调极低，淡淡的磁性，“怎么会不认识。”
苏诺遥艰难支撑着，可没撑住，在塌下去的瞬间，陈渊很及时，手扣住她腰肢一把揽起。
待她坐稳，他笑容更浓，“不逗你了，好好养伤。”
陈渊眉骨很挺，瞳孔颜色深，高而窄的鼻梁中间，有一粒极细的黑痣。
乔丽有一阵着迷看相，她告诉苏诺遥，鼻子长痣的男人财力强，桃花旺，身边异性挺多，其中不少肾虚。
陈渊...
不像。
纵欲过度的男人，没他那么精神。
苏诺遥拍了拍额头。
昏得不行。
陈渊和陆林诚，这两个姓陈的男人。
没一个低段位。
撩，艳，骚，冷。
男人艳到这份，比女人还诱惑，着实少见。
有一种男人，即使女人无意对他动情，他也有手腕，不露声色吊死她，缠死她，让女人对他动欲。
再一寸寸，由身至心，由欲到情，深深陷进去。
傍晚，苏诺遥给李惠芝打了个电话，借口出差，要下星期回家。
李惠芝是一个精明的老太太，“你说实话，你在哪。”
“出差啊。”
“你没带行李，没带包，你出差？”
苏诺遥一噎，“老总临时安排的，来不及收拾。”
这话，李惠芝倒相信。
幸好公司之前经常搞突袭，指派短期出差，有前科。
“多久回本市，你鼻炎该犯了，有药吗？”
她含糊其辞敷衍，陆林诚从病房外进来，将一份文件扔在她身上。
苏诺遥怕他一开口露馅了，赶紧挂断，注视着他。
陆林诚那张面孔，要多沉有多沉。
“自己看。”
是陈渊签字的说明书。
他冷言冷语，“你的能耐，比倪影大。”
倪影搞不定陈渊，更不敢搞他。
他不是一般男人。
这一般，不单单是地位，能力，头脑。
他的心，石头那样硬，捂不热，凿不开。
陆林诚觉得自己被骗了，就连郑野和廖坤也上当了，他们都觉得苏诺遥又纯又干净，和那些心机深重的女人不一样。
没想到，真正打猎的祖师爷藏得这么深，一出手，物色了最大的猎物。
苏诺遥也恼了，他这脾气太狠太野，只一味兴师问罪。
但对她，没名分没公开，为了讨倪影欢心，下着大雨毫不犹豫轰她下车，半个字的道歉都没有。
她和陈渊清清白白，从没出过格，他却来质问。
“我让他签的。”
陆林诚问，“以未婚夫的名义吗？”
苏诺遥一愣，“这是陈渊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