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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京被噎了一下，随即一脸暴躁的上了电梯，楚辞琛神色缓了缓，跟了上去。
电梯到了十楼，楚辞琛就下去了，叮嘱林书送她去自己的办公室。
沈若京一进办公室，就抄起桌上的烟灰缸要砸。
林书在后面不紧不慢地提醒道，“太太，这个烟灰缸是去年周总去法国出差的时候，一位关系交好的客户送的，天然水晶打造，价值六十万……美刀。”
沈若京手一颤，六十万美刀差点脱手。
她抿紧唇，将烟灰缸放回原位，又拿起桌上一个其貌不扬的花瓶，刚举过头顶，就听林书道，“这个青釉花瓶，产自雍正七年，老太太年轻时候拍的，那时候也就花了三十来万吧，这么些年，应该涨到三百来万了吧。”
沈若京……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花瓶，抓起了桌上的笔筒。
“太太——”
沈若京咬牙道，“这不就是个破竹筒，这也几百万吗？”
林书笑了下，轻声道，“不是，这个笔筒是江总在世的时候，亲手刻给周总的生日礼物，不值钱的。”
沈若京动作僵在当场。
江总，周庆江，楚辞琛的父亲。
她嫁给楚辞琛这么些年，从来没听楚辞琛在她面前提过自己的父亲，但她知道他对他的父亲有多敬重。
每年临近中秋的那个月，楚辞琛情绪就变得异常低落，甚至会任性的请一周的假，去周家别苑住几天。
那是他小时候和父母居住的地方，后来周庆江去世后，钟美兰怕睹物思人，一家人就搬离了那里，虽然老房子没卖，但除了楚辞琛，就没人再去了。
听说周庆江是急病去世，楚辞琛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不怪他多年不能释怀。
这么一折腾，沈若京心里的气也去了大半。
她将笔筒放到桌上，扭头对林书道，“帮我倒杯茶。”
“您不砸了？”
沈若京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这里有哪一件我能砸得起？”
林书也笑了，“那我去给您倒茶。”
等林书回来的时候，莫明轩也一道上来了。
沈若京看到莫明轩很惊讶，“莫律师，你怎么来了？”
“我约了慕深聊点工作上的事。”莫明轩一如既往的温和，“你这是……等慕深下班？”
“谁要等他下班？”沈若京撇撇嘴，不想扯他们之间的糟心事，转移话题道，“你们还有工作往来啊？”
“算是吧。”
涉及工作，莫明轩也没有详说。
林书看着手机上发来的短信，抬头道，“太太，您先帮忙招呼下莫律师，我得去趟会议室。”
沈若京摆摆手，“你忙去吧。”
林书一走，沈若京就把茶递给莫明轩，“莫律师喝茶。”
莫明轩道了声谢，却不见动杯，沈若京就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喝茶，我去给你冲杯咖啡吧？”
“不用，也不是不喜欢喝，戒烟的时候，经常喝，但是喝多了晚上又容易失眠，所以现在一直控制着量。”
“你在戒烟？”
莫明轩点头，“医生让戒的。”
沈若京对此十分赞成，“戒了对身体好，我听周……我老公说你之前在国外养病养了好些年，身体底子本来就弱，能不吸还是不要吸了。”
莫明轩诧异，“慕深跟你说了这事儿？”
沈若京怕对方觉得不适，忙说，“只是提过一嘴，没有详细说。”
莫明轩轻笑一声，“你不用紧张，我没介意，这事儿本来也不是秘密。”
沈若京本想转移话题，但又实在忍不住那颗好奇心，问，“是因为什么病啊？”
莫明轩指了指自己脑袋，“这里的毛病。”
沈若京吃惊，“精神病？”
莫明轩……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是颅内的毛病。”
沈若京瞬间尴尬起来，干笑道，“你说清楚一点嘛……”
莫明轩忍不住低笑，“好吧，是我表达不够清楚。”
沈若京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关心道，“那现在算是完全治好了吗？”
“差不多吧，偶尔还会有头风的症状，基本不影响正常生活。”
想到对方大好青春，在病床上度过那么多年，沈若京突然觉得十分惋惜。
“慢慢治，肯定会痊愈的。你这么年轻又这么厉害，福气还在后头呢。”
莫明轩有些好笑，第一次见人这么安慰他的。
怎么说呢，像个长辈安慰晚辈一样，她比他还小几岁呢。
“我哪里厉害了？”
“你生病的时候还能拿那么多证，还不够厉害吗？”
莫明轩有些意外，温声道，“也是阿琰跟你说的？”
“他才不会跟我讲这些，是我自己在网站看到的。”
莫明轩现在是挂在他朋友的公司，她去那家事务所的网站查过他的信息。
事务所几个律师的履历加起来都没他的丰富。
国外高校的全额奖学金的法学硕士，国内外顶级法学期刊的常驻作者，还有一大堆什么法律援助的经历，一些知名案件的法律周问，还是法考好评率前十的讲师，给大学生带过课，还拿了飞机驾照，潜水证，跳伞证……
他这近三十年的经历，比普通人一辈子的经历都要精彩。
沈若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请的这个，可能是法学界的大佬。



第一百三十五章脸皮够厚
“你还去查了那个？”莫明轩好笑道，“那是事务所同事自己编纂的，多少有点水分。”
活动可能会有水分，但是期刊论文，高校学历，这种都是实打实的。
莫明轩这个人，优秀得简直不像话。
她笑着说，“反正写了就默认你有了，没有的话你努努力，把它落实。”
莫明轩也笑，“好吧，我尽力。”
说完，顿了顿，又说，“我看到你把日暮繁星这个账号注销了。”
沈若京以为他是担心打官司的时候不好取证，就说，“那些截图我都保存了的。”
“我不是说这个，”莫明轩抿唇道，“其实可以用别的方法来澄清那些不实传闻，没必要退网的。”
“什么办法，告她吗？”沈若京笑了下，“她没有指名道姓，我就算去告，她也可以否认，我如果不退网，不管我发什么，他们都可以说我是在狡辩，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你是律师，应该比我更清楚。”
莫明轩没说话。
他所谓的办法，其实就是冷处理。
告不了，但是可以发律师函，等事件热度过去就行了。
但这种办法，根本就不算澄清，那些灌输给公众的谣言，一旦深入人心，再想澄清就难了，因为不会有人一直关注着这件事。
沈若京退网的做法，虽然伤敌八千自损一万，但却是最有效最直接的反击。
现在网上已经没有人在意于珊珊采访爆料的是真是假，大家在意的是，因为于珊珊所谓的无凭无据的“爆料”，一个千万级粉丝的配音演员被网暴到退网。
莫明轩和唐笑笑一样，还是觉得那个账号注销得可惜。
沈若京倒是非常乐观，“号虽然注销了，但该告的人，我还要继续告，这还得麻烦莫律师呢。”
莫明轩神色缓了缓，“其实这两天我就打算联系你了，我之前跟平台提交的申请，已经反馈回来了，这是几个主要成员的身份信息，你看看。”
他将手机划开，翻出几张截图递给沈若京看。
沈若京看了一眼，就皱起眉，然后点开下一张，结果越看脸色越难看，直到看完所有的截图，紧绷着脸半天都没说话。
莫明轩叹了口气，“其实查的时候，我就想过会有这种情况。”
“未成年？”沈若京有些难以置信。
之前有组织有预谋给她发侮辱性信息，在网上黑她的那些黑粉的主谋，最大的21，最小的才14。
九个主要成员里，有五个都是未成年。
“这是不是就没有办法告了？”
“不是没办法告，而是没有办法定罪，就算告赢了，最多也就是让他们写道歉信，监护人赔点钱了事。”
被告人是未成年人的话，情况就会变得很棘手，因为法律对于未成年人总是格外开恩。

他们在网路上，抱着自己的键盘对一个陌生人网暴，用最恶毒的话诅咒别人，有些人为此精神崩溃，患上抑郁症，而这些发动暴力的人，就因为披着未成年的保护壳，代价仅仅只是道歉赔偿，这也太不公平了！

沈若京心里堵得慌。
“你说做错事，就道个歉，他们能认识到自己的错吗？”
看出她的纠结，莫明轩说，“这几天我有用事务所的官方号，私下和这些人沟通过，告诉他们删除那些不良言论，在微博置顶道歉，这件事就算私下和解，如果不然，就走法律途径，你猜他们怎么说？”
沈若京看着他，没说话。
“每个人，他们每一个人都告诉我，有本事就告，他们不会删除，甚至将我私信他们的那些内容P图修改后发到微博上，声称自己受到了威胁，怂恿不明真相的网友对我进行声讨。”莫明轩顿了顿，淡淡道，“他们根本就不认为自己有错，又怎么会真心认错？”
不轻不重的道歉信，又能有多少威慑力？
“定罪大概是没有办法，不过赔偿方面我可以努努力，对于这类人，赔偿金额可能对他们更管用，不过重点肯定还是要放在那几个成年人身上，另外，”莫明轩顿了顿，“闫晓鸥你认识吗？”
沈若京摇头，“好像没听过，怎么了？”
“那个账号的注册人叫闫晓鸥，IP属地是江城。”
沈若京怔了怔，江城本地人，用的头像照片又是姚可欣的私照，确实有点太过巧合了。
“会不会是别人购买他人信息注册的号码呢？”
“这个可能性不太大，国内早几年就开始要求电话卡实名制，社交平台实名制，而这个号是前年注册的，曾经还在直播间打赏过，说明这个号码是绑定支付信息了的，也就是实名认证过，如果是购买别人的信息，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号要么是他本人在用，要么就是跟他关系亲近的人在用？”
莫明轩点头。
沈若京仔细想了半天，确实是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莫明轩温声道，“想不到就算了，也许是我多心了，可能这就只是一个单纯的粉丝，投像也仅仅只是巧合，都不影响我们告他。”
沈若京松了口气，想到刚刚莫明轩说的事，她低声道，“真是麻烦你了，还连累你被这些人骂。”
莫明轩笑了下，低声道，“律师这个职业，被骂很正常，心理调节，也是我们的必修课之一。”
“这怎么调节呀？”
沈若京问得很认真。
她这个人就是因为太在乎网上这些人的言论，有段时间看那些诅咒骂人的话，都快给她看抑郁了，说实话，她也很需要掌握这种心里调节技巧。
“其实也没什么，”莫明轩看着她，一本正经道，“要诀就是脸皮够厚。”
沈若京……
“这算什么技巧……”
沈若京嘟囔了一声，也忍不住笑了。
突然觉得莫明轩这个人，挺有意思的，幽默风趣，专业领域强，关键是性格温和，平易近人。
怎么说呢，太完美了。
这么完美一个人……怎么会跟楚辞琛那种狗脾气家伙玩到一起！
想到就问，“你小时候是不是打架输给楚辞琛，被迫跟他成为朋友了？”
莫明轩哭笑不得，“怎么这么问？”
“你脾气这么好，怎么能跟他那种人玩到一起呢？”
楚辞琛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这句话，顿时沉了脸。



第一百三十六章倭瓜
莫明轩眉眼柔和，嗓音温润，“慕深很优秀，不只在长辈眼里，在我们同龄人眼里也是。上学时候考试，不管我多努力，从来都赶不上他，就连体育竞技，他也一直比我们强。他脾气很好，很有耐心，专业过硬，又惜才，你看他一毕业创办公司，那么多同学过来帮忙，就知道大家有多信得过他。”
楚辞琛脾气好？
楚辞琛有耐心？
这跟她认识的是一个人？
“你怕是对楚辞琛有什么误解吧，他那叫脾气好？”
沈若京忍不住道，“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他性格还差劲的人，动不动就生气，每次一不高兴，他就板着个脸，你问他哪儿不高兴，他就数落你一堆不是；你要装作看不见，不问他，他能这样盯你一整天，把你看得浑身难受，就这样，”她说着，还有模有样学起来，“就是这个表情，像不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倭瓜？”
莫明轩忍俊不禁。
沈若京学得正起劲儿，突然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楚辞琛，小心肝一颤，脸上表情差点崩坏。
她咳了一声，心虚道，“老公，你这么快就开完会了？”
楚辞琛冷冷睨了她一眼，“不早点回来，怎么看得到周太太这么精湛的模仿秀？”
沈若京……
她扁扁嘴，碍于莫明轩在场，倒也没犟嘴。
莫明轩笑道，“北柠怕我无聊，特意跟我聊了一会儿，玩笑话而已。”
楚辞琛自然知道是玩笑话，他也不至于因为沈若京一句吐槽就生气，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女人。
只是莫明轩刻意替她解释的样子，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他走过来，隔在沈若京和莫明轩之间，神色自然地挨着沈若京坐下，淡淡道，“不是约的下午，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莫明轩温声道，“苏女士下午要跟几个老同学去野游，让我去给她当司机，我怕下午过不来，正好要帮她采办些东西，顺路就过来了。”
沈若京疑惑，“苏女士？”
莫明轩弯起唇角，“我母亲姓苏。”
沈若京点头，暗想莫明轩跟他母亲感情定然很好，不然也不能这么调侃。
简单寒暄两句，两人就进入正题。
楚辞琛请莫明轩过来是看什么合同，估计是涉及一些条款，需要专业律师来解读。
江盛的法律周问团也很厉害，不知道楚辞琛是不是信不过，所以找了自己的朋友。
公司的事，她很少问楚辞琛，但这些年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
江盛最早的时候是做外贸生意的，老太太那个年代，国内生产水平还没那么高，很多东西都要仰仗进口。
赶上政策好，老两口勤快又胆大，没几年靠着进出口生意就累积了不少家底。
但是随着国内经济发展，交通，通讯的便利，早年的外贸渠道显然已经不适应起来，公司效益出现明显的下滑，于是就开始寻求转型。
八十年代末，收音机，电视机这类电器刚刚兴起，国内做这个的没几家，进口的价格又打不下来，老百姓买得起的没几家。
老爷子心念一动，就收购了电器公司，花大价钱请了不少专业人员，专门搞起电器的自主研发生产。
很快，江盛旗下的小家电就迅速占领市场，等轮到楚辞琛的父亲周庆江时，正好是世纪之交。
周庆江眼光更远，他觉得生产发展到一定阶段，那必然是全智能机械时代，于是上学那会儿就学的自动化专业，毕业几年后，在老太太的支持下，重新对公司进行了转型定位，才有了现在国内芯片行业的龙头的江盛。
楚辞琛则继续延续周庆江的想法，将这条路坚持了下来。
他在这方面确实非常有能力，但是公司又不仅仅是有能力就可以的，尤其是像江盛这样成分复杂的公司。
周老爷子跟陆旭升某些方面有些像，比如他们发家之后，都没有忘记以前那些亲戚。
老太太这一脉虽然是江盛的主要控股人，但公司还有不少周家的旁支。
楚辞琛这个人不擅交际，讨厌那些场面话，他跟这些常年待办公室，只做商业筹谋的人不同，他是技术出身，本身更看重研发，而研发资金的投入越多，越搜刮这些旁支的腰包。
所以楚辞琛在公司这些股东的眼里，并不是那么讨喜。
很多需要大家投票的项目，往往会因为损害这些人的利益而被众人反对。
周庆海则不同，他更像一个商人，一切都以公司，以股东的利益为先。
这就导致，即便楚辞琛这些年给公司创造了超额利益，依然不如周庆海得人心。
那些人信不过楚辞琛，楚辞琛也同样信不过他们，不然又怎么会找自己的朋友的来看合同。
沈若京对他们交谈的内容不感兴趣，就坐在楚辞琛的办公椅上，拿着笔写写画画。
楚辞琛说话的时候，朝边上瞥了一眼，见她埋头勾着唇角，突然好奇她在画什么。
她画得极认真，连他何时聊完走了过来都不知道，楚辞琛垂眼扫了眼她笔下的纸，脸瞬间绿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一向刻薄
楚辞琛办公桌上摆着两人的合影。
合影上，楚辞琛西装笔挺得坐在椅子上，旁边站着一身红色旗袍的沈若京。
男人脸色冷峻，女人笑容娇媚。
这是他们当年拍婚纱照，中途休息的时候，摄影师觉得这个画面很唯美，就让他俩就着这个姿势拍了张照。
出来的成片确实很好，沈若京也最喜欢这张。
家里客厅墙上装裱的巨幅婚纱照就是这张。
她还特意洗了一张小的，用相框装裱起来，寄到了楚辞琛公司。
林书签收后，就把这张照片放到了他办公桌上。
沈若京此刻画的就是这张合影。
只不过，她把自己画得美若天仙，而原本属于他的位置，此刻变成了一条狗，狗绳还牵在她手里。
“你画的什么？”
头顶传来男人阴恻恻的声音，沈若京一本正经道，“自画像啊，像吗？”
楚辞琛咬牙道，“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