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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直到晚上十点时，她终究还是忍不住，拨通了裴宣名的电话。
“喂？”那头熟悉的清冷声音传来。
“是我，肖楚楚。”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不如平常清脆好听。
裴宣名略略蹙眉，“你怎么了？”
她鼻尖一酸，心里那股想要质问的欲望奔涌着，任谁知道自己默默喜欢了十几年的人，一直知道你喜欢他，但却从来没有任何回应，都会崩溃。
她终于不再压抑，哽咽着问：“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是不是？”
那头沉默了一瞬。
肖楚楚甚至奢望着他能否认，但裴宣名没有。
几秒后，他冷冷回答：“嗯。”
这一声“嗯”，彻底击垮了她所有的防线，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三年前我们第一次的时候，就知道了对吗？”
“没错。”
她好像被人刺了一剑那么痛，强忍着问：“那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赶我走？”
不可否认，心底还抱着最后一丝期待。
但裴宣名的语气理智得近乎冷酷：“作为秘书，你很优秀，我不想因为这种无足轻重的原因失去。”
“而且，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我。”
肖楚楚哭得视线模糊，心里猛然一痛。
很长时间，手机双方都没有说话，裴宣名静静听着她的哭声。
最后，肖楚楚闭了闭眼，孤注一掷道：“裴宣名，我是喜欢你，为了当好你的秘书，我花了十年的时间去了解你的一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如果你也有一点点喜欢我的话，我们今晚就在华荣剧院的比赛馆外面见面，我告诉你，我喜欢你的原因。”
“我会一直等着你来。”
电话那头，裴宣名皱了皱眉，可他还没回答，肖楚楚就已经决绝地挂了电话。
她擦干眼泪，立即出门去往华荣剧院。
已是深夜，华容剧院又地处偏僻，附近没什么人，只有两盏昏黄的路灯。
肖楚楚下车的时候，外面下着蒙蒙小雨，她没打伞，因为出来的急，穿的也很单薄。
站在路灯下，凝视着前方的路，期盼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
肖楚楚想，哪怕只有一点点呢？他们保持了三年这样的关系，难道一点点喜欢都没有吗？
她还说了华容剧院，也许，他会想起12年前救下的那个女生呢？
哪怕是可怜自己，他，也会来的吧？
不奢望能跟裴宣名在一起，可至少，让她得到一点回应。
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完全不重要的人。
肖楚楚安慰自己。
会来的，他一定会来。
可是，等到蒙蒙小雨变成瓢泼大雨。
等到她的心一寸一寸冷下去。
肖楚楚单薄的身躯被淋得浑身湿透，仍固执的看着来时的方向，那里却始终没有人过来。
天地间仿佛只剩这哗哗雨声和她一人。
她的脸上满是水光，分不清是泪是雨。
一夜，很快过去了，天色蒙亮时，雨停了。
她面色惨白，心里那根崩了一夜的弦，终于彻底断了。
肖楚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麻木的往回走。
回到家，她想痛快的哭一场，但昨晚，早已流干了她所有的泪。
原来当一个人痛到极致时，连哭都是奢望。
全身上下，好像哪里都痛，她埋头痛苦的呜咽着，很久很久之后，她听到了自己死心的声音。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天，傍晚时，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
“纯纯，妈妈的朋友给你介绍了个对象，是个大学老师，你之前说的三个月也过的差不多了，你见一见？”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妈妈以为她又要拒绝，肖楚楚却忽然说：“好，我去见。”
挂断电话，她木然的拿出那张积分表。
在上面郑重的写上最后一笔——
裴宣名不喜欢我，—100分。

第九章

翌日，裴宣名来到公司，才发现肖楚楚休假了。
助理道：“夏秘书进公司五年，从来没休过年假，她昨天一次性申请把所有年假都休了，一共半个月。”
裴宣名脸上情绪不明，但助理很敏锐的感觉到。
boss生气了。
他立刻垂着头连呼吸声都小了，半晌，裴宣名才冷哼了一声：“随她。”
大概是昨天表白失败，想跟他闹情绪？
裴宣名并不在意，或者说，他并不觉得那么喜欢自己的肖楚楚，真的会舍得离开他。
何况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肖楚楚打算办一个全球钢琴巡演，但她看不见，很多事都不方便，他打算陪在肖楚楚身边。
至于肖楚楚？她自己会调节好的。

裴宣名便不再想她，只吩咐道：“帮我买张机票，先飞英国。”

“是。”
另一头，肖楚楚在餐厅已经见到了自己的相亲对象。
“我真没想到，我妈给我介绍的人会是你。”
肖楚楚有些意外，看着儒雅的男人，并不是裴宣名那种一眼就忘不了的俊朗长相，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舒怀远笑笑：“是啊，高中毕业之后，好多年没见了。”
“没想到你现在做了大学老师。”
“糊口而已，我也没想到，居然能有幸跟当年班上的班花相亲。”
他略带玩笑的开口，倒让肖楚楚有些不好意思。
吃完饭下来，肖楚楚惊讶的发现原来相亲根本没那么难熬，反而还很轻松。
餐厅就离肖楚楚父母的家不远，舒怀远走路送她回去。
走到楼下，肖楚楚看了他几眼，终于还是开口：“怀远，有些事，我不想跟你说假话，我之所以相亲，是为了忘掉一段过去的感情，如果你介意，那我们就……”
她本想说，如果你介意，我们就继续做朋友。
但还没说完，舒怀远就打断了她：“我不介意，肖楚楚，每个人都有过去。”
“我已经快三十岁了，之前一直忙着工作，没有时间操心婚姻问题，但回过头才发现，其实我一直很渴求一段稳定的家庭关系。肖楚楚，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出于适配的角度，我认为我们很合适。”
肖楚楚盯着他，不可否认，他的话说动了她。
她也太过急切的想要拥有一段，稳定的关系。
舒怀远又道：“我们可以先结婚，再慢慢培养感情。”
肖楚楚咬了咬唇：“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舒怀远拍拍她的肩：“我只是提出一个建议，我尊重你的一切意见，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
这样被认真对待的感觉，是肖楚楚从未体验过的，她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舒怀远看着她上楼，眼里却暗含着谁都看不见的深情。
不快。
一点都不快。
肖楚楚，你根本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
第二天，肖楚楚还在考虑舒怀远的提议，忽然看到总裁办群聊里，秘书们在聊裴宣名陪肖楚楚去全球般巡演的事情。
她指尖顿住，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看来自己走了之后，真是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
她关掉手机，极力压制住那股下意识的酸涩。
真的该走出来了。
难道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浪费一辈子吗？
想了整整一天，肖楚楚给了舒怀远回了电话，给他回答。
“我答应你，我们结婚吧。”
……
半个月后，裴宣名在回国的飞机上。
看着一旁因为疲惫睡过去的肖楚楚，明明这半个月两人的关系亲近了很多，肖楚楚也不似从前一般排斥他，但裴宣名却也没那么高兴。
反而这半个月过的非常不习惯！
在不习惯什么？
似乎是不习惯那个从前哪里都陪着他去，事事都会先帮他安排好的人，这次居然不在。
令他每天情绪格外的低。
下飞机后，裴宣名让司机送肖楚楚回去，自己则迫不及待的回了宁宇。
半个月了，肖楚楚应该也把情绪调节好了，该回来上班了。
他不会承认，自己此刻竟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
可到了公司之后，电梯直达顶楼总裁办，他却仍然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秘书们眼睁睁看着老板的脸黑了下来。
走进办公室，他看见桌上有个盒子，裴宣名眼神一暗，走近一看，脸色更加难看。
最上面，是一封辞职信，写着肖楚楚的名字！
而盒子里其他的东西……有多张银行卡、车子钥匙、各种奢侈品，全是他过去送给她的！
裴宣名咬牙：“肖楚楚！你到底想干什么！”
忽然，他还发现里面有张纸，拿出来一看，黑眸里瞬间情绪翻涌。
裴宣名对我态度差—5分
裴宣名当众讽刺我—5分
裴宣名害我被欺负被泼酒—10分
裴宣名不管我的死活—10分
裴宣名拿钱侮辱我—10分
……
裴宣名不喜欢我—100分！
他捏着纸张的手逐渐用力，差点把纸捏破。
这是……肖楚楚给他做的积分表？
最后写着他所有的分都扣完了。
那，扣完了的结果，是什么？
看着那封辞职信和这些全部被还回来的东西，裴宣名仿佛知道扣完的结果是什么了。
几秒后，他猛地将纸摔在桌子上，用暴怒来掩饰心中的不安。
并暴躁的把助理叫了进来。
“给肖楚楚打电话，让她滚回来见我！”
助理眉心一跳，直觉自己要完，但还是为难的开口：“夏秘书，恐怕来不了了……”
裴宣名狠厉的抬头：“为什么？”
助理拿出一张红色卡片：“您自己看吧。”
裴宣名接过那卡片，竟是张结婚请柬！
而当他的目光顺着往下，赫然在新娘的名字上看到了肖楚楚两个字。
而结婚日期，就是今天！

第十章

裴宣名捏住红色请柬的手微微发紧，看着请柬上肖楚楚的名字，裴宣名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半个月不见，肖楚楚就要结婚了？！
不是半个月前还在和他表白，说着好喜欢他吗？！
裴宣名的胸口传来一股无名之火。
十几个小时的越洋飞行早就已经让他精疲力尽，他没有选择回家休息，而是第一时间来了宁宇，无非就是想见肖楚楚一面而已。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裴宣名觉得，自己好像从未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过一个人。
或许是在过去的五年里，裴宣名从来没有和肖楚楚分开过这么久吧。
过去的这五年中，肖楚楚几乎每天有一半的时间是跟在裴宣名身边的，甚至有的时候，他们连晚上都在一起。
五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曾经那个严苛挑剔，龟毛麻烦，没有哪一任秘书能在他身边待到超过三个月的裴宣名，如今竟然会因为肖楚楚半个月不在他身边而不习惯。
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正如肖楚楚了解裴宣名一般，裴宣名也很了解肖楚楚。
他知道，肖楚楚并没有男朋友。
因为她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工作，哪里会有时间去谈恋爱？更别提结婚了。
自负如裴宣名，他下意识的就觉得这定是肖楚楚用来气他的把戏。
裴宣名冷脸看向面前小心翼翼的商助理，咬牙道：“肖楚楚为了辞职，竟然用这样的把戏来骗我？她根本没有男朋友，又怎么会突然结婚！”
“结婚”两个字眼被裴宣名刻意加重，不知为何，就算认定肖楚楚是骗自己的，裴宣名依旧觉得自己心中堵得慌。
商助理悻悻开口：“裴总，我听说夏秘书和她老公是高中同学。两人在相亲宴上重逢，多年未见，一见如故，所以才闪婚的……”
看着裴宣名愈发铁青的脸色，商助理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他跟在裴宣名身边八年的时间，还是第一次看见裴宣名这么生气。
作为裴家太子爷，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能够给裴宣名脸色看的人都少之又少。
加之裴宣名严苛又龟毛，过惯了金贵大少爷的日子，什么东西都要最合心意的。
就连他每天刮胡子用的剃须膏，都只用特定牌子的特定款式。
关于裴宣名的生活习惯以及工作习惯，能罗列出起码一百条注意事项，还要时常更新，商助理对此也很是头大。
肖楚楚没出现在宁宇集团以前，宁宇集团的秘书办可以说是每天鸡飞狗跳。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记住有关于裴宣名的一百条，难免有人疏忽，踩到了裴宣名的雷点，便会被他暴怒着扫地出门。
裴宣名的严苛和龟毛，还体现在对于身边共事的人身上。
商助理跟在裴宣名身边八年，没少被他怼。
头发、指甲得定期修理、上班不许穿颜色太艳丽的西装、穿皮鞋不准穿白袜子……等等等等。
商助理原本也对裴宣名的要求之多而有些不习惯，但奈何裴宣名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且不说宁宇集团本就是业内最好的公司，而裴宣名除了龟毛了些，跟在他身边的确也能学到不少的东西，于是商助理这才在宁宇一待就是八年。
在摸透了裴宣名的脾性和要求之后，商助理已然比一开始更加游刃有余了些。
再到后来肖楚楚的出现，彻底给这位阴晴不定、挑剔龟毛的大少爷顺了毛，因为肖楚楚就像是为他而生的一般完美。
一想到肖楚楚的辞职，商助理的心中也不好受，他要去哪里再给裴宣名找一个这么完美的首席秘书啊？
听见商助理的话，裴宣名发狠地看了一眼婚礼请柬上男方的名字，随即咬牙道，“走，去肖楚楚的婚礼现场！”

第十一章

“是……”
商助理看了看腕表，现在已经快下午三点钟了，而那婚礼请柬上写着的时间是十三点十四分。
按理来说，婚礼仪式应该早就结束了才对。
但这话，商助理现在不敢说。
因为裴宣名现在这副暴怒的样子，谅谁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对于裴宣名的吩咐，他只能照做。
请柬上的地址显示，肖楚楚的婚礼就在华荣剧院附近的云城大酒店举办。
好巧不巧，云城大酒店，也是裴家名下的。
裴家作为云城最大的地产开发商，云城几乎所有的大型建筑、酒店，都和裴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也怪不得，云城有那么多女人愿意为了裴宣名趋之若鹜。
毕竟只要裴宣名哪天心情好，能从指缝里漏点财，都够很多人过上很长一段时间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因为裴宣名对女人，是出了名的大方。
想起肖楚楚将他从前给过她的所有的东西尽数退还了回来，裴宣名就忍不住嗤了一声。
那个小小的盒子里装着的东西，起码价值几千万。
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竟然就被肖楚楚像扔垃圾一样还给他了？
她还真是清高。
裴宣名虽然大方，但能让他心甘情愿的送出去几千万的女人，肖楚楚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他对她这么好，好到人尽皆知，肖楚楚是他裴宣名最喜欢的女秘书。
既然如此，肖楚楚为什么要离开他？
裴宣名想不明白。
高调奢华的布加迪驶过街道，经过了华荣剧院。
让裴宣名不由得想起那晚，肖楚楚在电话里哭着跟他说，“裴宣名，如果你也有一点点喜欢我的话，我们今晚就在华荣剧院的比赛馆外面见面。我告诉你，我喜欢你的原因，我会一直等着你来。”
裴宣名和肖楚楚认识五年，那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她哭。
他还以为，像肖楚楚这样坚强而优秀的女人，是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掉眼泪的。
那夜并非裴宣名故意爽约，只是彼时他正在裴家老宅的远山别墅里陪裴老爷子，他走不开。
裴家老宅的远山别墅在云城郊区的半山腰上，因为风景绝佳，所以裴老爷子在退休后特地搬到了那处远山别墅内颐养天年。
肖楚楚打电话来的时候已是深夜，而从远山别墅开车到位于云城市中心的华荣剧院，少说也要一个半小时。
第二天一早裴宣名还得陪裴爷爷礼佛，他赶不过去。
当时裴宣名是想解释的，但奈何肖楚楚电话挂的太快，他没能来得及，而他也并没有特地跟人解释的习惯。
毕竟裴宣名作为裴家太子爷，他向来傲惯了。除了裴爷爷能让他收敛些锐气，这个世界上还真没有第二个能让裴宣名低头的人。
因此裴宣名看着暗掉的手机屏幕，转身回了房间。
既然肖楚楚自己要做傻事，那就随她去吧。
等她发现等不到他，自然会自行离开。
只是裴宣名真的没有想到，那天肖楚楚竟然会傻傻的在暴雨里等了他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