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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萧他走的时候还说要回来给你贺喜，说要等孩子大些亲自教他武艺，他不会就这么走的……”
蒙在眼前的手微微发抖，暴露了林若烟的不安与脆弱。
魏西西隐忍着心里的慌张，慢慢拉下她的手，一步步走到棺木前，伸手去碰。
满手冰凉。
她一寸一寸的摸过去，额头，鬓角，下颌……
没有易容。
真实的触感逼得魏西西不得不接受魏离萧战死的事实！
她无力的瘫跪在地，迎着林若烟看来的目光，轻声说：“是兄长……”
话落刹那，林若烟眼里的泪，瞬间决堤。
一息间，红绸换白绫。
魏西西不敢告诉母亲和奶奶，怕她们承受不住，只能强撑着处理了魏离萧的后事。
灵堂里，林若烟跪在棺木前抽泣，她怀里的孩童尚不知何为生死，只随着母亲哭嚎不停。
魏西西不忍再看，转头看向身侧的燕辰笙：“怎么会这么突然？”
燕辰笙眉眼淡漠：“身为将领，从上战场那天起，他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他说的是事实，但魏西西听着，却觉得格外无情。
相识多年，燕辰笙和兄长亲如兄弟，如今兄长战死，他却如此冷漠……
莫名的，魏西西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不等她想明白，就听燕辰笙再度开口：“你我婚事，就此作废。”
魏西西一愣，慌忙抓住他手臂：“为什么？”
燕辰笙抽回手：“因为不吉。”

魏西西耳边一嗡，不待再问，燕辰笙便已迈步离去。
她下意识就要追上去，身后却传来一声轻唤：“西西。”
魏西西回头，只见母亲一身素衣，眼眶通红。
“娘，您怎么出来了？”
“我不来，你又打算瞒我们到何时？”魏母说着，转身走进灵堂。
魏西西跟在她身后，进灵堂前，她回头看了眼，入目所及，燕辰笙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灵堂内，除却魏母，还站着一应魏家儿媳。
放眼望去，皆是妇人。
魏老太太将手中燃着的线香插进香鼎，声音苍老：“我这辈子生了五个儿子，有、三个死在了战场上，剩下两个，一个常年镇守边关，一个残了腿守在身边。”
“我想着还有个孙儿，也算是上天怜惜我魏家，却不想今日……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人说着，眼眶微红。
三叔魏君仪坐在轮椅上，拳头重重的垂在腿上，满心悔恨：“要不是我残废了，上战场的就该是我，这样离萧也不会出事！”
魏西西立在一旁，垂眸不语。
七年前函蜀关一站，三叔被设计失去了双腿，幸好父亲去的及时，保住了他性命。
从前带着她四处骑马打猎的恣意儿郎，如今只能坐在轮椅上……
沉寂间，魏母开了口：“马革裹尸，虽死不悔！离萧为护南国而亡，是我们魏家的荣耀！”
“马革裹尸，虽死不悔！”
是魏家的家训。
魏西西抬头望着桌上兄长的灵位，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收紧。
……
魏离萧下葬那天，细雨连绵。
漫天纸钱飘洒，魏西西看着眼前新立的墓碑，满心沉重。
父亲军令在外，兄长战死沙场，偌大的将军府只剩下一群妇孺。
她是家里最后的女儿，也是唯一能撑起魏家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魏西西呼吸发紧。
等家人都离去后，她起身走到墓碑前蹲下，手抚着兄长的名字，声音沙哑。
“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长嫂和侄儿，照顾好母亲奶奶。以后……魏家有我！”
最后一句，字字如钉。
之后，她起身离去。
冰凉的雨落在盔甲上，形成一道道的水流。
魏西西浑然不觉，脑海里满是魏家的以后。
千斤重的担子陡然落在肩上，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下意识的，想要去见燕辰笙。
然而刚到帝师府大门，就发现门口站了不少宫人。
为首的太监手持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帝师燕辰笙与萱忆公主天造地设，次月完婚！”
此话一出，魏西西只觉得手脚发凉。
她像是被冻住般，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紧紧的凝望着燕辰笙。
不会的，燕辰笙早已答应要娶她……
想到这儿，脑海中的弦像断了般。
魏西西倏然想起了昨日燕辰笙那句：“你我婚事，就此作废。”
只一瞬，她便否定自己的胡思乱想。
不是真的！他也不会娶公主的！
下一秒，却见燕辰笙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手：“臣领旨。”

圣旨已带到，宫人们纷纷离去。
只剩下魏西西站在雨中抬头看向青石阶上的白衣男人：“你要娶公主？”
“是。”
燕辰笙毫不犹豫的回答噎住了魏西西。
“那我呢？”魏西西想不明白，难道当初的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吗？
燕辰笙神色平静：“当初我答应娶你，只是为感激魏老将军救命之恩，仅此而已。”
天际惊雷炸响，夏雨倏然变大，淋湿了发丝。
魏西西瞳孔微震，过往他的一字一句还回荡耳边。
“西西，你在我心里的分量，比任何人都重。”
“西西，我很庆幸被魏老将军所救，然后遇见了你。”
“西西，我想娶的妻子要和你一样，坚毅，果敢，而非软弱的菟丝花。”
……
如今想来，魏西西却遍体生寒。
这时，燕辰笙的声音再度响起：“朝中大臣对魏家一向颇有微词，如今魏离萧战死，魏家后继无人，你可想过之后魏家该如何？”
“魏西西，若我是你，定不会将心思还放在儿女情长之上。”
扔下这话，燕辰笙转身进了府邸。
魏西西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的，视线被雨水模糊，再瞧不清……
回将军府的路上，即使魏西西有些心不在焉，却还是察觉到了周围百姓的指指点点。
她有些不解，但更多的，是心上莫名升起的不安。
魏西西加快脚步，回到家中，就看到长嫂林若烟在廊前走来走去，神色凝重。
“嫂子，出什么事了？”
闻声，林若烟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抓住她的手：“西西，外面都在传离萧通敌叛国，但你知道他的，他断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通敌叛国’四个字砸下来，魏西西眼前一黑，更多的是怒火。
他们魏家满门忠烈，如今兄长刚刚入土，尸骨未寒，竟有人如此栽赃污蔑！
魏西西压着情绪，沉声道：“嫂子放心，我不会让哥哥蒙受不白之冤。”
说完，她便匆匆转身，去见圣上。
却没想到，刚到殿前就被燕辰笙拦住了去路。
“你是为了魏萧将军的流言一事来的？”
不等魏西西回答，他又开口：“清者自清，此等小事不得打扰陛下。”
魏西西急道：“你既知晓，便该明白这事关我魏家与兄长的清誉，不是小事！”
燕辰笙面无波澜：“那也抵不过公主大婚之事重要。回去吧。”
他拦住自己，是怕她耽搁了他的婚事！
魏西西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凉透了，但自己不能就这么走！
她收回看着燕辰笙的目光，撩起衣角直直跪在地上：“臣魏西西，求见陛下！”
“臣魏西西，求见陛下！”
……
魏西西一遍遍重复着，只求殿内的人能听到她的呼声。
然而，直到燕辰笙也离开，天色深黑……依旧没能喊开那道殿门。
这时，大太监弯着腰走上前：“小将军，陛下早已安寝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魏西西抬头，殿内早已烛火熄灭，一片漆黑。
过了片刻，她僵硬地从地上爬起来。
久跪的膝盖仿佛被撕裂一般，站起那一刻，魏西西差点摔倒。
但她倔强地避开太监的搀扶，硬撑着一步步走向宫外。
宫门口，灯笼的光拉长了白衣男子的影子。
魏西西抬眼看去，只见燕辰笙站在赤红宫门旁，在微光中冷峻得如同仙人。
而燕辰笙的视线则是落在她膝盖的血污上，眉心微蹙。
魏西西跟着垂眸去看，才发现不知何时膝盖被划破，血凝固在白色的布料上，深红一团。
她没在意，重新抬头看向燕辰笙：“帝师，还是来劝我放弃的？”
燕辰笙敛了眸色，刚要开口。
突然，他身侧的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一身鹅黄贵装的少女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萱忆公主站定在燕辰笙身侧，对魏西西温柔一笑：“魏小将军误会了，帝师是来送我回宫。”

第4章

魏西西怔怔地看着他们。
宛如温水般柔软的公主与冷冽的燕辰笙站在一起，竟说不出的相配。
本该是燕辰笙妻子的魏西西，如今却好像是多余的人。
萱忆公主笑着说：“说起来，本宫和辰笙的事情，还多亏魏将军成全。”
何来成全？
是燕辰笙不要她了……
魏西西不想再去想这些：“臣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