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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姬做了霍思霖十二年的暗卫，他是她的恩人，是她的主子。
可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竟能穿上喜服，嫁他为后！
上好妆，虞姬正欲起身，大太监却踏门而入。
他笑着端上一碗药，其中腥苦之味连寒气都掩不住。
“虞姑娘，这是皇上赐您的。”
虞姬狠狠一怔，这药……她认得！
此毒名为‘朱砂泪’，半月发作一次，若不及时服用解药，必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跟在霍思霖身边十二年，虞姬已经记不得他给多少暗卫服过此毒。
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被他赐毒，却不想，竟在大婚这日来了……
虞姬咽下喉间涩意，装作不知：“这是何物？”
大太监正要回答，身后倏地传来一道清凛低沉的声音。
“朕赏你的，是何物重要吗？”
虞姬闻声，忙单膝跪地：“主子。”
她不敢看他，只能瞧见他玄色的靴面一尘不染。
但霍思霖却将她拉了起来：“跪脏了喜服，不吉利。”
闻言，虞姬微愣。
他以前从不信这些，今日如此，是在意他们的大婚吗？
虞姬抿唇望向霍思霖，心底涌上淡淡的甜。
“主子赏的，属下甘之如饴。”
虞姬刚要伸手去拿那药，霍思霖却先一步将药递到她唇边：“哪怕是穿肠毒药？”
“哪怕是穿肠毒药。”
虞姬一字一句语气认真，紧接着，仰头接过药悉数饮尽。
只要是他亲手给她的，不管是什么，她都会心甘情愿的接受。
看着虞姬没犹豫的动作，霍思霖眼底划过一抹复杂不明。
药效很快发作，虞姬疼得双膝一软。
就要瘫倒时，却被拥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是霍思霖。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嗓音冰冷：“半月来朕这儿拿一次解药。”
虞姬压下喉间腥味：“是。”
霍思霖瞥了眼她额间被冷汗晕花的花钿，松开手将她交给宫女。
“给她的花钿重新上妆，不要误了大婚时辰。”
说完，他转身离去。
看着霍思霖的背影，虞姬不自觉攥紧喜服。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的龙涎香。
这是十二年来，霍思霖第一次抱她……可却是为赐她毒药。
无数日夜相伴，终究是抵不过帝王多疑吗？
可她永远都不会背叛他！
半柱香后，虞姬乘坐轿撵前往祭台。
走上九十九层台阶，她隔着红纱望着身侧之人，满怀欣喜。
无人知晓，她深爱他足足十二载！
时辰到，典礼开始。
虞姬攥了攥手，平息着心底的慌。
只听喜官展开圣旨高声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有大理寺卿嫡女沈芙瑶，毓秀名门，温婉贤德，故命以册宝，立为皇后，钦此！”
虞姬刹那间浑身冰冷。
沈芙瑶？这不是她的名字！
喜官的喊声还在继续，可虞姬却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心中恐慌，倏尔抓住了身边霍思霖的衣袖：“主子……”
霍思霖很冷地瞥了她一眼，反手攥住她的手腕按下。
“虞姬，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一句话，像是雪化成的水淋在了头上，让虞姬瞬间清醒。
他的命令她只能服从，何来质疑？
后面的拜堂、行礼、入洞房，虞姬统统都不记得了。
她坐在空无一人的凤仪宫中，心里的苦涩仿若能淹没人的潭水。
这场大婚，她期待了整整半月。
可终了，自己连名字都没能拥有。
大理寺卿嫡女沈芙瑶？
虞姬思索了很久，都没能想起关于此人的片点。
她想着等霍思霖来时再询问。
但等到喜烛都在无声无息中燃尽，凤仪宫的大门也没被推开过。
新婚之夜，新郎不见了。
虞姬掀开盖头，踏出宫门想去寻霍思霖。
可身上繁重的宫服像是有千斤重，她不习惯，转身又换了自己的夜行衣才出去。
一路找到议事殿，里面亮着烛火，而霍思霖的贴身暗卫项南守在门前。
虞姬便知，霍思霖定在殿内。
看到她，项南一愣：“你怎么来了？”
“我找主子。”
虞姬说着，就要推门而入，却被项南拦住。
而他眼底无端有种悲悯的情绪。
她看得清楚，心底莫名一颤。
正要开口，却听殿中传来一道女子娇笑：“阿霖，你怎能如此取笑我？”
虞姬四肢瞬僵，转眸看向项南：“何人在殿内？”
项南神色有些复杂，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回去吧，主子现在不会见你。”
不会见！
殿内，霍思霖和女子的说笑声连绵不断，虞姬听得喉间一涩，仿佛白日喝下的毒又涌了上来。
她慢慢攥紧垂在身侧的手：“我知晓了……”
正要转身离开之际，宫殿大门却被拉开。
只见霍思霖揽着女子的肩走出，眉眼间是虞姬从不曾见过的温柔笑意。
然而下一瞬，他瞧见虞姬，脸色瞬间冷如冰霜。
“谁准你来的？”
他语气不耐，虞姬本能跪下。
刚要认错，却在抬眸看清霍思霖身侧女子时，霎时僵住。
那女子的面容……和自己几乎一摸一样！
不，应该说，和大婚铜镜中的自己更像！
刹那间，有什么东西连点成线。
心底的那个猜想荒唐至极，可虞姬却不得不信。
十里红妆、中宫为后，原来……都不是许她的！
迎着霍思霖眉间的冷厉，虞姬指节攥得泛白。
“主子……她是何人？”
霍思霖却未答，揽着女子径直越过虞姬便走。
一瞬，心仿佛浸泡在雪地之中，冻成了冰。
相伴十二载，他从未这样对过自己。
这女子于他就这般重要？
虞姬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雪地，背脊僵直。
冰冷的雪水沾湿衣衫，钻进膝盖骨里一阵刺痛。
项南不忍，伸手将她扶起，压低声音告知：“那位是沈芙瑶，主子真正要娶的人。”
沈芙瑶……
这是今日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虞姬借力狼狈站起身，回头望着那两人相携远去的背影，心里却涌起股执拗。
第一次，她不顾身份冲着霍思霖高声质问。
“主子，所以我只是个替身，对吗？”

======第三章======
霍思霖停住脚步，侧过眸来。
那眼神比屋檐上结的冰块还冷：“虞姬，你是在质问朕？”
“你是不是忘了，若没有朕，你根本活不到今日！”
虞姬指尖发凉，心口更像是被活生生剜了个大洞。
疼，太疼了。
但霍思霖瞧不见她眼底的痛苦，厉声道：“去慎刑司领三十廷杖，好好记住你的身份！”
十二年来，除了任务失败，这是霍思霖第一次因为其他人，其他事罚她！
虞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属下……遵命。”
慎刑司。
虞姬趴在长凳上，背后皮开肉绽。
三十棍，每一棍落在身上，都好像要砸断她的骨头，要了她的命。
可她却死死咬着嘴唇，半声也不吭。
昏迷又醒来，已是深夜。
虞姬还趴在长凳上，但背后一片冰凉，痛楚减轻不少，显然是已经上了药。
她艰难地起身，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项南：“多谢。”
项南摇摇头，眼底闪过抹晦暗不明：“你不该动心。”
虞姬倏地攥紧手指，下意识想否认。
可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她明白瞒不过他。
沉默半晌，虞姬抿紧唇：“我做不到。”
项南皱起眉：“虞姬……”
虞姬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项南，你可否告诉我，为何我与那沈芙瑶这般相似？”
“我不信，这是巧合。”
项南喉咙滚动，须臾，他叹了口气：“她……是你同胞姐妹。”
分明是黑夜，可虞姬却觉得一道晴日霹雳砸在头上。
她怔楞在原地：“什么意思？”
“意思是，沈芙瑶便是你一直以来在寻的血脉亲人。”
“而主子从救起你那时起，便知晓你的身份。刻意瞒下，是为了把你培养成手里的一把刀，为他所用。”
“昨日那碗朱砂泪，也是主子怕你见到沈芙瑶后，察觉到自己身世，从而生起叛逆之心，才赐你喝下的。”
项南一字一句如同刀割：“虞姬，你还不明白吗？主子对你根本就没有……”
“别说了！”虞姬急声打断他。
怎么可能呢？
霍思霖明知道她有多想找到家人，怎么会瞒了自己足足十二年！
一瞬间，无数种情绪悉数袭来，急火攻心，她眼前一黑，身子重重倒下。
再醒来，已是翌日。
虞姬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知道自己回到了凤仪宫。
刚要起身，背后烧灼般的疼起来。
头顶同时响起道低沉的声音。
“躺好，现在还不能起来。”
虞姬一怔，偏头看去：“主子……”
霍思霖坐在床沿，嗓音淡薄：“昨夜事，可知错了？”
他来，竟不是为关心她伤势吗？
方才见到他的点点欣喜刹那间消失殆尽，虞姬垂下乌黑睫羽：“……知错。”
“知错便好。”霍思霖睨着她，“若再犯，便不只是三十廷杖。”
虞姬无声咬住嘴唇：“属下明白。”
话落，殿中一阵寂静。
霍思霖看着虞姬，倏地淡淡出声：“你的面具呢？”
虞姬顿了瞬，有些不解。
但还是从怀中拿出那个一直贴身携带的金色面具。
霍思霖接过，修长手指在纹络上摩挲了片刻，而后亲手将它戴回了虞姬脸上。
“你可想回家见见父母？”
虞姬愣住：“主子……”
霍思霖眸中似有温柔流过，可说出的话却仿若冰刃。
“朕可允你回去，代价是，你亲手……杀了他们。”

======第四章======
虞姬如坠冰窖，四肢都仿佛被冻住。
亲手杀掉自己的亲生父母？！
“为什么？”虞姬攥紧手指，身子忍不住战栗起来。
霍思霖却像是没瞧见她的神色，又或者，根本不在意。
“你不必知道为何，只需回答，去还是不去。”
隔着半张面具，虞姬与霍思霖四目相对。
相识十二年，她知晓他行事狠厉，却不想……竟狠厉到如此地步！
那是自己的血脉亲人，生身父母！
即使十二年未见，她也做不到……
虞姬咬唇，垂在身侧的手颤抖不止：“若我不去呢？”
霍思霖目光一瞬凌厉：“那便由你的命来抵。”
说完，他便大步离开了凤仪宫。
身影消失的那一刻，虞姬如坠深渊。
殿门大敞着，寒风卷着雪花呼啸吹进屋内。
虞姬浑身战栗，可觉不到冷。
因为她的心更冷。
抬眼望着这凤仪宫，她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住在这里又如何？霍思霖想娶的人不是自己，怜爱的人更不是自己！
不知过去多久，虞姬缓缓站起身，走出了凤仪宫。
漫天飘雪中，她沿着大红的宫墙往前走，一步一茫然。
忽然，眼前出现一抹艳色。
“虞姑娘？”
虞姬怔怔地抬起头，只见一方纸伞下，沈芙瑶明眸皓齿。
分明是一样的脸，命运却截然不同。
咽下喉间涩意，虞姬微微颔首：“见过沈小姐。”
沈芙瑶浅浅一笑：“我听阿霖提起过你，他说你是他最忠心的暗卫。”
虞姬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
这时，脸上突然传来一阵温暖。
沈芙瑶葱白手指抚上虞姬脸上的面具：“这面具好漂亮。”
“我家中规矩甚严，爹娘从不准我像虞姑娘这样装扮。”
“不如今日我们互换衣衫，让我放肆一次，虞姑娘应该不会拒绝吧？”
虞姬想拒绝，眼前却划过霍思霖漠然的脸。
若是得罪了沈芙瑶……恐怕他也不会高兴。
最终，虞姬还是没有拒绝，跟着沈芙瑶回了储秀宫。
片刻后，两人各自从屏风后出来，已然互换了衣衫。
穿着黑衣，戴着面具的沈芙瑶上下打量了虞姬一番：“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