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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队长一连串的问话，让大东媳妇儿的脸色变来变去的，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这糖不是我做的，是宋南姝做的！而且，她一天花三毛钱雇我们帮她做糖！”
她的话音一落，屋里鸦雀无声。
三毛钱！
这老宋家的大丫头，到底是长了个啥脑袋，咋就能把家家都会的那种糖换了钱呢！
“你可别瞎说，”王队长道：“农家都会做的糖，怎么可能会找你做？”
“不是家家户户都做的糖，是那种带着长长棍子的糖！”大东媳妇儿急忙解释道：“而且，我听说那种糖在北大集卖了七八毛钱一个！宋南姝天天都拢账，我可是亲眼看见了，有一天就卖了的十几块钱！”
“王队长，你可不能一样客两样带啊！”
“凭啥宋南姝卖的糖，就不用跟队上，跟公社里的人说，我家做糖就要跟这个说，跟那个说的？我要是不说，就不合规矩，就要抓人的？”
屋里又陷入了一种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压抑。
宋南姝做的糖，一天就能卖出来十几块钱！
那一个月下来，是多少钱啊！
瞬间，所有人落在宋南姝身上的目光就全变了。
“宋南姝，这事儿是真的吗？”王队长转头，看了宋南姝一眼。
宋南姝当然不会承认：“王叔，我这天天忙着带孩子，照顾我哥，还要伺候家里的地，我可没时间干那么精细的活儿。”
“这事儿我作证，”李大芹高声道：“大东媳妇儿说他们家没钱了，来找南姝借钱。南姝好心借给了她一块钱。这不，南姝家的晚晚需要钱买奶粉，就找她要钱。谁知道，她不当承认，反而还倒打一耙。”
“王队长，你说，南姝这不是帮人帮出错来了吗？”
宋南姝和李大芹一唱一和地颠倒黑白，气的大东媳妇儿破口大骂：
“放屁！”
“当初是你上赶着找我来给他们家干活的，翻脸你就不认人啊！李大芹，都说你被你家人给撵出来，跟自己的弟弟不清不白的！就你这心眼子，能有啥好事啊！”
“宋大妞，你说谁呢！”
“我就说你呢，李大芹，你丧良心，你缺德！”
“你敢这么说我，”李大芹气的狠了，就要跟大东媳妇儿动手了。
“好了！”
王队长重重地砸了下桌子，碗中的水散落在四处，然后又落回了原处：
“不管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大东媳妇儿当着我的面说了的，那就肯定要看看！”
王队长朝着外面喊道：“刘会计，梁主任，你们去翻翻看看，看看到底有没有！”
温子蘅想要去阻止，却被刘会计推到了一旁。
俩人在屋里屋外地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到大东媳妇儿说的做糖要用的东西。
“队长，没有啊！”刘会计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一脸严肃地说道。
王队长也道：“你到底确定不确定，宋南姝的家里有东西！”
“我确定啊，”大东媳妇儿急急地说道：“我就是天天看着他们做，我自己就偷着学会的！这才几天啊，怎么可能就没了！”
大东媳妇儿不甘心这么一个好的可以救自己丈夫的机会，就这么没了，不顾旁人的阻拦，又把宋南姝的家，从里到外的找了一遍。
“怎么会没有呢，怎么会没有呢，”大东媳妇儿喃喃自语。
她明明就看见了，而且还跟着做了好几次，怎么就没有了呢？
“王叔，”宋南姝挑眉，道：“这找也找了，看也看了，也没从我家翻出来啥东西。”
“你是个好孩子，”王队长道。
“那也不能这样算了吧，”宋南姝可不想要王队长一句口头表扬的。
“那你想咋办呢，”王队长道。
“大东媳妇儿欠我的钱，是不是得还给我？”宋南姝道：“毕竟温叙白是给公社干活的，可不能这么平白被污蔑。”
“那是勘定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王队长道：“大东家的，你赶紧把钱给人家。”
大东媳妇儿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她兜里的钱还没捂热乎呢，就要被人拿走了，这么能行！
“这是你给我的！”大东媳妇儿高声道：“凭啥要我给你！”
“大东媳妇儿，你这话可不对。宋南姝穷的都吃不起了，咋可能给你钱？”李大芹嘲讽道：“还真是为了钱，啥谎都敢撒啊！”
“你快点把钱还给人家！”王队长脸色不咋好：“你们老宋家，怎么出了你这样偷钱的人呢？”
大东媳妇儿都要哭出来了。
现在她觉得自己浑身是嘴，都不一定能解释清楚了。
最后，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十分不情愿地把自己兜里的钱，还给了宋南姝。
宋南姝把大东媳妇儿给的钱，又递给了李大芹，让她去队上的小卖部买点肉回来。
“王叔，你来找我，是不是我哥的事儿，有结果了？”
王队长把手里的烟袋锅子别到了身后，道：“你舅和我说了，我也同意你舅说的。但是，李秀娥虽然是知青，但是日子过的也不是特别顺遂。我就想着，看看你们家能不能象征性地出一点彩礼，算是你们的诚意。”
“这个是应该的，”宋南姝道：“王叔，你觉得这个钱，应该给多少合适啊？”
“你舅的意思是走个六，我说呢，图个八。”王队长把他和李二愣子商量的结果和宋南姝说了，“你觉得是六好，还是八好呢？”

宋南姝既不想图六，也不想定下八。
但是，李二愣子都已经和王队长商量好了，她这时候反悔有点不合适：“王叔，这给多少钱的事儿，都好说。现在我想知道，李秀娥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会不会我把孩子养大了，人家亲爹又回来认了。”
别忙活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问了，李秀娥不说，”王队长道：“你眼下不是纠结这个孩子是谁的，而是要尽快把这件事压下去。”
宋南音就算是个哑巴，那也是成年男子。
把一个女人弄怀孕了，而且还不负责任，这传出去咋都不好听。
王队长也是为了宋南音考虑，想要把这事儿赶紧定下来。
宋南姝皱眉，仍旧是觉得这么匆忙地定下来不妥，便道：“王叔，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事儿等温叙白回来，我和他商量商量再定。”
王队长想着温叙白不在家，这么大的事儿，宋南姝确实不能做主，“那也行，我先让队上的人，帮着照顾照顾。但是，南姝啊，这事儿你得尽快定下来，知道不？”
“叔，你放心。只要温叙白一回来，我肯定就会和他说的。”宋南姝保证道。
宋南姝送走了王队长之后，跟李大芹开始做晌午饭：“你时候跟我舅走？”
“本来今天就回去的，但是出了这样的事儿，我回去能行吗？”
大东媳妇儿赖着宋南姝，让她想办法去公安局把人捞出来。
宋南音和李秀饿又出了这档子事儿，家里又有这么多的活，还要养孩子。

宋南姝一个人咋办呢。

“你该回回，”宋南姝在锅边贴了几个大饼子，“我最近不去北大集卖糖了，家里的事情应该也没有那么多了。”
“南姝，说来说去的都怨我。要不是我把大东媳妇儿带过来，你也不会像先这样小心翼翼的。”李大芹特别愧疚。
宋南音在北大集上卖的糖，一天最少十几块钱。
再加上周大军在这里拿走的，宋南音一个下来最少得百八十块钱的。
大东媳妇儿这么一闹，里里外外地让宋南姝少赚了多少钱！
“那大军那里，咋办呢，”
昨儿大军来了，说省城那边卖的特别好。
想要在八月十五前再多加一批糖。
现在啥啥都没有了，只能瞅着这到手的钱飞了。
“我再想想办法。”宋南音当然不会让这么好的机会从手中溜走的，“实在不行，我就去大队东头的那个废弃的房子做。”
“那里？”
李大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这边宋南姝和李大芹说着话，那边王寡妇和李二强拎着许多的水果去了医院，坐在床边和李秀娥说话：
“秀娥姑娘啊，咋样了？”
此时，王寡妇看着李秀娥就像是看见了一座缓缓移动的金山，闪闪发亮。
“我挺好的，”李秀娥低头，羞涩地笑了笑。抬手，轻轻地摸着还未隆起的肚子，低声道：“婶子，我跟队长说了，我嫁给宋南音得有聘礼。”
“是吗，”王寡妇的嘴角的笑意，好像更大了一点，道：“你做得对，虽然我是宋南音的娘，但是你被宋南音欺负了，婶子一样会替你主持公道的！”
李秀娥轻轻地扫了一眼歪坐在凳子上的李二强，低声道：“我知道。”
王寡妇看了看李二强，又看了看李秀娥，眸色流转：“秀娥啊，关于这孩子的事儿，宋南姝是咋说的？”
王寡妇心里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李秀娥要是怀了男孩儿，就让宋南音养。等孩子大了，再往回一认。
她也算是有儿有孙的有福气的老人了。
要李秀饿怀着的是女孩儿，她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儿，该咋办咋办。
宋南音养不养，跟她都没多大的关系。
“王队长说，李二愣子做主，把这孩子给认下了，”李秀娥道：“婶子，这孩子要是成了宋南音的，那二强咋办呢？”
李秀饿喜欢李二强，不舍得让李二强受一点委屈。
王寡妇见状，赶紧提了下李二强，示意李二强赶紧说话。
李二强心里很不情愿，面上却装成了很深情，处处为她考虑，“秀娥，你为了我和孩子，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我是感激你的。”
“我当初说了，能让你过上你想过的日子，我就一定会实现的！”
“你看，我把我娘带来了，就是想要给你一个交代的。”
李二强看李秀娥的神色有些松动，又赶紧说道：“秀娥，本来我已经让娘准备了咱们结婚用的钱。但是，你也知道，宋南姝看不上我，又嫌弃我妹。我娘又担心她早早的没了娘，在老温家日子难过。就把咱们结婚的钱，给了宋南姝。”
“秀娥，只要你帮我把钱拿回来，咱们俩就结婚，好不好？”
李二强满眼温柔地摸着李秀娥的肚子，低声道：“我啊，就希望以后，带着你和孩子去看看这崭新的世界。”
一句话，说的李秀娥眼眶发红，白皙的手覆在了李二强粗糙的大手上，高兴的又哭又笑：“好，我帮你。”
此时，别说是让李秀娥去宋南姝家把钱拿回来，就是为了能和李二强结婚，过自己的日子，李秀娥真的成了宋南音的媳妇儿，都没关系的。
“秀娥，你最好了，”李二强轻轻地摸着李秀娥的头，满含深情地说道：“你放心，只要你把钱拿回来了，咱们就带着孩子，回家去看你的父母。”
李秀娥已经在这里好几年了，家里一没背景二没钱的。每次回城的名额，都轮不到她。
急的李秀娥不得不自己想办法。
“真的吗？”一听到能回家了，李秀娥的眼睛倏地亮了。
李二强笑着点了下头：“我知道你家的地址，以你的名义已经给家里寄去了不少的东西。虽然东西不多，但好歹是我的心意。”
李秀娥满眼感激地拉着李二强的手，笑道：“二强，谢谢你。”
李二强瞅着说的差不多了，话锋一转，道：“秀娥，你打算要多少钱的彩礼啊？”

这才是他们说话的重点！
王寡妇一听要钱的事儿，也一下来了精神：“这连大人和小孩的，可不能要少了！”
李秀饿想了想：“王队长想要图个吉利，八块钱。”
“八块钱？”李二强皱了下眉，“有点少。”
“是有点少，”王寡妇道：“宋南音是个傻子，秀娥嫁给他，那是吃了多大的亏啊！”
“可不是咋地，”李大强道：“这个王大富是咋想的，咋就用八块钱打发我们呢！”
在二道河大队，八块钱已经不少了。
“秀娥，你听婶子的，”王寡妇转了下眼珠子，道：“好事成双，你要二十？”
“二十？”李秀娥惊呼，“这能行吗？”
“行，怎么不行，”李二强也觉得要二十正好，“你就要二十！”
……
晚上吃过了饭，宋南姝刚收拾好，周大军带着赵慕迟就风风火火的找来了：
“南姝，到底出啥事儿了？”
周大军拿了个凳子，坐在了窗户下，
“我听说，大东因为卖假糖，被人抓起来了？”
“这事儿可大可小，”赵慕迟道：“咱们对上管得相对宽松，所以有的时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有人因为这事儿进去了，那队上就得管了。”
“那这买卖咱不做了？”
周大军实在是不舍得这么赚钱的生意。
“做，咋不做呢，”宋南姝慢慢悠悠地说道：“我自己做着吃，谁也管不着吧？”
“你的意思是，你不去北大集了，就天天在家和大芹姐做糖。然后，怎么卖，就是大军哥的事儿了。”赵慕迟道。
宋南姝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和大芹姐能忙得过来吗？”周大军道。
“我让我哥在我家待一段时间，他能帮我的忙。”宋南姝道。
“那也行啊，”周大军点头，“这样你也不会太累了。”
“还有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到时候温叙白就应该回来了，我再看看我的糖卖的怎么样，”宋南姝道：“我这几天想着，要不要单独做一种，做成了那种一提起来大家走知道是我做的。”
“单独做一种？”周大军疑惑地说道：“现在这样，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