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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对哪条不同意？」我翻开协议书，纠结道，「是股权这条？这个我已经做了最大让步，再少我怕我哥那边……」
他突然伸手，将协议书按住。
「我不同意离婚。」他看着我，一字一句。
四目相对，他的表情似乎很认真。
「为什么？」问完后，我却恍然大悟，「哦，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五年做得还行，所以怕你下一任妻子做不好被人非议，其实你不用担心，这种事，虽然挺费心神的，但只要她愿意上心，就能做好。」
想了想，我又去书柜里拿出五个本子，「这些本子里，记录了社交和应对媒体的很多注意事项，还有不同场合能说和不能说的话，该穿什么衣服。你放心，这些我可以都交接给你未来的新太太，日后如果她需要帮助，也可以随时来问我。」
「冉冉！」他突然提高了声音，似乎还带着隐忍的怒气。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你把我们的婚姻当成什么？又把我当作什么？你的一项工作吗？」
我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了窗外。
怎么可能只是一项工作呢？
正是因为太珍视这段婚姻，为了给他做好「贤内助」，所以才会这样努力啊。
可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冉冉，」他叹了口气，拉过我放在桌上的手，「你要知道，我们不是工作关系，是同床共枕的夫妻。」
「可我们除了同床共枕，没有一点像真正的夫妻。」
他怔了下，「我们……」
「我们每个月一起吃饭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和你发的信息，甚至比不上和郑秘书的零头。」 
「我虽然不知道别人家夫妻是怎样的，但我知道，我不想要这样的婚姻。」我轻轻抽出手。
「陆钦，其实这段时间我仔细想过很多，这段婚姻里你并没什么错。
「当初追你的人是我，想和你结婚的也是我，这五年，你没出过轨，也没苛待过我，公婆也对我很好……是我，一直对这段婚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日子这么过下去，确实也不是不行，可我觉得，人生在世，我们还是应该和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
「毕竟，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也会更开心吧。」
他愣愣地看着我。
「自己喜欢？」他突然问，「你觉得我喜欢的人是谁？」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
但不管是谁，林遇也好，其他人也好，都不会是我。

14
第二天一早，我搬出了家，住回了我婚前买的一个公寓里。
前一天晚上，我们安静对坐了几分钟，陆钦起身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家。
一晚上都没再回来。
离婚协议书被他带走了，我想，他应该是同意离婚的。

毕竟对他，也没什么损失。

我左手的结婚戒指，是陆钦五年来送我的唯一礼物，我走之前，摘下了戒指，将它放在了床头。
才收拾妥当，就接到了我哥的电话。
「不是，陆钦怎么一大早突然打电话问我你喜欢吃什么糖？」我哥声音无奈，「啥情况啊？这婚你到底是离还是不离？」
我愣了下。
「离。」
「……」
「哥，」我想了想，问，「咱家是不是有个小传媒公司，运营得不太好？」
我哥嗯了一声，「好几年了一直不盈利，我打算及时止损，不做了。」
「那……」我举着手机，看向 26 层窗外广阔的蓝天。
「给我吧，好不好?」

15
傍晚时分，我破天荒地收到了陆钦的信息。
「今晚的酒会，我接你一起去。」
我看着手机，觉得有些恍惚。
这种信息，明明以前都是郑秘书发给我的。
「不用了，我自己去，走离婚程序这段时间，我就不住家里，搬出来了。」
那边再也没有回复。
确实，这才符合常理。
可一个小时后，我下楼准备开车时，却看到了陆钦。
他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整个人看着有些疲惫，眼里也有血丝。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颓废的模样。
「你怎么……」
他眸中似是划过一丝光亮，快步走过来，拉起我的手，却猛地顿住。
「戒指呢？」他问。
「我摘了。」
「为什么不戴？」
「我们都在走离婚流程了，不需要了吧。」
「苏冉！」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我还没同意离婚！」
我不明白，眨着眼看他，「你没同意？你昨晚没说不同意啊？离婚协议书你不是拿走了吗？」
他看了我半晌，似是无奈地将我拉近。
「没说不同意就是同意？谁教你的这个逻辑？」
「冉冉……」半晌，他抵着我的头，轻声叹息，「我不想离婚。」

16
陆钦说，他不想离婚。
我之前曾设想过离婚路上的无数个绊脚石，比如我哥，比如陆钦父母，比如财产分配。
可偏偏从未料到会败在了第一关。
他不想。
我简直急了，「你为什么不想？怎么会不想呢？这难道不是对我们都好的事吗？」
他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却被一阵按喇叭声打断。
原来是他的车挡了别人的路。
没办法，催促之下，我只好先随他上了车，一起去酒会。
结果才坐进副驾座位，我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本来干干净净的后座，堆了一个又一个粉色系包装袋。
他一向讨厌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就连家里装修，都是冷淡风，所以在这里看到这些袋子，连我都觉得过分违和。
「我买了你爱吃的糖……」他边开车边轻声说，「副驾抽屉里也都放了，以后你不舒服或是单纯想吃，都不用避着我。」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家里各处我也放了。」
「陆钦……」
「我找了两个不错的川菜和湘菜师傅，你以后有什么想吃的菜，辣的也好，甜的也好，我都陪你吃，我也会学着做。
「我以后会尽量早点下班，回家陪你吃饭。
「周末你有什么想做的事，看电影，去乐园，我都陪你去。
「那些社交应酬，你不想去就不去，不必勉强自己。」
「如果让你在意的，是林遇的事，我也可以解释。
「公司这些年确实一直在做教育公益，但选哪所学校并不是我决定的，而是办公室综合考察后所做的选择，会选到林遇那所学校，我也没有想到，我甚至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我知道你可能看到了那些信，其实那些信一直是办公室收着的，我并没有比你早看到几天，只是因为老爷子前一阵子不知从哪儿知道了感谢信这事，于是我让办公室整理好，想周末拿回老宅给他看看。」
「可颂和黑咖，」他叹了口气，「现在公司咖啡厅的员工，之前在学校咖啡厅工作过，他后来失业了，我就让他来这边工作，林遇以前在学校咖啡厅打过工，所以他还记得她，也记得她的喜好。」
「我也许那晚态度不好让你误解了，可我觉得她真的只是一个过去的人，和我们两个没有关系的一个人，甚至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陆钦……」
「冉冉，」他停下车，打断我，「你别着急拒绝我，听我说完。」
「我昨晚想了一整夜，在这段婚姻里，我确实做得不够好，但是我可以改。」
「知错就改，还是能有一次机会的，对不对？」

17
一直到了酒会现场，我都有些恍惚。
和众位太太礼貌寒暄后，我想透透气，便去了阳台。
谁知却在这里见到个熟人。
唐琛，我的青梅竹马。
我走了过去。
「哟，这不是人人夸赞的陆太太？」他看到我，笑着挑眉，「好久不见。」
嘴那是那么不招人待见。
「你还好吗？」我知道，他是唐家的私生子，去年又因为打架进去过，在唐家的处境并不大好。
「挺好的。」他掏出一根烟，递给我，「来一根？」
我犹豫了下，「算了。」
「戒了啊？」
「万一被拍到，还得公关。」
「切，真无趣。」他指了指阳台外的大片树林，「要真有人藏在那里偷拍，我就把整片树林给你吞了你信不信？」
我扑哧笑了，确实心中也有些烦闷，「算了，来一根吧。」
「这才对嘛，刚才见你那副模样，我还以为你抑郁了呢。」
我笑笑，「你最近，还是没有工作吗？」
他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唐琛，你要不要考虑来我的小公司？」我知道，他其实一向很有设计天赋。
「嗯？什么情况？陆太太如今也需要出来工作？」他挑眉。
我懒得和他拌嘴，拿起手机，将公司资料发给他。
「公司还在重新起步阶段，工资不高，但我希望你能来。」
「知道啦。」他掏掏耳朵，目光却突然越过我，看向门口。
我转过头，是陆钦。
我第一反应，是本能地想把烟掐灭。
陆钦并不抽烟，也不喜欢烟味。
他走过来，皱着眉看了看唐琛，又看向我。
「怎么学起来抽烟了，对身体不好。」他轻声。
唐琛看看我，又看看陆钦。
「你不知道她会抽烟？」唐琛突然出声，「她五年前就开始抽了啊。」
陆钦身子一滞。
「兄弟，」他走上前，笑着拍了拍陆钦的肩膀，「你们结婚有 5 年了吧，你老婆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该不会还不如我了解吧？」

18
唐琛走了，留下了黑脸的陆钦和……我。
「那个，」我只觉得头疼，「你别误会，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结婚刚开始时要学着应付那些太太们，还有媒体，有时候压力太大，怕说错话，整宿睡不着，所以一个人在家时会抽一些……」
结果解释完，他的脸色更不好了。
想了想，我又补充道：「这里刚才我和唐琛看过，不会有人偷拍，所以你不必担心会有公关问题。」
「你以为我担心的，是有人偷拍到你抽烟的样子吗？」他突然道。
我愣了下。
不是吗？
他叹了口气，「冉冉，我让你很失望，对吗？」
我默了下，其实不太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失望吗？
当然是有的。
曾经有多么盼望，自然就有多么失望。
可是失望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如今都下定决心离婚了，还说些无畏的指责做什么呢？
我摇摇头，「没有的，而且我如今社交上也没什么压力，也不怎么抽烟……」
「所以，你的压力，可以和唐琛说，不能和我说吗？」
我愣了下。
如果非要说的话……
「什么都可以说吗？」我问。
他点点头。
「我现在唯一的压力，」我抬头，认真道，「就是，就是咱们的离婚程序能不能走得顺畅。如果能快点，就更好了。」
陆钦的脸，更黑了。
我也很无语，明明是他非让我说的。
半晌，他拉起我的手。
「只有这个，不行。」他说。
「冉冉，只有离婚，不行。」

19
从那以后，陆钦，似乎变了很多。
我在新公司上班时，总能收到他的各种礼物。
糖果，鲜花，各种做好的饭菜，当然，还有时不时就会出现的……他本人。
公司里的年轻人不知道我要离婚的事，言语间都在夸赞，说我的老公会疼人。
只有唐琛，自从来了我的公司，每次看到陆钦送来的东西，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边笑还边摇头。
一个月后，公司要制作一个投标材料，我拉着唐琛，为一个小细节，加了好几天的班。
完全搞定的那一刻，我松了松肩膀，看向唐琛，发现他也是如释重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