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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宛神态透着困扰。
“只是我没有记忆，所以我说的话好像就没有任何说服力，我就想如果我能记起所有的记忆，到时候你们就不会认为我每次的决定都是因为失忆而产生的错觉了吧。”
顾景北愣在原地。
心口好似被什么堵住一般，他垂下眼，陷入失神当中。
可在苏宛伸手过来拿信纸时，他却抬手躲过，并没有要给她的意思。
苏宛神色一惊，“你说好要给我看的。”

“我反悔了。”顾景北嗓音低沉，他目光沉沉看着面前的女人。

苏宛眉头拧紧：“这是我的东西。”
“那又如何？”顾景北眼底深处隐晦，语调冰冷。
这一刻，他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跟这段时间的体贴温和全然不同，浑身散发的低气压叫人不觉心生寒意。
但是心底却有个声音仿佛在说：这才是顾景北的真面目。
苏宛浑身一震，下意识往后退去。
她这个撤离的举动无疑是加重了顾景北的不满，他当即伸手将人紧紧搂过来。
“你躲什么？”
他的强势让苏宛感到十分不舒服，她试图挣扎，然而换来的却是他更收紧的力道。
苏宛第一次对面前的这个男人产生恐惧心理。
她双手抵住顾景北的胸膛，冷冷警告：“你敢对我做什么，我哥和穆方野不会放过你的！”
“穆方野穆方野，你的脑子里除了穆方野就没有别的了吗？”顾景北骤然加重语气，怒火几乎要从他的眼里冒出来。
他狠狠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眼里透着被激怒的执拗：“我要你看着我！不管你是你林宛还是苏宛，你都是我的！”
“不……我不是……”苏宛的下巴处传来痛意，可她却坚持不肯妥协。
那双眼睛里染上雾气来，泪汪汪的大眼睛里透着同样的怒火，夹杂着失望与冷漠。
对上她的眼神，顾景北心脏骤然收缩一下。
他抬手紧紧捂住她的眼睛，将她抱在怀里：“别这么看我，宛宛，我真的很爱你，你不能这么看我。”
大抵是明白过来抵不过他的力道，她并没有太大的挣扎。
就在顾景北以为她是不是已经顺从下来时。
他听见苏宛缓声开口说：“顾景北，你真让我恶心。”
一句话，足以让他僵住。
满腔的怒火却在她这句话里变成了浓重的心痛。
脑海里突然记起来，曾几何时，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在三年前的重逢，她在万分窘迫之时闯入他房间求救，他却跟她说——
“林宛，看着你这张脸我就恶心。”
时过境迁。
这话换成她对他说，他才猛地醒悟过来，有多伤人。
当时的她，也跟他此刻一样痛心难过吗？
顾景北身形顿住，紧紧钳制住她的手渐渐放松力道。
苏宛趁机从他怀里脱离，头也不回地就要离开。
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顾景北叫住了她。
“宛宛，你还想看信吗？”
苏宛脚步一顿，回头冷冷看他：“什么意思，你根本就不想给我不是吗？”
“我可以给你看。”
顾景北紧紧攥着信。
苏宛没有接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果然，紧接着顾景北话音一转道：“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苏宛眉头拧起，心里升起不太好的预感，防备地看着他。
看出她满眼的警惕，顾景北心脏仿若被重重一击。
不该是这样的，他从来没想过跟她重逢要变成这样。
顾景北的手紧了又攥，最终他冷下声音来张口：“明天陪我一天。”
“陪你一天？”苏宛重复着他的话，眼里透着显而易见的不解和不适。
见状，顾景北垂下眼，语气落寞：“就一天，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苏宛眼里的戒备却并未褪去，她说：“你的保证我不信，出尔反尔是你的长项。”
她实在是很懂怎么在他心口上狠狠刺上一刀。
顾景北的心脏骤然收紧。
过了好一会儿，他却再次听见苏宛问：“去哪儿？”
收紧的心猛然提起，顾景北眼里亮起微弱的光芒来。
顾景北当即回答：“A大。”
那是他们初遇的地方，是他们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苏宛愣了一瞬。
她对A大并不陌生，之前在网上查自己过去的消息时，其中就有提到过自己是从A大辍学的。
自然猜到，这大概很有可能是自己跟顾景北初见的地方。
跟过去相关，对记忆恢复自然也是有用的。
苏宛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信上。
“只要我明天陪你去A大一天，你就会将信给我是吗？”苏宛问。
顾景北沉声“嗯”了一下算作是应答。
安静片刻，苏宛点下头：“好，我答应你。”
顾景北登时眼前一亮。
苏宛的态度却依旧淡淡提醒：“那就希望顾总能够说到做到了。”
说完，她不顾顾景北是何反应，转身离开了。
次日。
苏宛起床时，门口有顾景北准备好的衣物。
是一条艳丽大方的红色连衣裙。
脑中闪过什么片段，她没能抓住，但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下楼的时候，顾景北充满期望地抬眼看过来，但下一秒，他眼神又暗淡下来。
直到苏宛到了他面前。
顾景北轻声开口问：“你为什么没有穿我给你准备的裙子？”
“我不爱穿裙子。”苏宛只淡淡回了一句，看向他的眼神冷漠无神，“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我以前会穿的裙子，可是顾总，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人是会变的，我的口味会变，穿扮也会变。”
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顾景北的心脏隐隐发痛，一抹苦涩浮现唇角。
他不再坚持，“好，你想怎么穿都可以，我们走吧。”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
到达A大的时候，还不到十点。
路上有不少正在赶课的学生，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青春洋溢。
跟并肩走在路上的两人截然不同。
一路安静无言。
两人就这么静静往前走着，直到路过学校的一处喷泉时。
苏宛的脚步骤然停下，她视线紧紧盯着正在喷洒出的水柱体，眼里露出些许什么。
过了会儿，她突然开口：“我好像记得这里。”
顾景北静静站在她身旁，听见这话，眼里的光骤然亮起来。
这里，是大学时她向他告白的地方！
“你记得什么？”
顾景北心下一紧，看着她。
满腔的期待却又一次落了空，苏宛拧紧了眉头，她摇摇头：“不太清楚，只是依稀有这个念头。”
顾景北沉默一瞬，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再度往前走着，苏宛却回头再度看了一眼喷泉。
其实不是的。
她没有对顾景北说实话，站在喷泉前面的时候，她的脑子里是有过画面的。
跟在林家时的熟悉感不同，这次，她刚刚眼前是真正的记忆。
甚至不是零碎的画面。
而是整个场景。
她记起来，自己曾经在这里举行过盛大的告白仪式。
当时的自己穿的就是顾景北早上准备的那身艳丽红色连衣裙。
玫瑰花在地上铺成爱心通道。
她站在最前方，而对面的人拧着眉头站在入口，被人往前一推。
他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顾景北！我喜欢你！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
她记忆中的自己盛着满腔的欢喜与爱意说出这句话。
站在面前的顾景北还是年轻时的模样，虽然依旧冷着一张脸，神情却是带着些许青涩的。
围观群众的起哄声响起。
她娇羞地低下头，将手中的花束递过去。
等待着顾景北的回答。
可等了很久。
等来的是顾景北的一句：“我不喜欢你，你能不能别做这种可笑的事了？”
她的满腔真心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苏宛心口忽地有些发闷。
在他话音落地后，记忆中的画面好似停滞了下来。
而后所有的场景渐渐模糊开去，只留下一句她强颜欢笑的挽留声。
她说：“你是觉得人太多了吗，那我下次换个人少的地方跟你告白好了，对不起啦。”
关于喷泉的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苏宛望着前方宽大的背影，心不住往下沉。
她在网上能查到的都是三年前的消息，只隐约觉得当时的自己似乎对顾景北太过于在乎。
原来大学时期的自己对顾景北就已经这么卑微了吗？
正在这时，前方的顾景北突然回头看她：“去凉亭里坐坐吗？”
“嗯，可以。”苏宛收回视线淡淡点头。
看着顾景北如今这副模样。
她突然有点好奇当初他们是怎么样才在一起的。
在凉亭落座。
苏宛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她直接开口问：“大学的时候，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顾景北拧开水瓶的动作忽地一顿。
他记起在喷泉边的告白，也记起当初自己毫不留情的拒绝。
默了片刻。
顾景北依旧低垂着头，闷声说出：“你跟我告白，我答应了，就这样。”
“我跟你第一次告白你就答应了？”苏宛眉梢微挑。
顾景北将水瓶盖拧开，递给她：“当然，我很喜欢你，当时你不跟我告白，我也是要跟你告白的，所以我们在一起很顺利。”
骗人。
苏宛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但她面上却并不显露分毫。
她接过他的水，缓缓扬唇：“是吗？”
水冰凉入喉。
驱散了林日的炎热，也叫她的心骤然冷却。
自己真是疯了才会寄希望于顾景北。
“你不是当场就拒绝我了吗？”
苏宛很想将这句话问出口。
但到嘴边时还是生生忍下了，她的唇角泛着冷意。
如果不是自己记起来的片段中清清楚楚知道是他拒绝了，一片空白记忆的自己岂不是又要被他骗了？
苏宛心下一沉，对于自己要恢复记忆的决心更是加重。
这个月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下个月记忆再次重启，等待她的恐怕将会是顾景北准备更周全的欺骗陷阱。
她绝不要这样！
顾景北不知为何苏宛好像在一瞬间变冷漠下来，张张嘴想开口问的时候，苏宛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她率先起身：“我想去图书馆逛逛，可以吗？”
“自然。”
顾景北将所有情绪隐下，答应下来。
图书馆也是他们大学时常去的地方，林宛在学习上是很有天分的，但她平时兴趣广泛，不到最后的考试关头，是绝对沉不下心来看书。
基本上都是在最后关头做冲刺，这样虽然也能出一个好成绩，但实在是太耗费精力体力。
顾景北跟她在一起后，就逼着她跟自己提前去开始复习。
而林宛总是要在这事上找点甜头才肯答应。
每天的甜头不一样，有时她会要求他一直牵着她的手，有时她又要求他到图书馆无人的角落来接吻，还有时，她要跟他坐在对面，以传纸条的方式来传情。
那个时候的她，总是有无数鬼灵精怪的想法。
顾景北搞不懂她，但无奈还是会配合她。
从回忆中抽离，两人已经走到了图书馆。
苏宛安静穿梭在书架中，似乎在找寻什么资料。
一切好似又回到当年的时光。
顾景北悄然跟在她身侧，“你想找什么？”
“随便看看。”苏宛随口回答，并不想跟他多聊的意思。
顾景北神色一顿，但还是继续说，“我在这里比你熟悉，能找到你想要的。”
听见这话，苏宛停下脚步，这才告诉他：“我想找百年孤独。”
“在那边。”
顾景北带着她准确往另一边走去。
找到书籍后，苏宛眼里透着欣喜看，她将其拿下，迅速往里翻翻。
很久没见过她这副样子，顾景北眉眼间带上一抹笑意，他压低声音笑：“你什么时候喜欢看这种了？”
以前的林宛可说过，她不太喜欢这种复杂的人物关系。
然而苏宛瘪瘪嘴，小声嘟囔着：“我看见穆方野手边总是放着这本书，所以好奇想来看看写了些什么。”
她说的声音不大，但尽数入了顾景北耳里。
笑容霎时僵在脸上。
“你什么时候见过穆方野？”他的语气几乎是在一瞬间冷沉下来。
苏宛猛地反应过来，噤声，并不准备回答他。
可顾景北却并不准备就此作罢，他粗鲁地将她手里的书抽走，不顾她的诧异，径直拽住她的手腕，直直将人从图书馆拉着走出来。
他周身泛起的怒火显而易见，寒意逼人。
苏宛被他扯着一路趔趄着朝前走，手腕处生疼不已。
直到走出图书馆，她才拧着眉头出声：“顾景北！放开我！你突然间在发什么疯？！”
一路到无人的巷子口。
顾景北猛地停下，将人狠狠压在墙壁上。
苏宛骤然噤声，看着他那双森冷的眸子，心底生寒。
“你要做什么？”苏宛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眼里透着同样的冷意。
顾景北心头一震，沉声问：“你见过穆方野了？”
如果是之前，他从未将穆方野放在心上，更是从不认为对方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看见她一次又一次地提及这个人。
他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慌乱感，他总觉得自己要抓不住她了。
所以他承认，自己害怕了。
他怕是不是只要穆方野说要带她走，自己这段时间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苏宛却是淡淡摇头：“不是，他不肯来见我。”
顾景北一顿，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一方面为他们没见面而窃喜，一方面却又有种奇异的苦涩漫上心头。
“那你为什么说他手边总是拿着那本书？”他问。
苏宛却是推开他，只简短地回了一句：“照片。”
原来如此。
顾景北手下力道松开，“抱歉，吓到你了吧？”
“不会，我已经习惯了，”苏宛冷静地睨他一眼，“顾总整理好情绪了吗？今天还要继续吗？”
她好像是完成任务般问他。
顾景北突然没了旧地重游的心思。
她的心根本就不在这里。
这是他第一次清晰认知到这个这件事，他缓缓摇头：“算了，回家吧。”
“回家会给我看信吗？”苏宛跟他确认，“毕竟这是你自己结束今天的行程，可不能说是我没做到。”
顾景北神色黯淡，眸色复杂看她：“放心，会给你看的。”
“那就好。”
得到肯定答案，苏宛才放心往前走去。
车停在学校南门。
距离图书馆有一千米的距离。
顾景北给司机打去电话：“来图书馆接我们。”
收线后，两人静静站在图书馆门口等待着司机开车过来。
时不时有年轻的学生在他们身侧匆匆走过。
曾经年少的时光恍如隔世。
前方有一对情侣，男生态度腼腆，女生活泼开朗，女生牵住他的手，他身子登时僵住，下意识要甩开她的手，无奈又被她紧紧牵住。
两人相处的模样跟当初的他们如出一辙。
顾景北眼里泛起波澜，忽地问她：“宛宛，等你恢复记忆，我们还有可能吗？”
“现在的我不会为未来的我做任何承诺，就像我也不会为过去的自己说原谅一样，”苏宛依旧态度平静，“顾总，与其用言语来问我这种弱小的可能性，你倒不如对我更坦诚些，恢复记忆后的我自然会给你答案。”
听见这话，顾景北沉默下来。
他听得懂她的言下之意。
可他也知道自己的确是矛盾的，他想找回当初的林宛，又害怕找回记忆的她只会对他更冷漠，所以有些时刻，他情愿将每个月都会记忆清空一次的苏宛抓在身边。
就是云家那边麻烦了点，还有穆方野这个碍眼的存在。
见到顾景北这副样子，苏宛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想让她完全恢复记忆！
她眉头拧起，刚想说些什么。
正在这时。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顾学长？林宛？！是你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