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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夫人带回去。”
凌不疑声音低沉，夹杂在雨声里有些模糊。
但侍从们都听到了。
他们怔住，眼底露出愕然。
“将军，您说……要把夫人带回去？”
凌不疑转眸看向几人，目光阴冷：“要本将军再说一遍？”
侍从不寒而栗，忙上了前。
可是众人看着那具尸身，根本无从下手。
这要怎么带回去？
有人试着伸手去抬起程少商的手臂，然而刚用力，那手臂竟在掌心中碎成了块！
这下，侍从们更惊心胆颤，再没人敢去碰一下。
数道目光齐齐看向凌不疑。
只见凌不疑眸光冷沉，眉宇间凝着阴霾。
默了片刻，他沉声开口：“去找块布。”
要找个容器，瓷瓶什么的如今南疆肯定是没有了，只能找布料。
侍从们兵分几路在破旧的皇宫内寻找，终于找出块尚且完好的布。
凌不疑将布铺在地上，语气淡凉。
“都让开，我自己来。”
侍从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应声后退。
他们就那样看着自家将军将那一块块碎块轻手轻脚地放在布上，然后四角系紧。
凌不疑将那布包抱在怀中，翻身上马时动作小心得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他骑在马背上，缓缓垂下眼眸，又抬眸看向远方，神色说不出的悲恸。
“少商，我带你回家。”


从南疆回到北桑，三天三夜，凌不疑滴水未进。
不管侍从们怎么劝说，他全都置若罔闻。
而无论是行路还是休息，凌不疑都紧抱着那个布包。
踏进长安城那刻，曦光洒满长街。
有早起的百姓看见凌不疑带兵归来，正要出声，被他身后跟着的侍从作了手势阻止。
一路安静地回到将军府。
远远的，便看见一道身影立在府门口前。
但凌不疑心不在焉，并没注意。
他翻身下马时仍动作小心，刚要抬步，却见一个人直奔自己而来。
凌不疑想都没想，一手护住怀中布包的同时，另一只手从腰间拔出长剑。
“将军！您……”话音戛然而止。
苏映脚步骤然停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就要抵上自己喉咙的剑刃。
寒光泛过，刺痛了她的眼。
她一动不敢动，缓缓看向面容冷峻的凌不疑：“将军，为何……”
凌不疑嗓音冰冷：“苏映，本将军说过，有些事若再发生第二次，后果便由你自负。”
苏映浑身一震。
除夕夜那晚，凌不疑归来，得知此消息的苏映便早早就在将军府等待。
她终日担忧他的安危，见他平安，才一时间失了分寸抱住了他。
凌不疑僵了瞬，随即抬手握住了苏映的肩膀。
苏映以为他是要推开自己，正要先一步后退认错。
不想，凌不疑的手却没再动作。
她不知道那时程少商就站在身后看着这一幕。

而程少商一转身，凌不疑就毫不客气地将人推开。

他双眉凛起：“苏映，记着自己的身份，不要僭越！”
说完，凌不疑便匆匆踏进府门，像是要去追谁一般。
扯回思绪。
苏映怔怔地看着凌不疑，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喉间涩痛。
她紧抿着唇，后退步蹲下身：“是属下错了，请将军原谅。”
凌不疑眸光深邃地望了她一眼，什么都没再说，只冷冷地将剑收回剑鞘。
他重新抬步，略过苏映向府内走去。
苏映沉默地抬起头看向凌不疑的背影，心底萦绕着一股怪异感。
片刻后，她陡然睁大双眼，明白了这怪异感是为何。
凌不疑是带着程少商离开的，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程少商人呢？
难道……跑了？
所以他心情才会那样糟糕！
苏映正要起身去追凌不疑，却听耳边突然传来几个侍从的交谈声。
“夫人都变成那样了，将军还要将她带回来，你们说是为什么啊？”
“这一路上将军都不肯让我们碰那个布包，还看不出来？”
“可是将军不是最恨南疆了吗？怎么会爱上南疆的公主啊。”
“你见过比夫人更美丽的女子吗？反正我是没见过。”
“咱们没见过正常，但将军见多识广，不会真因为漂亮就爱上南疆公主吧……”
几个人的窃窃私语被突然打断。
“你们在说什么？”
只见苏映眉心深皱，眼底的嫉妒藏都藏不住。
……
凌不疑抱着布包走进偏院。
他停在院子门口，看着里面一切如故的景色，不知怎的，眼前却突然闪过好几个月前，程少商在伶人馆里挥舞水袖的曼妙身姿。
她的一颦一笑，根本就不像什么妖女，反而像是从天而降的神女。
那日之后，凌不疑其实常常在深夜梦见这一幕。
有一次，他伸出手，试图去拉程少商的手。
可那身影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凌不疑怎么也没想到，一眼误万年，竟是真的。
正出神时，身后突然传来阵脚步声。
“将军！”
凌不疑回过神，看向面前微喘着的苏映皱起眉。
他刚要开口，却听她急匆匆问道——
“将军，你……是不是爱上程少商了？”


凌不疑带着程少商重返南疆，只因要完成她的除夕心愿。
而程少商却趁凌不疑离开在高阁点火自焚。
这些消息来得猝不及防，苏映尚且不能反应过来。
但当她听到凌不疑小心翼翼地收好了程少商的尸体，只为将人带回北桑时，她的心底彻底慌乱。
凌不疑是谁？
北桑冷血无情，暴戾杀戮的将军。
凌父死于帝王阴谋之下时，他只有十二岁，却依旧为了报仇而执剑冲上战场。
凌不疑第一次杀人，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他足足吐了半个时辰。
可后来，他再没有过一次懦弱。
别人几年才能打下的军功，凌不疑只用了两年。
十四岁，凌不疑被封为将军，带领凌父留下的军队驰骋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