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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照片是绾怜被收养小半年之后拍的。
那时候她已经度过了从公立学校到国际学校的过渡期，成绩也稳定在了全校前五。
高中学习压力不小，时间被压缩得很紧，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会抽空和裴烨桉见面。
裴烨桉怕她耽误学习，都是去学校找她，好几次还被学校的保安当成了混混。
这张照片就是裴烨桉某个周五下午去学校找她的时候拍的。
绾怜记得裴烨桉用一天的工资给她买了一块芝士蛋糕，她感动得又哭又笑。
拍完合影以后，她马上冲洗出来贴在了这里，还在下面写了日期和名字。
在她无父无母的十多年时光里，是裴烨桉和她相依为命度过的。
他们本来可以有光明美好的未来，可以做一辈子的家人，这一切都被詹语白毁了。
何楚妍在门外看到了站在长廊尽头的绾怜，终归是没有上去打扰她。
在裴烨桉这件事情上，何楚妍和姜故鸣对于绾怜的干涉并没有那么多。
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有郑凛叙兜底，而是因为他们夫妻二人都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放她去做，她一辈子都不能跨过那道坎。
作为父母，他们不忍心看她活在过去，一辈子饱受折磨。
——
十一点半，绾怜和何楚妍离开了福利院。
绾怜刚哭过，眼睛还是红的。
何楚妍开着车往订好的餐厅那边去，绾怜则是盯着后视镜发呆。
盯了十多分钟，绾怜突然说：“妈妈，我怀疑有人跟踪我们。”
何楚妍被她说得也有点紧张，看了一眼后视镜，但没有发现可疑车辆。
何楚妍：“你说后面那辆宝马？”
绾怜：“它跟了我们一路了。”
何楚妍：“……宝贝，我们现在走的是高速。”
一路直线畅通到底，这种情况能算什么跟踪。
绾怜拍了一下额头，看来她真的是精神太紧张了，居然做出这种蠢事来。
何楚妍：“累了就小眯一会儿，到餐厅了我叫你。”
绾怜闭上了眼睛，后续就没有再注意后面那辆车了，何楚妍同样没有注意到那辆宝马和他们走了同一个出口。
——
从高速下来驶入新城区，徐斯衍放慢了车速，保持着安全距离跟着前面的特斯拉。
那辆车最后停在了一家港城当地非常有名的餐厅门前。
徐斯衍找到停车位熄了火，看到绾怜和何楚妍下了车。
绾怜的眼眶还是红的，隔着几米都能感觉到她心情不好。
徐斯衍眼前又闪过了她站在走廊的照片前落泪的画面，眉头拧起，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般。
徐斯衍坐在车里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吃完饭出来，这才驱车回到酒店。
徐斯衍坐在沙发上，手机捏在手机，界面停留在通讯录里秦殷的名字那一栏，久久未动。
过了几分钟，手机屏幕灭了，徐斯衍沉着脸把手机扔去了一边。
——
徐斯衍大可不必纠结，因为秦殷这会儿已经收到了绾怜和何楚妍去福利院的照片。
彼时，秦殷正独自在滇南某个小镇上漫无目的地游走，詹语白并不在他身边。
微信的提示音一经响起，秦殷便立刻拿出手机，上面赫然是林煜发来的照片。
秦殷一眼就认出了蓝天福利院的大门。
照片拍了几十张，秦殷一张一张看过去。
福利院的院子里过年的气氛很浓郁，挂了一堆孩子们做的灯笼。
其中几张照片就是绾怜站在灯笼下面笑的。
但最后两张又不单纯只是笑了，因为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的泪光清晰可见。
这眼泪没下来，后面的几张就是绾怜和何楚妍一起给孩子们发春节礼物时的抓拍。
看得出来孩子们很喜欢绾怜，绾怜没有任何架子，轻松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她笑得天真灿烂，稚气未脱，又璀璨耀眼。
连和志愿者说话的时候，都是眉眼含笑的。
后面的照片就不是这样了。
秦殷在照片上看到了那条熟悉的长廊，她站在墙壁前，上面是那张他亲眼看过的合影。
斑驳的光影打在她的脸上，她抬起手摸上照片上的男人，脸上的泪被阳光照得晶莹剔透。
明明是偷拍的照片，却有电影海报的质感。
深情款款，悲怆动人。
秦殷曾一直觉得绾怜的演技很好，否则怎么能在他面前将痴心不改、一往情深的形象演得出神入化，甚至迷了他的眼，让他产生了她很爱他的幻觉。
直到他看到这几张照片。
看过她真正深情起来的模样，他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可笑。
什么是深情，什么是痴心，看这几张照片就知道了。
什么哥哥，家人。
这分明是爱人。
秦殷从微信退出来的时候，手机的边沿已经在掌心卡出了深痕。
——
除夕一转眼就到了。
港城有习俗，除夕夜要去给亲人扫墓。
这也是绾怜今年回来的一个重要原因——她已经有几年没有在除夕来看过裴烨桉了。
除夕前两天，郑凛叙也带着三三回了港城，除夕扫墓，他们父女自然也要参加。

除夕的下午，郑凛叙开车来到中心别墅接到了绾怜。

三三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她并不太清楚这是要去哪里：“珠珠，我们去哪里玩啊？”
绾怜摸着三三的手说：“去带你看一个重要的人。”
三三：“他会陪我玩吗？”
绾怜：“……他可能没办法陪你玩了。”
三三似懂非懂地眨了一下眼睛。
直到郑凛叙把车停在墓园门前，三三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她下意识地往绾怜那边看。
绾怜从后座里拿了花出来，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三三上去牵住了她的手，小手捏捏她的掌心鼓励她。
绾怜被三三这个暖心的小动作弄得露出了笑。
祭奠带了不少东西过来，园区的保安弄了一辆车把东西推到了里面。
墓园里还埋着郑家的其他长辈，郑凛叙先带着三三去祭拜别人，留下绾怜一个人在裴烨桉的墓碑前。
绾怜把手里的花放下来，蹲在墓碑前看着上面的照片笑：“哥，我又来看你啦，这次只隔了几个月，是不是很惊喜呀？”
绾怜每次过来都会和裴烨桉分享自己的生活，不知不觉就会说好多话。

第157回脚踝
二十几分钟以后，郑凛叙牵着三三过来了。
郑凛叙原本担心绾怜会哭，但他多虑了，这次过来，绾怜脸上是挂着笑的。
郑凛叙内心很欣慰，绾怜这几年的心态变化他是看在眼底的。
三三看到墓碑上的照片以后，捂着嘴巴小声说：“爸爸，这个哥哥长得好帅哦。”
绾怜也听见这句话了，她把三三拉过来，笑着说：“三三来和哥哥打个招呼吧。”
三三学着绾怜的模样蹲下来，抬起小手朝墓碑上的照片挥了挥，乖巧地喊了一句“哥哥”。
绾怜抬头和郑凛叙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露出了微笑。
从墓园出来，天色已经黯了。
郑凛叙把绾怜送回中心别墅，三三不肯走了，于是绾怜留他们父女两人一起吃饭。
何楚妍和姜故鸣和郑凛叙都很熟悉，三三倒是第一次过来。
看到三三，何楚妍和姜故鸣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
除夕前一天，秦殷就独自回到了北城。
按惯例，周家除夕是要吃团圆饭的。
除了秦殷一家外，其余的叔伯都过来了，包括秦殷远在国外的堂姐，今年都回来吃团圆饭了。
周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周老爷子有三个儿子，秦殷的父亲周章回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弟弟。
周家没有分家，几人成家后都住在祖宅里。
秦殷在这一辈里排行老四，上面有两个堂哥，周仁和周义，还有一个堂姐，周若。
唯一比他小的就是周溟了，现在还在读硕士。
秦殷这一辈里，唯一成家的就是周仁，孩子都有了两个。
如今秦殷也传出了订婚的消息，他就成了周义和周若的调侃对象。
秦殷一进来就听见周义玩味的声音：“老四回来了，怎么没带老婆？”
秦殷：“还不是老婆。”
周义：“迟早的事，还能跑了不成。”
秦殷坐下来，目光看向周若，“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若：“昨天。”
秦殷：“呆多久？”
周若：“半个月。”
秦殷：“难得。”
周若：“好久没回来过了，好好玩玩，对了，詹语白怎么没跟你回来？”
秦殷：“她在滇南福利院处理事情。”
周若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秦殷一向话少，聊过几句之后就不多言了，周家今天格外热闹，秦殷坐在沙发上，耳边就没有安静过。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秦殷拿出来看到消息提醒以后，起身独自一人去了阳台。
是林煜在微信上发来的照片。
后面还跟了一段话：【墓园那边只拍到了外面，里面跟不进去。】
秦殷打开跟拍的照片去看，今天的主角是绾怜和郑凛叙，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那孩子应该就是郑凛叙那个母不详的女儿。
郑凛叙去中心别墅接了绾怜，带着她和孩子一起去了墓园。
虽然只拍到了在墓园门口的那个阶段，但照片上信息量也是很大的。
郑凛叙的后备箱里放了很多祭祀用的物品，满满两个手推车，工作人员分批推进去的。
如果只是祭奠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东西——
秦殷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可以确定这墓园所属于郑凛叙。
但裴烨桉的墓碑也在里面。
原野说郑凛叙是绾怜的小叔——
一条条线索在大脑中迅速串联起来，全部都指向了同一个答案。
裴烨桉极有可能是郑家人，否则绾怜没有理由叫他“小叔”。
秦殷看完照片之后又给林煜发了一条消息：【去查郑家。】
发完消息，就听见周义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一个人站这里干嘛呢，跟老婆聊天？”
秦殷把手机放回兜里。
周义很快走到了秦殷身边，双手撑着栏杆感慨：“没想到啊，最后是你比我先结婚。”
秦殷：“羡慕？”
周义：“那倒没有，外面整片森林等着我呢。”
秦殷：“小心得病。”
周义：“你小子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秦殷：“友情提示。”
周义是他们兄弟几个人里玩得最花的，工作原因，到处出差处处留情，老爷子教训过好多次都没用，后来就不管他了。
周义：“那是你不懂男女关系的快乐。”
秦殷：“……”
周义拍拍秦殷的肩膀，凑近了低声问他：“你就有过语白一个女人吧，她看着就很保守。”
周义这话一出，秦殷最先想到的就是绾怜之前勾引他的时候说过的话。
秦殷觉得喉咙热，手指抓住领带拽了一下。
周义：“你喜欢她么？”
秦殷缄默不语。
周义：“不喜欢吧。”
秦殷：“喜不喜欢不重要。”
周义：“反正我不喜欢，这种道德绑架的手段也就是欺负二婶善良了，要是我，给笔钱就打发了。”
——
除夕夜港城有烟火表演。
晚饭以后，绾怜就和他们一起出门了。
广场上人山人海，搁在平时绾怜是不会去凑这个热闹的。
十一点五十，烟火表演正式开始，绾怜被挤得和他们走散了，只能一个人站在人群中欣赏。
旁边的人都在拿手机拍照，绾怜也象征性拍了几张，发了一条朋友圈。
烟火很美，整个天空都是绚烂的色彩，小时候福利院附近逢年过节也有烟花，她每次都会拉着裴烨桉一起看。
那时候她因为年龄小，个头小，裴烨桉会把她背起来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想起来以前的事情绾怜就走神了，结果就是被人推了一把，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刚支撑住身体，又被人踩了一脚。
绾怜疼得弯下了腰。
她一瘸一拐走了几步，准备找个人少的地方待着，结果刚动身就被人拽住了胳膊。
然后就回头看到了徐斯衍。
他穿着一件黑衬衫，有烟花在他头顶绽开，他的瞳孔里五光十色。
不过绾怜无心欣赏。
她只觉得烦人，怎么过个年都不让她如意。
还没来得及挣扎，徐斯衍已经把她拽出了人群，两人停在了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
绾怜一把甩开徐斯衍的手。
徐斯衍蹲下来握住了她的脚踝。
绾怜：“你干什么？”
徐斯衍：“踩到哪只脚了？”
绾怜：“……”
徐斯衍：“这只么？”
绾怜：“和你没关系，放开。”
她每个字都透着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