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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蔡丽华瞳孔收缩，挽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论说法：“凭……”
“老孟家，你们怎么还不走？流民兵带着官兵连夜来抓人了，都到村外十里坡那了。”
身后一嗓子嗷的一声，吓得孟家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
李家的骡子车根本没停下，这话撂下便已经离开半里地了。
蔡丽华瞳孔一缩也忘了争那口气。
“哎呦，老天爷，快，快走。”王氏吓得脚跟不稳，手里的拐杖也不要了，硬是小跑起来冲到牛车前：
“快扶我上车，快。”
几个儿子这才反应过来，孟少德上去先把老太太给扶上车。
把式车里堆了一大家子所需的粮食，几个麻袋，还有几个箩筐里，正好在中间留了个窝供给一家之主王氏坐着。
孟少康将自己的两个最小的儿子一胳膊夹一个放在老太太的胳肢窝里，招呼着所有人都跟上。
王氏厌弃的侧目瞪了一眼阿九娘俩儿，真是没落眼的空档：“真是对儿讨人嫌的东西。”
孟少德哪里还顾得上和自己娘吵嘴。这要是被抓了，那就得被硬塞上战场，他可放心不下妻女。
脸上露出从没有过的恐慌，挑起扁担就跟着牛车往南边跑：“丽华别说了，先跑了要紧。”
蔡丽华拉着阿九跟在一大家子后：“少德？咱时候有那么大个儿子了？”
虽声音很小脚步未停，可阿九还是听见了。
唉……她娘这是忘得一干二净。
“不就是咱家老大吗？头胎生的，今年二十岁了，后来因为你身头胎失血过多，八年都没再怀上，后来又巧合的怀上了，呐，不就是咱家阿九吗？别问了，赶紧走吧，等寻了个落脚空，我好好和你聊聊咱家的情况。”
孟少德这一着急，跟着牛车刚出村就开始冒汗了。
要是俩女儿就好了，唉，一看就是个不孝子，跟自说话都那么横的，抽空得好好教育教育这龟孙子，蔡丽华狠狠地思量着。
“对了老孟，你娘她说不给我们吃的，你听见了没有。”
蔡丽华小声嘀咕着，阿九听在耳朵里，她太了解阿奶了，这一路可怎么办。
身边有钱人家用的马车脚程到底是快不少，越是这般对比，越是人心惶惶生怕落了后。
“别理她。”孟少德一不能打她一顿，二又不想落个不孝子的骂名，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阿九倏然回头看去。
如今的杏花村已经嵌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马蹄声顺风飘来，若隐若现：
“娘，咱们这怕是跑不过马蹄啊，要不进山躲一躲？”
“啊？”蔡丽华没反应过来。
“阿九说得对，娘，大哥，咱们跑不过马蹄啊，进山躲一躲。”
此刻，人心惶惶，被孟少德这么一吆喝，老大家的俩孩子吓得哇哇哭起来。
惹得人心更是猛地一揪。
“我看行，二兄弟说的对。”罗秀英心里苦，现如今她最担心的是两个孩子，瞧这给吓得叫人心疼。
“啪。”孟少康批头给了罗秀英一巴掌：“咋教的孩子？这都啥时候了还有功夫哭？要是把流民兵引来，你就去当犒赏吧。”
阿九吞了一口唾沫，记忆中她也不是头一次见大伯父打伯娘了，可是，这犒赏，不就是带去给那些打仗的人消遣的玩物吗。
长大后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冤孽，从阿奶那一辈就是被阿爷给打出来的，子孙后代岂不是照样学样。
直到六年前阿爷去世了，阿奶这才挺直了腰杆坐上了一家之主的位子，好似总想把自己曾今受的委屈全部加压给家里的女眷，也包括她阿九母女。

第13章 灵泉可以果腹
“进山，娘，咱们进山躲躲。”老大一发话，咬牙拉住缰绳便调转了牛头下了村道。
现如今的河床已经干的比石头还结实，马车歪歪斜斜倒是也不阻碍前进。
车上的王氏，搂着俩弟弟死死的抓着那一口袋粮食，眼神如刀子一般时不时看向阿九娘俩。

这眼神谁看不出来？

“这一家子，真是没一个好东西。”蔡丽华翻了翻白眼嘟囔了一句，要不是怕委屈了女儿，自己又没有对这年代的记忆，不然她早教唆男人自家单独走了。
在这时，远处杏花村里传来的已经不只是马蹄声了，还有层出不穷的惨叫声，那声音哭嚎连天，顺风飘来。
前头孟少康牟足了力气甩着牛鞭，打的啪啪响。
罗秀英死咬着嘴唇已捂着脸呜咽起来。
咣当一声。
“哎呦喂！”
阿九抬头一看，那牛车不知道歪倒在了哪条山沟沟里，把式车斜躺在原地，麻袋和老太太加着两个孩子都摔在地上了。
那牛拼了命的想站起来，可怜被一车的东西压着。
这一下，全慌了，娘俩赶紧上去帮忙扶起来，黑灯瞎火的没法点个马灯怕引起注意。
就这般抹黑的将老太太从麻袋下拽出来时，她嗷的一嗓子没叫出来便晕了过去。
“阿奶？”阿九摸摸她的鼻息，没气儿了。
“儿啊。”罗秀英一嗓子哭嚎着扑过去，将哇哇大哭的两个孩子一手一个拦在怀里：
“石头，狗蛋，你俩……”
话没说完，道上传来了声音。
“妈的，谁他娘的泄露了军机？跑的还挺快，给我沿着这道儿搜，女的给我带回去犒劳官兵，男的抓回去从军，不从者格杀勿论。”
身后村道上传来四散开来的马蹄声，吓得孟家所有人大气不敢喘。
罗秀英咬着嘴唇捂着两个孩子的嘴，声音粗重的喘息。
直到那马蹄声渐行渐远朝着南方追去。
阿九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了起来。
这一刻，谁都没说话，空气静的能听到自个儿心跳，可谁都清楚这恐惧笼罩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记得里头有个山洞，咱们先去那躲一躲。”孟少德虽粗犷，芯子却是个书生，这回也难得细心了一次。
“好，老二，南星，你们俩去把娘先抬过去喂口水，我们几个把这车里的东西卸下来，没准他们一会儿还得回来。”
孟少康也没心思和弟妹一家子计较了。
几人分工明确，阿九太过单薄，娘俩被孟少德硬是安顿在了山洞里不让动弹。
这山洞不大，里头有不少动物的粪便味道，一大家子这几个人挤挤到是够落脚的。
阿九倒是有记忆，爹以前打过猎，对这齐明山的山势还是相当了解的。
给王氏灌了些水后，她总算有呼吸了，罗秀英放下水带抹黑看向娘俩坐的大概方位：
“弟妹，你们娘俩儿有福气啊。”声音带着自嘲的苦笑。
“是啊，我也觉得我挺有福气的，只是那小老太婆也不近人情了。”说着，蔡丽华摸了摸身边的女儿，她的福气就是这宝贝闺女。
“啊？小老太……太婆？”罗秀英小心翼翼的重复了一遍，当下便不敢吱声了，弟妹敢这么骂婆婆，她可不敢，要是被听了去她也没好日子过了。
“那……你是怎么把二兄弟伺候的这般服帖？”
罗秀英磕磕巴巴小心翼翼的岔开话题询问。
“伺候？”蔡丽华差异的反问，伺候他？可能吗？
“没，没什么。”
罗秀华差异的连连摆手，也不好意思继续打听了。
阿九一直没插话，满脑子都是怎么解决吃饭的问题，阿奶那种性子的人说到做到。
总不能一石头打死她吧：“娘，您饿不饿？”阿九想着趁着她昏迷不醒自己拿些粮对付上几口，等她醒了闹腾那也晚了。
蔡丽华瞳孔一缩，这才想起闺女加上今儿都四天没吃饭了，心里一疼将那把柴骨抱在怀中：
“可怜的阿九，四天都没吃饭了，一定是饿坏了，是娘让你受苦了。”
阿九心里一惊，她不饿，只是担心娘呢。
这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她好像确实四天没吃饭了，怎么不觉得饿呢。
难道是那水？

第14章 阿奶死过去了
阿九目光下意识的落在爹爹放着水桶的位置。
里头的水散发着幽幽水光，那幅画面瞬间出现在阿九脑海。
莫不是那水有这个功效？
阿九试着想着那碧绿草丛里的一汪清泉，迷迷糊糊之中她好困，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三天没睡觉刚沾着枕头似的。
蔡丽华也发现女儿身子软趴趴的，泪眼婆娑的亲了一口她的额头。
可怜的娃儿啊，这肯定是又累又饿了，赶忙招呼弟妹把自家包袱递过来给丫头垫着脑袋，让她躺在这休息一下。
阿九眼前的视线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一望无际的碧草幽幽，宛如大地铺上了一层绿毯。
就在这一望无垠的碧绿中间，那碗口大的水窝里又有了水。
她多久没见过这般灵动的世界了。
阿九往前跑去，脚下碧草沙沙作响，冲到跟前双手小心翼翼，好似怕打碎了那一碗口大的水洼。
看来真不是做梦，她捧了一把水，甚至能明确感受到指头传来的清凉，视如珍宝的送到嘴边。
顿时那股透心凉从喉咙一下蔓延到了小腹，接着转换成一股暖流贯穿上下。
饱腹感瞬间充斥全身，身体里充满了无以名状的力量，让她舒服的发出呻吟的声音。
她匍匐在小水洼前，已经愣了神。
在这个干旱的季度里，这就是命，可不能浪费。
阿九拿下水囊，用手小心翼翼的将底子里的水捧起来灌入其中。
看着那水流从中指缓缓滴落进入水囊口中，好似一滴都不舍得浪费。
要是再多一些就好了，阿九晃了晃水囊，里头连十分之一的量都没装上。
“月华，快吃，有肉哦。”
声音很低，耳畔哈来一股热气痒痒的。
月华猛地鼻息间传来了肉香味。
视线在此回到山洞里那般黑暗，身边的娘亲搂着她给她手里塞了个粗粮饼，声音压低的几乎听不见了：
“嘘，那块腊肉啊，娘偷偷拿出来给你切了一片，你快吃。”
阿九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灵泉的世界。
低头看一眼手里的粗粮饼，里头夹了一大片熏肉，可这回肯定了那泉水着实可以果腹，因为她着实没有饥饿感。
山洞口叔伯他们边吃边叹气：“吃了这顿，也不知道下一顿在哪儿吃。”
阿九又看了看身边的娘亲，她的粗粮饼里没有肉：“娘，我不饿，你吃吧。”
“咦，怎么会不饿呢，快吃快吃。”蔡丽华哪里敢大声，这一阵子太急，老太太又昏睡着，不然跳起来了发现这肉是自己男人偷她的，指不定又要闹上了。
阿九听闻此话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若是一直不吃饭，难免叫爹娘多想了。
罗秀英正把手里的饼子掰开分给儿子一人一块，瞬间投来羡慕的眼神，叹气道：
“若是我家石头和狗蛋有这么孝顺，我死也瞑目了。”
“哪里哪里，我家女儿打小就懂事。”蔡丽华一点都不谦虚，不忘摸摸女儿的脑袋，现如今满眼都是这宝贝疙瘩。
阿九抬眸看去，那俩弟弟，一个八岁了，一个六岁，吃完了伸着小手还要。
得亏了伯父喝了一声：“今儿都吃完了，明日吃什么？”
这才止住了俩孩子的嚷嚷声，其实经过方才那件事，每个人心里都埋藏着一个想法：到底明天还有没有命活着都难说。
孟少德抹黑凑了过来，坐到母女跟前把手里的粗粮饼掰开说：
“你俩要是没吃饱，再多吃两口垫垫，待会儿我和大哥出去看看能不能打个野味来，顺便看看外头的情况，若是没动静了咱们才好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