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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顿时因为陆槿坚决又莫名的话而凝固。
许嘉希呆呆看着眼前眉眼带着愠色的人，脑子空白了瞬，只是觉得被握住的力道松了又紧，仿佛对方在做什么思想争斗。
而陆槿险些咬住自己的舌头，他是昏了头吗？怎么会说出这句话。
半晌，他才生硬地解释起来：“你跟他不合适，另外……他比你大八岁。”
许嘉希眸光渐暗：“你也比我大八岁。”
闻言，陆槿嘴角一僵，竟然找不到话反驳。
许嘉希视线下落，停在被他攥住的手上：“而且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他？”
陆槿沉默，心续却被慢慢搅乱。
他也不知道，只是看见许嘉希对秦霄宇笑，甚至不抗拒他的接触，自己就看不顺眼。
可这种感觉以前从没有过……
或许是因为两人的距离过于近，让本就微妙的气氛多了分暧昧。
正当两人的目光再次碰撞时，何思辰的声音突然出现。
“许嘉希，手术的……呃。”
面对眼前的场景，何思辰先是一惊，而后在接收到陆槿冷冽的眼神后，背脊阵阵发凉。
他讪讪笑道：“那什么，我先去查房，你们继续。”
说着，何思辰转身离去，却还是八卦地转头看了几下。
陆槿稳着气息，放开了手。
等看见那手腕上多了一圈红痕，他眼底掠过丝自责。
许嘉希把装着衣服的袋子递回去：“谢谢小叔的心意，但不必了。”
似曾相识的话让陆槿心口一紧。
两个丽嘉月前他过生日，许嘉希送的礼物也是这样被他拒绝。
好一会儿，陆槿才接过，心里却告诉自己送的礼物不合时宜，因为许嘉希这些日子不能离开医院。
他捏着袋子，声音低沉：“我去帮你买点吃的，你先好好休息。”
说完，陆槿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嘉希皱眉，她早就吃过了……
望着敞开的病房门，她很是惆怅。
自己和陆槿之间似乎越来越陌生了，陌生到同出一个空间都有说不出的尴尬……
医生办公室。
刚坐下的何思辰正喝了口水，便见陆槿臭着脸走进来，把一个纸袋扔在桌上。
“给你了。”
闻言，何思辰一脸欣喜地放下杯子，迫不及待地拿起纸袋：“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犒劳……”
可看到里面是件女士外套，他整个表情都垮了。
何思辰拿着衣服，又气又无奈：“你确定是给我的？”
说话间，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而后闻了闻衣服。
“还是别人穿过的！？”
听了这话，陆槿变了脸，为什么秦霄宇也说这件衣服别人穿过，这明明是他让苏烨去买的。
“你怎么知道别人穿过？”他忍不住问。
何思辰把衣服丢给他：“你自己闻闻，香奈儿黑可可，这款香水刚上市不久，而且衣服吊牌也没有。”
扑鼻而来的香味刺的陆槿紧蹙起眉，翻开衣领，原有的吊牌不翼而飞。
不可能啊，从律师事务所到医院，衣服一直是在自己手里。
见陆槿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何思辰一头雾水：“怎么回事？”
陆槿将衣服丢在桌上后转身离开。
一路匆匆，他拿出手机翻出个号码，眼神冷冽的按下拨通键。

第四十一章

从苏烨那儿听到方颖去过自己办公室时，陆槿浑身的气势凛冽到了极致。
他正向打电话给方颖，季母的电话率先打了过来。
陆槿眸中闪过抹不耐，好半天才按下接听键：“妈，有事吗？”
没想到电话那头却传来季母的哭喊：“寒夜，你快回来给你妈做主啊！”
陆槿愣住，俨然对那边的情况感到疑惑。
紧接着季父带着怒火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你叫儿子干什么？他还要工作呢！”
“你还知道自己有儿子，一大把年季干出这种事，你还要不要脸！”
季母带着哭腔的怒骂伴随着破碎声，通话被挂断。
陆槿再回拨过去，已经无法接通。
他踌躇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回去看看。
半小时后。
陆槿推开父母家的家门，一个玻璃杯砸在他脚边，碎片溅了一地。
“战争”显然还没结束。

“寒夜，你可算回来了。”

先一步赶来的方颖走上前，脸上满是担忧。
香水味钻进陆槿鼻内，让他想起那件衣服上的味道。
可季母沙哑的哀嚎很快打断了他的思绪。
“现在当着寒夜的面，你老实说，卡里的钱到底去哪儿了！”
陆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季父面色凝重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出了什么事？”
面对儿子的询问，季父欲言又止，可最后还是被季母抢过了话：“寒夜，你爸他在外面养女人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季父也气红了脸。
季母指着他鼻子就骂：“那你说，我卡里的钱呢？”
听到这个问题，季父再次低下头，一个字也不肯说。
季母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这日子没法过了……”
方颖压低声音解释了句：“阿姨今天去取钱，但卡里只剩下一千块了。”
对于她的靠近，陆槿不露声色地拉开距离。
他扫了眼方颖的衣服，若有所指：“衣服不错。”
听似莫名的话让方颖心一悬，但她还是保持着冷静：“是吗？这是我刚……”
谁知道她话还没说完，陆槿越过她走到季父面前：“爸，你很缺钱？”
季父沉默了很久，最后也没有回答，而是起身道：“寒夜，你送我去趟医院。”
闻言，三人愣住。
而季父更是无视了季母的撕心裂肺，直接走了出去。
陆槿看着季父的背影，眉目间掠过些许不解，但还是跟了上去。
一路上，父子两个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两人上了住院楼的电梯，陆槿才问：“你来看许嘉希？”
这一栋楼除了许嘉希，在没有和他们家有联系的人。
季父点点头，沧桑的眼神中满是疲倦。
电梯门打开，他轻车熟路地朝许嘉希的病房走。
而跟在他身后的陆槿被季父弄得一头雾水。
可就快到病房时，季父突然停下脚步：“寒夜，爸想拜托你一件事。”
他转过身，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沉重开口：“这件事对你而言可能不公平，但爸真的没有办法。”
季父少有的严肃让陆槿不觉一怔：“什么事？”
在他错愕的目光下，季父一字一顿。
“等许嘉希的事全部解决完，和她结婚。”

第四十二章

陆槿紧缩的瞳孔颤了颤，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季父说让自己和许嘉希结婚！？
“爸，你……”
“你妈那儿我解决，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对许嘉希。”
季父叹了口气，转身进了病房。
陆槿站在原地，还没从季父的话中缓过神。
他心里并没有反感，只有对这个决定的的不解。
病房。
“咳咳咳……”
许嘉希轻咳着，将手链摘下来小心地放回礼盒。
这东西对她来说带着受之有愧，毕竟律师费自己都还没凑齐。
“许嘉希。”
听见季父的声音，许嘉希愣住了。
她抬头看去，下意识地喊了声：“叔叔？”
然而这个称呼让她有些尴尬。
自己叫陆槿小叔，又怎么能叫季父叔叔呢。
季父走进来坐下，语气平和：“其实寒夜比你也大不了多少，而且这辈分也不用太计较。”
许嘉希攥着被角，显得有些拘谨。
她和季父交集不多，也没想到他会来看自己。
而陆槿的再次出现，更让许嘉希觉着很不自在。
看着眼前苍白瘦弱的女孩，季父突然红了眼，但还是竭力克制着情绪：“你受苦了，这些事都怪寒夜，是他糊涂。”
闻言，许嘉希下意识地看向陆槿，却见对方也盯着自己。
他虽然皱着眉，但眼中并没有不耐和厌恶，仿佛只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许嘉希垂眸：“小叔没错，他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听了这话，陆槿心不觉一紧，愧意从眸中一闪而过。
当初他的确是因为许嘉希的放纵气昏了头。
陆槿软下眉眼，望着许嘉希的目光渐渐深沉。
季父暗自抹了把脸，而后扬起一个自认为得体的笑容：“我已经跟寒夜说好了，等你做完手术，你们就结婚。”
短短一句话如同地雷在许嘉希脑子里引爆，她震惊地看着季父，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季父看向陆槿，使了个眼色暗示让他说话。
陆槿面色如常，眼神却带着少有的拘谨：“手术完再说吧。”
季父立刻瞪了他一眼，显然对他这个回答很不满。
“叔叔……”许嘉希攥着被角的手慢慢松开，语气透着几丝无力，“如果不做手术，我活不过半年，就算做了手术，我能活五年的几率不超过百分之五十。”
说着，她望着陆槿，努力压着心头的钝痛：“而且我也不喜欢他。”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了陆槿的心脏，疼的他大脑陷入空白。
就在许嘉希说完的一瞬间，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被抽离了。
季父也愣了，没想到许嘉希会用这个理由拒绝。
“许嘉希，这……”
“爸。”
陆槿打断他，声音微哑：“你先回去吧，我跟她说。”
季父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安慰了许嘉希几句后走了。
许嘉希又低下了头，呼吸却因为对方的靠近渐渐乱掉。
“做完手术，你有什么打算？”陆槿突然问。
许嘉希神色一怔，诧然抬头：“你……”为什么不问我不喜欢你的事？
转念一想，他本来就不喜欢自己，又怎么会在乎这个问题……
正当许嘉希为自己那没问出口的话而感到羞耻时，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陆槿那张冷峻的脸也在瞬间贴近……

第四十三章

许嘉希浑身紧绷的如同一根琴弦，连同呼吸都滞住。
陆槿看着眼前相隔不过几厘米的脸，唇线微抿。
“天冷，你不能着凉。”
他双手穿过许嘉希两侧，将落在床上的外套提起披在她身上。
许嘉希一愣，似曾相识的暖意好像回到了全身。
她眼眶渐酸，喉咙也像堵了块棉花似的挤得慌。
或许是急于摆脱陆槿带来的情绪干扰，许嘉希胡乱找着话题：“十五年前我住院，小叔也跟我说这句话。”
闻言，陆槿动作一顿。
他慢慢退开，面色复杂：“那么久的事你还记得。”
许嘉希嘴角微动，她怎么可能忘记，关于陆槿的每件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你每天放学都会来看我，坐在病床边给我读书。”她笑了笑，思绪似乎已经回到了那个年季，“你说你长大要做律师。”
陆槿眼神恍惚了瞬，记忆好像也跟着被带走。
那时候的许嘉希又小又单纯，明明是季母伤害了她，却漾着天真的笑容说是自己摔的。
他蹙眉，心中涌上股涩意：“对不起。”
这一声为季母道歉，也为他自己。
许嘉希眸光微征，目光中闪过抹惊讶。
在她的印象中，陆槿从没说过这三个字。
但这轻飘飘的道歉也并不能抚平许嘉希心中的伤痛，反而增添了丝惆怅。
她摩挲着衣角，瓮声道：“也许你说的对，我一直都把自己当孩子，对你太任性，这一次也是我的教训。”
看着她氐惆的模样，陆槿更觉心被一揪。
这回的打击对许嘉希来说太大，她从前那份无赖的张扬彻底被磨掉，只剩下了悲凉和无奈。
陆槿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字眼。
望着眼前那双深邃的墨眸，许嘉希深吸了口气：“等我好了，先去看看奶奶，然后到处走走。”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我没钱，但还是想出去看看。”
二十四年来，她从没离开过桐城，而苏父和陈慧总会带着苏雪去旅游。
陆槿微垂眼帘，视线落在许嘉希纤瘦的指尖：“一个人去？”
许嘉希沉默，泪意却涌上了眼眶。
她慌忙低下头，放轻了声音：“嗯，等小叔结婚后吧。”
陆槿眉目越拧越紧，他凝视着许嘉希微颤的双肩，缓缓抬起了手。
可理智却生生打断他的动作，让他攥紧了拳僵硬收回。
良久，陆槿起身，小心敛着语气中的不舍：“好好休息。”
听着匆忙的脚步声远去，泪水“哒哒哒”的滴落在洁白的被面。
许嘉希抬起苍白的脸，遥望着窗外雾蒙蒙的远方：“小叔……”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她会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至少在那之前，请让她知道她曾爱过的人过得很好……
医生办公室。
何思辰看着一进来就闷坐在角落的陆槿，犹豫了半天才问：“和许嘉希吵架了？”
陆槿没说话，轻轻抹了把脸，眼眶的酸涩丝毫未减。
“你哭了？”何思辰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
陆槿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反驳：“心里难受。”
“你还能难受？”何思辰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没心呢。”
陆槿看着桌上的病历资料，想起许嘉希的脸。
“我……怕她死。”

第四十四章

何思辰愣住，他头一次从陆槿嘴里听见“怕”这个字。
他也收起了打趣的心思：“只要手术没什么意外，她能活下去。”
他停顿了瞬，接着说：“至少……十年没问题。”
这话就像只大手攥住了陆槿的心，收缩的痛楚开始在胸口蔓延。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会突然这么害怕许嘉希的死亡。
“我可能真的疯了吧。”陆槿自嘲一笑。
亲手把她送进监牢，后来又忍不住去回忆，现在甚至开始畏惧，他真的是个疯子。
何思辰拍了拍他的肩：“凡是往好处想，至少许嘉希现在还愿意见你，换做我，恨得能把你骨灰扬了。”
陆槿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站起身：“爸还在楼下等我，先走了。”
“我今晚不值班，去小酌几杯啊？”
他没有理会何思辰的提议，自顾离开。
刚下住院楼，陆槿便看见方颖下车走了过来。
“寒夜，阿姨在家等你和叔叔呢，快回去吧。”
面对她的温柔，陆槿却沉下了脸：“方颖，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不会和一个我不爱的人结婚，另外你也收收心，少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闻言，方颖神情一僵：“我做什么了？”
“你当医院的监控是摆设？”陆槿冷嗤。
他刚刚看过了医院监控，发现今天方颖穿着自己给许嘉希买的一模一样的衣服去看了许嘉希。
甚至在几天前许嘉希被送进抢救室的前十几分钟，她也出现了。
方颖怔在原地，还没想好辩解，陆槿已经越过她上了车。
车上，季父正靠着座椅背休息。
见他回来了，便问：“跟许嘉希说什么了？”
陆槿系着安全带：“没什么。”
他启动车子，忍不住问：“爸，为什么你要我和她结婚？”
季父看着窗外沉沉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而心里却说了句“因为季家对不起她”。
当晚。
何思辰端着一碰没开花的雏菊走进病房：“寒夜晚上有事来不了，他让我把这个送给你，说是补偿给你的生日礼物。”
他把花盆放在窗台上：“好好养着，等来年春天就开花了。”
许嘉希愣愣看着，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何思辰又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新手机：“这是我送给你的。”
其实手机也是陆槿买的，只不过他觉得自己什么也不送也不行，干脆把手机一半的钱转给了他。
而陆槿又担心许嘉希知道是自己买的会不收，干脆再次把好人的机会让给了他。
许嘉希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现在看来，反倒陆槿送的礼物最朴实，她最能接受。
何思辰硬是把手机塞到她手里：“你是寒夜的侄女，就是我的侄女，还跟我客气什么。”
“……”
也许觉得自己话说的不对，他立马含糊过去：“总之拿着，一个人无聊的时候看看电视玩玩游戏。”
何思辰态度坚决，许嘉希也只能收下：“谢谢。”
她平静的目光落在窗台的雏菊上，若有所思。
突然，新手机响了起来。
许嘉希低头看去，来电显示的备注让她一怔。
“方颖？”

第四十五章

没等许嘉希反应，何思辰尴尬地把手机拿过去挂断了电话：“我放错电话卡了。”
说着，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把两个手机的电话卡调换。
许嘉希想起那天方颖来找自己说的话，她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自己心里的不甘被方颖挑了起来，加上季母嘴里“杀人犯”的字眼，让她无法再默不作声背着罪名。
一个月后。
关于许嘉希故意伤人案二审正式开庭，而陆槿接手的继承案恰好也在这天开庭。
医院。
换好手术服的许嘉希躺在病床上，李琳来说唐医生已经去手术室了，何思辰点点头：“好，我马上过去。”
可迈开腿，就被许嘉希叫住：“医生。”
他转过身，目露惑色：“怎么了？”
许嘉希沉默，微红的双眼怔怔望着天花板。
而她的反应让何思辰以为她在害怕，他便安慰道：“放心，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医生，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许嘉希望向他，声音沙哑，“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阳光洒落在皑皑白雪上，闪着晶莹光辉。
随着法官的法槌落音，继承案以陆槿方的胜利结束。
和当事人交接好手续后，他立刻往医院赶。
这一整天，他的心几乎都悬在嗓子眼。
不是为了案子，而是为了许嘉希那场大型手术。
陆槿刚把车停在医院，一辆奔驰停在了他旁边，秦霄宇走了下来。
两人互看了眼后不约而同地朝就诊大楼走去。
“宣判了？”陆槿问。
秦霄宇淡淡回答：“许嘉希无罪。”
听到这个句话，陆槿松了口气，也不得不承认秦霄宇的功劳。
如果不是他在许嘉希家的房顶上发现一枚纽扣，案子很难解决。
那天许嘉希家隔壁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爬上墙捡羽毛球，正好看见许嘉希和陈慧的争执。
因为怕惹麻烦，男孩的妈妈也不敢让孩子乱说。
好在秦霄宇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他们。
看着陆槿如释重负的表情，秦霄宇嗤了一声：“可惜啊，你竟然选择接一个小小的继承案。”
“案子没有大小之分。”陆槿不甘示弱地讽刺了句，“喝了几年洋墨水，倒把初心给忘了。”
“至少我不像你，差点害死一个无辜的人。”
秦霄宇的话像铁锤敲在陆槿的心上，让他没办法反驳。
两人站在手术室外等了一会儿，门框上的手术灯便灭了。
何思辰走了出来，看着神色紧张的两人，沉声道：“手术很成功。”
直到这一刻，陆槿心中的石头才彻底放下来。
秦霄宇想起许嘉希那清秀的笑容，也忍不住松口气。
还好，她能活下去了……
不一会儿，还在麻醉状态的许嘉希被推了出来。
秦霄宇跟着移动病床朝病房走，陆槿正想跟上去，何思辰突然拉住他。
“怎么了？”他不满地皱起眉。
何思辰欲言又止，在陆槿脸上浮起不耐时终于开口：“以后许嘉希不能感冒，更不能做剧烈运动，不要带她去海拔高的地方，饮食方面也要注意，千万不能吃刺激性食物。”
句句叮嘱让陆槿眉头慢慢展开：“我知道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何思辰突然红了眼：“对不起，哥儿们……”

第四十六章

伴随着嘀嘀声，心电仪中的线条有节奏的起伏着。
窗台的雏菊还没开花，但因为许嘉希的精心呵护长得很好。
陆槿和秦霄宇站在病房外，只能通过观察窗看病床上昏睡的人。
两人沉默了很久，秦霄宇率先打开话匣子：“她现在和九年前完全是两个人。”
闻言，陆槿眉目微沉：“长大了。”
说到许嘉希，两人似乎有着莫名的默契。
秦霄宇双手插兜，思绪似乎回到了第一次看见许嘉希的那年。
那天他去朋友家疯玩了一夜才回学校，没想到在校门口的路边看见一个打着破伞的女孩子。
她穿着件褪色的短袖和喇叭裤，抢眼的红发湿漉漉的耷拉在后背，怀里抱着个老式铝制饭盒。
明明一副街头小太妹的模样，但那双清澈的眼睛巴巴看着学校，像是在期盼着什么。
几天后，他又在一个旧小区外看见了那个女孩。
她提着装满空瓶的编织袋，灰蒙蒙的脸上带着几处淤青。
但她没有哭，反而漾着个乖巧的笑扑进一个老人怀里说：“奶奶，小瓷饿了。”
秦霄宇一直在想，这个女孩的命到底还会苦到什么程度。
直到回国后再去到那个旧小区，他看见许嘉希被警察带走……
陆槿眸光深远，心思被病房中那张苍白的脸牵引着。
他告诉自己，许嘉希能活下去，他还有机会去弥补对她的伤害和亏欠……
风从窗隙摇晃着雏菊的绿叶，病房中回荡着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
恍惚中，许嘉希感觉自己躺在已故的母亲怀里，温暖安详。
覆盖在氧气罩下干裂的唇缓缓嚅动，小声地呢喃了句：“妈妈……”
梦里没有陈慧和苏雪，苏母和苏奶奶还活着，还有把她捧在手心疼爱的苏父。
他们一家吃着团圆饭，幸福的笑声填满了她整个梦。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个完整的家啊……
泪水顺着许嘉希的眼尾滴滴滑落，消失在她发间。
天渐渐黑了，秦霄宇作为许嘉希的辩护律师，得去监狱一趟。
许嘉希情况稍见稳定，陆槿换上无菌服才进入病房。
即便灯光柔和，他也看到了许嘉希眼尾的泪痕。
陆槿心一紧，抬手小心翼翼地抚过那张有些冰凉的脸。
“许嘉希？”他轻轻叫了声，没有得到回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嘉希紧闭的双眼才慢慢睁开，通红的眼眶还残留着泪水。
望着那双迷茫未褪的眼睛，陆槿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许嘉希眼睫颤了颤，视线转落在他身上：“小……小叔。”
蚊子般声音被仪器的声音覆盖，却一字不落的进了陆槿的耳朵。
他俯身：“二审判决出来了，你没有罪。”
闻言，许嘉希眸光渐亮，只觉心中的枷锁慢慢消失。
她没有罪，她不是杀人犯……
压抑的委屈在此刻变成泪水涌出许嘉希的眼眶，连同视线中的一切都变的模糊。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掠过眼尾，细细的摩挲让她心神一怔。
陆槿抑着喉间的哽涩，正要说些什么，何思辰突然站在病房外朝他招了招手。
“寒夜，我有话跟你说。”

第四十七章

走廊尽头，向来不抽烟的何思辰破天荒地点燃根烟，面对着窗吞云吐雾。
陆槿剑眉紧蹙：“怎么了？”
何思辰望着远处的灯光，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一定要好好对许嘉希。”
闻言，陆槿脸上掠过丝不解。
对方的话和季父如出一辙，仿佛自己亏欠了许嘉希很多也一样。
可事实也如此。
何思辰吐了个烟圈，又说：“明天我要回老家一趟。”
“许嘉希怎么办？”陆槿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何思辰手顿了瞬后捻灭烟：“有唐医生在呢，而且她目前的情况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陆槿总觉得他和平时不一样，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像藏着许多说不出口的话一样。
“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陆槿沉声问。
何思辰立刻露出个懒散笑容：“没有，就是觉得许嘉希挺不容易的，我今天说的你千万别忘了。”
陆槿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盘旋了很久才嗯了一声。
次日。
何思辰在来看过许嘉希后便离开了，而唐医生说术后没有并发症或者其他状况，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窗外飘着雪，雾蒙蒙的窗隐约能看见外面高楼的轮廓。
许嘉希正闭眼休息，听见脚步声后便睁开了眼。
是秦霄宇。
他把手里的康乃馨放在桌上后才坐下：“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许嘉希看了眼花，还是有些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感激，“谢谢你。”
秦霄宇拨弄着额前的碎发：“你是谢谢我送你花还是帮你打赢了官司呢？”
没等许嘉希回答，他又笑了笑：“可惜昨天我有事不在，不然这个好消息该是我告诉你才对。”
许嘉希眸色微变：“秦律师，律师费和手术费我会……”
“律师费不算，手术费加上后续治疗一共六十三万。”秦霄宇手撑在桌上，眉目未挑，“你不会觉得自己还得起吧？”
别说现在，以后的许嘉希都要长期靠药物维持身体，什么重活都不能干。
而这些话无疑是戳进了许嘉希心里，让她说不出一句话。
“不过……”秦霄宇弯起嘴角，“你可以学小说里的以身相许，正好我也到了该结婚的年季。”
许嘉希一愣。
还没等她回答，一道冷冽的声音直刺刚刚提议以身相许的人。
“大白天就开始做梦，秦律师该去精神科看看了。”
陆槿绷着脸走进来，直接把手里的粉百合放在了康乃馨上面。
秦霄宇笑容一僵，恨不得把对方的臭脸揉成团。
陆槿没理他，伸手摸了摸许嘉希的额头，体温正常。
虽然知道护士会定时给她量体温，但亲自确认没什么问题他才安心。
而陆槿过分自然的动作激起许嘉希心底的涟漪，让她有些无措。
秦霄宇冷哼了一声，眼底掠过些许对刚刚一幕的不悦。
安静的气氛不觉升起丝诡异，三人各怀心思看着不LJ同地方。
直到李琳来给许嘉希换药水，陆槿和秦霄宇才让出地方。
看着阖眼休息的许嘉希，秦霄宇用只有自己和陆槿听得清的声音说：“昨天忘了说，我打算等许嘉希出院，把她带法国去疗养。”

第四十八章

秦霄宇的话让陆槿又好气又好笑，先不说许嘉希的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自己又怎么可能答应。
他瞥了身边人一眼，根本没有理会。
见陆槿又一次无视自己，秦霄宇脸色也越加难看。
但转念一想，现在的许嘉希怎么可能会像以前那样一往情深。
想想陆槿被拒绝的模样，他就觉得解气。
这时，秦霄宇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后蹙起了眉，转身走了出去。
李琳换完药水，温声叮嘱：“许嘉希，如果刀口觉得痛痒也忍忍，千万别用手去抓。”
许嘉希轻轻嗯了声，眉间漫起丝疲倦。
她浅浅睁了眼，撞上陆槿担忧的目光。
许嘉希吐出口浊气，缓慢地放松了自己后重新闭上眼。
朦胧中，她听见秦霄宇在耳边说要回法国一趟，过完年回来接她。
还有陆槿那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小瓷”……
再醒来时，外面天已经黑了，浑身石头压着般的沉重感也减退了许多。
“饿了吗？我给你买了皮蛋瘦肉粥。”
陆槿起身，将病床的高度调整好后打开还冒着热气的包装盒，浓粥的咸香立刻四散。
许嘉希怔了怔，哑声开口：“我想喝点水。”
闻言，陆槿立刻倒了杯温水，又往杯子里放了根吸管才递到她面前。
许嘉希犹豫了会儿才含住吸管吸了几口，温水入口，熄灭了喉咙干哑的火。
她喘了口气，低低说了声：“谢谢。”
陆槿放下杯，拿起粥舀了口吹了吹凑到许嘉希唇边。
许嘉希却转过了头：“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你从昨天做完手术到现在就没吃东西。”陆槿又把勺子往她唇前凑了凑，语气中满是不容拒绝。
但许嘉希始终没有张口，只说：“明天你还要上班，早点回去吧。”
“我请了半个月假，在你出院前我不用上班。”陆槿蹙眉，回答的毫不犹豫。
许嘉希诧然转头，看着那双紧盯着自己的眼睛，心里有些惆怅。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现在和陆槿相处的很别扭，明明是熟人，却有着陌生人的距离感。
陆槿显然也感觉到了许嘉希的抗拒，他放下粥，沉声道：“你就算想闹脾气也等康复了以后再闹。”
这话像针刺着许嘉希的耳膜，疼的心中翻涌起了委屈。
她扭过头，情绪越渐低落：“我从来就是喜欢胡闹的人，小叔一直都知道。”
陆槿一噎，被她哽咽的声音扎的心头发紧。
他刚刚说错话了，还是语气太重？
气氛瞬间僵凝，让陆槿头一次觉得无措。
良久，他突然起身，扔下一句“帮你另外买点”就出去了。
看着那匆匆离开的背影，许嘉希一团乱的心五味杂陈。
好像现在和陆槿无论怎么相处，她都觉得是不应该，甚至是错的……
鹅毛大雪被风卷着满天飞旋，远处的霓虹灯在雾中分外朦胧。
医院旁的便利店内，陆槿拿了瓶热牛奶，正打算去结账时，目光突然落在货架里的千纸鹤水果糖上。
他眸光一滞，许嘉希年幼的模样在脑海中闪过。
好一会儿，陆槿才回过神，拿起了那包水果糖。

第四十九章

夜渐深，整个医院走廊只有值班护士的脚步声。
原本熟睡的许嘉希突然醒过来，病房一片昏暗，窗外的灯光勉强照出物品的轮廓。
她转过头，面色一怔。
陆槿坐在病床旁，手肘放在桌子上撑着头，呼吸均匀。
他竟然还在这里。
许嘉希心尖掠过丝复杂，嚅动了下有些发干的唇。
她望向卫生间，小心地掀开被子，冰冷的空气瞬时让她倒吸口凉气。
可即便她非常谨慎，还是在取药水瓶时踉跄了一下。
陆槿被惊醒，见才做了手术的人连外套都没穿就站起来，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我就在旁边，要干什么叫我就可以了。”他脱下大衣，把瑟瑟发抖的人紧紧包裹住，深邃的墨眸中满是紧张。
温暖的绵柔感让许嘉希心有瞬间的平静：“我……想去趟卫生间。”
她高举着药水瓶，慢吞吞地朝卫生间挪着腿。
可还没走几步，整个身体突然腾空，后背和膝窝多了双有力的手。
即便光线昏暗，陆槿走的依旧稳妥。
用脚顶开卫生间的门后，他让许嘉希开了灯才慢慢放下她。
本就狭窄的空间变得更加拥挤，陆槿将药水瓶固定好后朝她的腰间伸出手。
许嘉希慌忙躲开，目光闪烁：“我自己可以，你出去吧。”
闻言，陆槿动作一滞，后知后觉的尴尬终于爬上了心：“有事叫我。”
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原本有些拥挤的地方突然开阔，却让许嘉希久久没缓过神。
刚刚陆槿居然抱了她，放在以前，他连自己的触碰都无比厌烦。
许嘉希转过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疤痕像只蜘蛛趴伏在她的左脸上，显得有些渗人。
她抬手抚摸着，迷惘和悲凉刺红了眼。
门外，陆槿开了灯，目光停在窗台上的雏菊上。
没一会儿，卫生间的门打开了。
他立刻将衣服披在许嘉希身上，把她扶回病床。
“小叔。”
许嘉希忽然叫了一声。
陆槿怔了瞬，夹杂着担忧的不解视线转向她。
许嘉希却没有看他，但眼中的疏离毫不隐藏：“你回家吧，这里不好休息。”
听起来关心的话透着丝驱赶的意思。
陆槿忍着眉宇间的不悦，捻好被角：“睡吧。”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许嘉希倍感烦躁，她突然发现眼前的男人和从前那个厌烦自己的人不一样了。
也许是不愿自己被困在不该有的感情里，许嘉希故意拔高了声音：“被人纠缠的滋味你比我清楚，你现在是在报复我之前对你的无理取闹吗？”
看着陆槿面不改色的脸，她藏在被子里的手慢慢攥紧：“我已经被你送进去过了，你还要我唔……”
话还没说完，一颗糖突然被塞进嘴里，酸甜的草莓味顿时在口腔里漫延。
许嘉希愣愣地看着陆槿，如同一只被捋顺毛的猫。
陆槿揉了揉她柔软的黑发：“睡吧。”
同样两个字，这一次他放软了语气，甚至还多了分无奈。
偏偏这样的变化让许嘉希平静下来，慢慢睡了过去。
陆槿关了灯，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那熟睡的脸。
他往嘴里塞了颗糖后撑着头缓缓阖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