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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年，我一直想跟18岁的儿子心平气和聊一次的愿望，竟然在戒毒中心实现了。本文由记者采访所得，为了讲述方便，采用第一人称讲述——

1

2009年，我和老公辞去河北老家城建公司的稳定工作，经人介绍，来到深圳市一家建筑公司任职。那年我34岁，儿子军军9岁。

在深圳的这家公司，我做项目负责人，老公做建筑设计，我俩的收入比在老家多了十几倍。

中年求变，我们无非打算多挣些钱，将来给儿子军军一个更好的保障。为此，军军被我们送到外婆家，成了留守儿童。

当时的我和老公坚定地认为，获得美好生活必须付出代价，况且分离只是暂时的。因为我们稳定下来后，会接他过去。

可计划总是大于变化。来了深圳后，我俩的工作非常忙，项目要跟着工地跑，两人常年居无定所。自然地，将军军接到身边就成了一句空话。

从那以后，我就很少在儿子脸上看到笑容。事实上，我们一年也见不到他几面。大部分时间只能打电话，慢慢地，军军连跟我们讲电话都不耐烦了。

外婆说，他不愿意接我的电话，说不喜欢在冷冰冰的话筒里听到妈妈的声音。

儿子的话像锥子扎着我的心，我放下电话当即就想回老家。可第二天一睁眼，我就开始盘算工地上的各种进度问题。

老公总是安慰我，孩子小，不懂事，大一点就好了。我也期待着，也这么相信着。

一天傍晚，我突然接到儿子电话，他在电话里哭着告诉我，舅舅打了他，让我赶紧把他接走，他一天都不想待在舅舅家。

我强忍着内心疼痛，询问他事情原委，儿子说是因为他和表弟抢玩具，舅舅帮着表弟。

我正在对儿子进行安抚时，弟弟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弟弟在电话里道歉说，今天对军军发脾气，还推了他一把。原因是军军特别不讲理，不仅占据所有玩具不谦让，还打了亮亮（弟弟的儿子）。

弟弟和我感情不错，这也是这些年我放心把儿子交给他们的原因之一。何况每个月，我给的生活费不低，也相信弟弟不会有像儿子说的“舅舅拿脚踹我”的情况出现。估计小孩子夸大其词了。

和弟弟沟通完后，我又给儿子打电话，让他不要欺负弟弟，好好听舅舅的话。电话那头，儿子起初还争辩，后来就一直不说话，最后还挂了我的电话。

事后，我又给母亲、弟媳打电话，希望他们和儿子多聊聊，能够化解儿子心中的愤怒。可我发现我又错了，儿子从那以后，更加不愿意接听我的电话。

春节放假回家，军军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沉默，偶尔说几句就开始顶嘴。老公有时恨恨地骂一句：“我们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你，你个白眼狼，没有良心！”

儿子听了，也只是冷哼一句，接着就拍屁股走人了。

哎，孩子成长的重要阶段，永远只有那几次，而我们却全都错过了。只是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将来会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2

后来，弟弟经常打电话来告状，说儿子学会了逃课，还学会了偷东西。我说我的儿子绝不会变成那样，可弟弟说他亲眼所见，还说那次实在忍不住，狠狠打了他一顿。

又过了几天，弟媳打电话来向我哭诉，说军军趁大人不在家时，对亮亮拳打脚踢……弟媳求我把他接走。

我不相信天真的军军会做出这种事情出来，在电话里和弟媳吵了一架。随后，我立刻回了老家，把军军接到深圳。那年，军军13岁。

终于一家团圆了，可是军军已经不是我们记忆中的那个孩子了。

他入学没多久，就进入了学校老师的黑名单——动不动跟同学打架，欺负低年级同学，对老师大吼大叫。更过份的是，校门口的商店老板还给我打电话要账，说儿子在她那儿赊账已经高达千元。

那段时间，我和老公正在忙一个大的工程项目，整天回不了家，没办法给儿子做饭，只好每个月给他几千块生活费，让他自己去外面解决。至于管教孩子？更别提了。

好在我们上的是私立学校，虽多次被老师警告，我们一再承诺会管教好孩子后，学校也没有对军军做什么处分措施。

儿子就这样成了远近闻名的“坏孩子”，其他家长都不愿意让自己孩子跟他玩。儿子却似乎毫不在乎，而且显得更加冷酷，油盐不进。

我们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他就是一声不吭。

朋友建议我们把孩子送去一所“军事化管理”的学校，据说是专门帮助孩子改掉不良习惯的地方。

我在网上查了一下，好像评价还不错。于是，我和老公把儿子转送进了那所学校，想让他在里面呆半年，好好磨一下性子。

半年后，我们把儿子接回来，可是他并没有多大改变，回到以前的中学，依然整天迟到早退，和同学打架恶作剧。

有一次，他甚至在上课的时候用打火机点火烧东西，差点把同学的衣服都烧了……

学校终于忍无可忍，让我们把孩子带回家。后来，我们又相继找关系花钱进了其它几所私立学校，无一例外，儿子陆续被学校劝退，周围没有学校愿意接收他了。

我和老公很绝望。为了儿子的事情，我俩不知道吵了多少架，可是这个儿子好像就喜欢看我们不痛快。

只要我们夫妻吵架，他就兴奋地把我和老公新买的东西，比如说笔记本电脑、摄像机……拆得乱七八糟，甚至数据线都被他剪断。每次搞完破坏，儿子都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老公气得狠狠揍他，可这孩子一声不吭，任他爸叫嚣大骂，任我在一旁泪如雨下。

3

这几年，老公似乎对儿子绝望了，有时候休假也不愿意呆在家里，说看见儿子就心烦，还怪我没有管好儿子。

只要一触碰到儿子的话题，家里就会爆发一次战争。有几次，我俩都吵到准备去离婚。

儿子不服我们的管教，又整天生事。我和老公心力交瘁，于是又从广告里找到了另一家“军事化管理”的文武学校，把儿子送进去了。

临走前，老公还恨恨地对儿子说：“你不是喜欢打架吗？这里每天都要练武，让你在这儿打个够！”

我们哪里知道，这里竟成了儿子滑向深渊的起点。而我们，居然对此浑然不知，直到2017年4月的一天，我接到警方的电话……

那天，我正在和承包商谈工程进度时，突然接到警方的电话，说我儿子尿检呈涉毒阳性，让我去公安局一趟。接着，对方报了深圳市龙岗区一家医院的名字，让我们赶紧过去。

我当场崩溃，哭着给老公打电话，我们的儿子怎么会涉毒？老公也吓坏了，等我俩失魂落魄赶到指定地点，儿子正垂头丧气坐在椅子上。

当警方递给我一份检测报告，上面赫然写着“阳性”时，我才意识到，儿子的生活，早已失控了。

一位办案民警告诉我：“你儿子是在旅馆和几个孩子一起被抓的，现场发现有大量‘奶茶’‘跳跳糖’‘止咳水’等新型毒品的包装。而且经医生诊断，你儿子已经患有成瘾症，你们知道吗？”

对方说出的这句话，每个字都像一声炸雷在我耳边轰鸣。

ldquo;什么？成瘾？奶茶？跳跳糖？止咳水？那是什么？是吸毒吗？”我心如乱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一抬头，正撞见儿子如困兽般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他见我在看他，立马又把头埋下去了。

ldquo;鉴于目前孩子的情况，我们建议将孩子送至强制戒毒中心！”警方的话让我双腿发软，我紧紧抓住身旁的老公，才不至于让自己跌倒。

老公也好不到哪去，他流着泪问警察：“还有别的办法吗？”民警叹了口气说：“孩子还小，毒瘾侵入不深，要戒，得干脆和趁早……”

就这样，16岁的儿子军军被送去了戒毒中心。

那是我们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年。儿子被送走后的一个星期，我和老公双双请假在家，哪里都不想去。

我们翻着儿子从小到大的照片，不知道小时候乖巧懂事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想到伤心处，我俩忍不住抱头痛哭。

可生活还要继续，儿子还需要我们鼓励。一个星期后，等到能够探视的日子，我俩迫不及待地去探望军军。

几天未见，军军长胖了，脸色也红润了。

见到我们，他叫了一声“爸妈”就低下头。老公盯着儿子沉默半晌：“儿子，在里面还好不？”儿子略显惊讶地抬头，估计可怜的他以为我们会痛声责骂他吧。

他点点头，小声说：“还可以！”那天，是我们一家三口第一次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这样的时刻，自从和儿子分别后再也不曾有过。也是那天，我们了解到儿子染毒的经过。

军军说他刚来深圳时，非常孤独，也经常被当地的同学们欺负。为了自保，他和校外一些不良少年走到了一起。在他们的介绍下，军军初尝了止咳水。

军军试过之后，那种兴奋的感觉体验让他一发不可收拾，从此就有了喝止咳水的习惯。

4

喝了近一年后，他发现自己只要一天不喝就会出现频繁的心绞痛，坐立不安。

他还经常全身乏力、无精打采、注意力难以集中。而且，大便经常四五天才一次，晚上睡觉时，脑袋会突然抽几下。

有一天，他在网吧里打游戏，突然脑袋猛烈抽搐了几下，全身除了眼珠子能转动，其他哪儿也动不了，人像在睡梦中一样。这种恐怖的感觉维持了好久，才恢复正常。

军军很害怕，决定再也不喝了，可一次次又抵不过朋友们的诱惑。

不过很快，止咳水不好买了。因为这种止咳水的主要成分是磷酸可待因、盐酸麻黄碱等，它本来属于处方药，孩子们并不容易能买到。

可许多无良商家，为了利润，竟然藏身在学校附近的小商店进行售卖。后来因为监管变得严起来，小商店才不敢再出售。

渐渐地，周围的朋友不喝止咳水了，军军以为自己也脱了瘾。但是不久，在朋友中间又开始流行喝“奶茶”，吃“跳跳糖”等。

那些东西看起来和普通的奶茶、跳跳糖没有区别，喝过后才知道对身体的刺激，比止咳水更甚。

军军没有抵制住诱惑，再次沦陷。

ldquo;犯瘾的时候，我用刀子划胳膊，用棍子敲自己的头……什么办法都试过，还是忍不了。”儿子说到这里，眼泪突然掉下来了。

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见军军哭，连他爸爸用皮带抽他的时候都没见哭过。

我一把将儿子的袖子拉开，胳膊上面横七竖八的有好几个疤痕。我太粗心了，还以为是他跟别人打架受的伤。

儿子说他一直想告诉我们，可是又怕爸爸打他。

儿子在戒毒中心表现非常不错，由于他成瘾不深，医生诊断他半年后就可以成功戒掉。但他还是不怎么说话，看起来还有心结没有打开。

期间，我们经常去看儿子，戒毒中心的心理医生一直在跟儿子沟通。

心理医生告诉我们，儿子开始接受咨询时说得很少，直到医生慢慢和他建立信任，特别跟他聊起小时候的经历，儿子才突然变得越来越激动……

心理医生把儿子跟他讲的话，转述给我们听，希望我们能据此对症下药。他说的内容，有些我们知道，有些我们从来都没听说过。

那些从没听说过的内容，让我和老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公脸色煞白地说：“我对不起儿子啊，只知道工作，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他，我不是个好爸爸，是我把他逼上绝路的……”

原来，儿子做的这些事，最初都是源于对父母和身边人的报复。那年我们离开了军军，将他留在老家后，军军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他恨我们。

特别是后来，舅舅打了他，他向我求助时，我不仅没有站在他那边，还和舅舅一起教训他。从那时，父母在他心中就已经等同于没有了！

特别是后来为了省事，送儿子去那所“军事化管理”的学校就是错误的开始。

我们根本没有仔细考察学校情况，就按规定交完学费，签好半年不得探望的协议，把儿子送进去后就离开了。

心理医生转述儿子的话：“你知道吗？我爸妈把我安顿好后，他们可能还没走出学校大门，教官就命令三四个高年级学生对我拳打脚踢，他们说是入学仪式。

ldquo;然后我就被送进了四面是围墙的禁闭室。衣帽、鞋袜都被收走了，地板上只有一只纸箱。那是11月份的冬天啊，我只有抱着纸箱取暖。还没有饭吃。

ldquo;晚上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我真的想过一头撞在墙上死了算了，谁知道墙上竟然是一层厚厚的泡沫。学校早就有防备了……”

5

心理医生还告诉我们，儿子在那所学校每天早上5点多起床，背着10公斤左右的圆木跑步，一次就是10公里，如果落在最后三名再加跑5公里。

有一次，他跑在后面，都晕倒在地上了，马上又被冷水泼醒，要求继续跑。

半年里，他数不清自己被罚跪了多少次，只记得最长的一次是没吃没喝跪了8个多小时。学校还奖励学生们互相监督举报揭发，儿子说从那时候起，他就不再相信身边的任何人。

有一次，他的一个同学从宿舍楼跳了下去，想用自残换来回家养伤，结果只是受了点轻伤，被送到学校医务室进行简单的包扎后，就进了“单间”看管。

儿子后来暗自发誓，出去之后，一定要让我们吃更多的苦头，他恨透了我们把他送到这个鬼地方。

我终于明白儿子为什么老是喜欢跟我们作对，老是喜欢搞破坏，老是喜欢看我们气急败坏的样子。

我们给他的爱太少了，让仇恨趁虚而入。可惜我们一直没有醒悟，反而在错误的道路上越陷越深。

心理医生还说，只有和那些社会上的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儿子才会放松，特别是和他们一起接触那些新型毒品后，他好像才可以忘记一切烦恼。

这种新型毒品涨价还很快，军军上瘾后，每个月平均要花费上千元。他开始撒谎，用各种理由骗我们、骗爷爷奶奶给钱。

听到这里，我真是太后悔太粗心了！我确实发现儿子这些年每个月的生活花费越来越多，他的理由如果仔细推敲就能发现问题。

可是，我们都忽略了这个问题，再加上只要不给钱，军军就和他爸爸大吵大闹。我不想看到家里鸡犬不宁，最后还是塞钱给儿子了事。

发展到后来，我们给的生活费都不够用了。好几次，同伴让他晚上一起去抢劫，幸亏军军最后没有去。我听得心惊肉跳。

关于止咳水，心理医生也告诉我们：“止咳水是很多孩子走向吸毒的开端。一旦沉湎于服用之后的快感，就会越陷越深，随着剂量加大，也很容易开始尝试刺激性更强的新型毒品。”

后来我们了解到，儿子口中所说的“奶茶”是一种新型毒品，伪装成奶茶的样子，也是用水冲服，和其他饮品混和在一起，香味和饮料相似。

但实际上，这些就是K粉、冰毒，一吸上就完了。

现在的青少年吸毒，很多都是被这些带有伪装的新型毒品所诱惑。还有一些伪装成饼干、茶叶、跳跳糖的，毒性极大，更易成瘾。

因为伪装得太好，很多孩子对这些东西没有防备心，出于好奇心去尝试，但是一旦沾染上了，就无法回头。

我们只觉得一阵阵的后怕。

在儿子结识的“喝水”朋友圈中，我们家只能算是家境中下等的小康家庭，没有那么多钱让儿子去挥霍，这可能反而阻拦了儿子陷得更深。

但是还有那么多可怜无辜的孩子，可能已经永远无法回头了……

6

那天回家后，我和老公坐在客厅，久久说不出话来。老公突然掩面痛哭：“错的是我，不是我的儿子啊！”

那天后，我和老公经常去戒毒中心探视儿子，把儿子小时候的照片拿过去，和他分享儿时成长的点滴。可惜的是，儿子的照片都停留在9岁之前。

那天看到相册的最后一页时，老公突然低下头说：“儿子，对不起！爸妈不该扔下你……”他的话未说完，声音便哽咽了，而我也已是泪流满面。

随后，我俩向儿子一起共同检讨了这么多年以来，对他的忽视和缺席，并向他保证，等他出去之后，我们不会再一心只扑在赚钱上，而是重新弥补对他的陪伴。

也许是真真切切感受到我们的关爱和悔意，儿子脸上的神色在一天天改变，面对我们时，他也不再沉默和抵触。

一次，我们去探视时，外面下起了大雨。那天我们结束探视时，儿子突然对我们说：“爸妈，雨下得很大，你们路上小心点。”那一刻，我俩都愣住了。

继而老公忙不迭地说：“好的好的，谢谢儿子。”从中心出来的时候，我发现老公的脸上早已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经过药物和心理治疗，半年后，儿子就可以回家了。从戒毒中心出来的那天，我和老公拥上去，紧紧抱着他说：“儿子，都过去了！”

在军军被强制戒毒的那段时间，我和老公商量后，辞去了广东这家建筑公司的工作回到老家。

我们在小区开了一个小超市，虽然每个月的收入没有之前赚得多，但我们一家三口却可以平平淡淡相守在一起。

军军在家修整一段时间后，他提出想去学习英语。原来，虽然这些年他放弃了学业，却一直没有放弃学习英语，即便被毒瘾折磨的时候，他都是靠背英语单词来缓解。

军军说，他内心不甘沉沦，觉得学习英语是让他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听军军说这番话时，我的眼眶湿润了。没有想到我的儿子这么棒，这么多年，我们却都只看到他不好的一面，才导致今天这样的局面，幸好一切都不晚。

后来，我们出钱让儿子去上了几个英语培训班，从基础知识到口语训练，儿子学习非常努力，加上学习英语又是他的兴趣爱好，儿子很快从写到说，达到了很高的水平。

我们鼓励他考托福和雅思，可他担心自己有过污点，不肯报名。对此，我们也不好强求！但是儿子告诉我们，他会一直持续把英语学下去，将来当一名专职翻译。

人生有了新目标，笑容再次回到了儿子的脸上！

2019年春节，吃完年夜饭，儿子突然从房间里拿出一台照相机，不好意思地递给老公：“老爸，我以前把你喜欢的照相机摔坏了，现在赔给你一个新的。这是我自己在网上做兼职挣的！”

老公拿着相机翻来覆去地看，高兴得连连说：“谢谢，谢谢儿子！”看着这对父子能重新如此融洽，我觉得这日子过得比赚多少钱都要舒心！

作者 | 花小小  记者

编辑 | 菜花 男友力Max的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