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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条短信，何思辰不由看向许嘉希。
陆槿说的特殊病人，应该就是她了吧。
先有秦霄宇，陆槿也来凑热闹，律师平时都这么闲的吗？
何思辰收起手机，轻声安慰：“我知道你很难受，但生活没有过不去的坎，你要有活下去的信念。”
闻言，许嘉希眸光闪了闪，沙哑的声音仿佛蕴着这辈子的伤痛：“我想在奶奶身边。”
她停顿了会儿，扯出个苍白的笑容：“就是不知道……等我死了，有不有人替我……收尸。”
经历了一生般的苍凉感让何思辰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转念一想，许嘉希病重，这就是她即将划上句号的一生。
这时，护士敲了敲门：“何医生。”
何思辰查看了下其他医疗仪器，确认没问题才出去：“怎么了？”
“3号重症监护室的病人家属要让病人出院，而且还要医院退治疗费。”
听了这话，他一脸莫名：“那你该去找陈医生啊。”
护士面露难色：“陈医生今天不在，主任叫您去处理一下。”
何思辰当即黑了脸，主任倒轻松，一有病人家属找麻烦就拉别人顶锅。
但看护士纠结的模样，他也只能认命：“我去看看吧。”
3号重症监护室。
苏父不顾护士的阻拦，硬是要把病床推出去：“我说了不治，你们就是想收钱是不是！”
何思辰一来就听见这话，他眉眼间多了分愠色，选择了先礼后兵：“先生，治不治在你，可也请先按照规矩办理出院手续。”
“办可以，你们得把之前交的治疗费退给我！”苏父气冲冲地叫喊道。
何思辰眼一横，头回遇见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护士是在看不下去，反驳了句：“你才交了一次治疗费，现在……”
“人都没醒，我交什么钱？”苏父理直气壮地打断她。
护士被气的满脸通红，心里大骂怎么会有这么弋㦊不要脸的人。
何思辰也没了跟他纠缠的耐心，直言道：“如果你觉得吃亏，那就让警察来处理。”
“你……小季！”
苏父眸光一亮，径直越过护士走到突然出现的陆槿身边，找到靠山似的开始诉苦：“正好你来了，你评评理，他们不让你陈阿姨出院！”
看到这一幕，何思辰不觉愕然。
他们认识！？
顺道来看陈慧的陆槿蹙起眉，对目前的情况有些疑惑：“怎么回事？”
没等何思辰解释，苏父先声夺人：“他们不让陈慧出院，况且不是跟你说了吗，许嘉希要是不赔钱，我拿什么给她治？”
听见“许嘉希”的名字，何思辰一愣。
他说的就是自己手底下那个病人？
陆槿看了眼还在昏迷的陈慧：“你是打算自己亲自照顾，还是请人？”
被突然这么一问，苏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一开始他只是不想花钱而已。
想到回去又要劳心费财，他气急败坏地啐了口：“早知道不告了，让那死丫头伺候。”
这一刻，何思辰完全确认眼前满眼是钱的男人就是许嘉希的父亲。
也许是出于同情心，他语气冲了几分：“先生，让一个病人去照顾另一个病人，你觉得合适吗？”

第二十章

若有所指的话让陆槿微微一怔。
何思辰直接夹着病历本走了：“寒夜，既然你们熟人，就麻烦你处理了。”
见他甩手掌柜似的走了，陆槿也没了耐心：“这里是医院，继续胡闹难堪的只会是你。”
带着警告意味的话让苏父顿时收敛了气势，他还不想和许嘉希一样去蹲大牢。
电梯口，何思辰看着走廊尽头，蹙眉摇了摇头。
即便他不清楚许嘉希和苏父有什么恩怨，可有那么个视财如命的父亲，恐怕比特发性肺动脉高压还要痛苦吧。
也因为这么一出，他更加坚信许嘉希是有苦衷。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何思辰刚走进去，陆槿就跟了进来。
“处理完了？”
陆槿嗯了一声，疲倦地捏着眉心。
何思辰双手插着兜：“你怎么会认识那种人？”
闻言，陆槿眸光渐暗。
他也忘了怎么认识苏家的，只记得那天季母说自己的好朋友嫁了人，要带他去看看。
然后就被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当成小叔一直叫着。
陆槿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你手下那个病人怎么样？”
听到这话，何思辰才想起他之前发来的短信：“目前病情还算稳定，另外你还不能去看她，她情况比较特殊。”
“特殊？”陆槿蹙眉。
何思辰看他一脸不知情，反倒更加疑惑：“不对啊，你既然认识刚刚那个男人，不该也清楚他们家的事吗？”

轻飘飘的一句调侃就像是雷在许嘉希耳畔炸开，震的她手颤了颤。
陆槿要结婚了？
对了，他早就说过了。
许嘉希压着涌上心底的酸涩，扯出个艰难地笑容：“你是他的同学，麻烦你帮我说一句祝他新婚快乐。”

“……”

秦霄宇以为她会哭，甚至生气，可没想到居然大度到献出祝福。
有一瞬，他突然对眼前这么受着冤屈又身患重病的女孩来了兴趣。
秦霄宇拨弄了下额前碎发：“你就不想亲自跟他说？”
许嘉希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他的最终目的：“我不上诉。”
秦霄宇手一僵，头一次被噎的哑口无言。
气氛凝固了半分钟，许嘉希突然紧拧起眉，脸上也多了分痛苦。
而照片因为疼痛的脱力而慢慢掉落在地。
秦霄宇俯身捡起，这才看清照片里老人的模样。
记忆中一个红发女孩依偎在老人怀里的画面让他有些出神。
“还给我……”许嘉希有气无力地伸出手，生怕他把自己唯一的念想拿走。
秦霄宇回过神，将照片放在她手里：“如果你奶奶在，她应该会希望你活下去。”
他打过很多当事人寻死觅活的官司，但从没这样慷慨的给出自己的劝告。
许嘉希眼眶一涩，却没有回答。
秦霄宇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松动，便继续道：“抛开你想不想活下去不谈，卸下你那些罪名，至少你能清清白白的去死，也不用顶着杀人犯的头衔去见你奶奶。”
听了这话，许嘉希苦涩地笑了笑：“你们做律师的，说话都这么伤人吗？”
秦霄宇舌尖扫过上颚：“我应该没某人那么铁石心肠。”
可以强调的“某人”让许嘉希神色微凝，她转头望向窗外：“我考虑考虑吧。”
虽然这么说，但她心中始终没有上诉的想法。
毕竟她对未来根本一点希望都没有。
秦霄宇眉目一挑，并没再说什么。
走廊外，端着杯热奶的何思辰刚抬头，便见秦霄宇从许嘉希的病房里出来。
他皱起眉，嘟囔了一句：“怎么又来了？”
看人走了，何思辰才揣着满心的疑惑进了病房。
“苏小姐。”
许嘉希闻声转过头，通红的眼眶无声诉说着她的悲伤。
“喝点牛奶吧，光靠营养针也不行。”何思辰调整好病床角度，把特地准备的吸管放到杯子里。
许嘉希喝了几口，干哑的嗓子才舒服了些。
“谢谢医生。”
何思辰拿着杯子，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其实，我已经见过你爸了。”
闻言，许嘉希眸色一紧：“医生……”
“上诉期只有十天，现在已经快过一半了，你真的不打算翻案？”何思辰不解。
他并不是想多管闲事，只是觉得她不该带着委屈和遗憾离开。
然而许嘉希不这么想，她的心早在陆槿放弃自己的时候死了。
“没有必要，而且对方律师……没有人能赢他。”许嘉希疲惫地闭上双眼。
何思辰脸上却多了分自信：“可我认识的那个律师也从没输过。”
至少在毕业以后没输过。
许嘉希没有接话，睁开眼后的目光分外平静：“医生，你这么好心，能让我走的时候不要那么痛吗？”

第二十四章

何思辰看着她脸上淡淡的笑容，那几分替陆槿的自信也都变成了无奈。
可能他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许嘉希所承受的痛苦不一定只源于坐牢。
这时，许嘉希像是想起了什么，眸中升起丝期望和为难：“医生，明天是我……奶奶七七，我没办法去看她，麻烦你替我去看看她，好吗？”
她知道不该麻烦何思辰，可现在自己这样，她只能硬着头皮去求。
她更不奢望陆槿会替自己去看奶奶，因为他说过，他不会同情杀人犯。
而何思辰二话不说就答应，许嘉希这才安心地闭眼休息。
次日。
细雨绵绵，墓园内寂静无声。
何思辰捧着束百合撑着伞，按照许嘉希说的找到苏奶奶的墓碑。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陆槿居然在这儿！
陆槿没有打伞，驼色的毛衣领和黑色大衣已经湿了一大半。
他却丝毫没有在意，深沉的视线定定看着墓碑，直到察觉有人来了才转移目光。
没等何思辰开口，陆槿率先发问：“你怎么在这儿？”
何思辰抿抿唇，看向他面前的墓碑。
李淑梅，是许嘉希的奶奶没错。
可是陆槿怎么会来看许嘉希的奶奶？
何思辰压着满心疑惑，随口回答了句：“帮病人来看看亲人。”
说着，他走了过去，眉目渐渐拧紧：“这是你亲戚？”
陆槿唇线紧抿：“嗯。”
许嘉希曾拜托他来看苏奶奶，可这么久以来，自己是第一次来。
目光触及到一旁的空墓时，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漫起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陆槿不知道是因为苏奶奶，还是因为许嘉希。
而何思辰脸色一变，顿悟他和许嘉希的关系不简单。
陆槿认识苏父，又知道许嘉希的奶奶，而且还有个服刑的侄女……
难道说，他的那个侄女就是许嘉希！？
陆槿看着何思辰过山车般的表情，眉目一拧：“怎么了？”
何思辰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你从没有去监狱里面看过……你侄女吗？”
听他又提起了许嘉希，陆槿神色微沉，可语气少了几分锐利：“没必要，她该在里面好好赎罪。”
何思辰这下全明白了，陆槿可能还不知道许嘉希的病。
打从一开始，他也从没去监狱看过她。
“我还有事，先走了。”陆槿似是不太想继续说起许嘉希，扔下一句话便淋着雨走了。
何思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目光放在面前的墓碑上。
他看着墓碑上老人的照片和名字，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李淑梅，李淑梅……”
在反复咀嚼了几遍这两个名字后，何思辰眸光一亮，连同记忆也闪回到了十四年前。
拆迁款、两百万、倒霉孙女等尖锐的字眼让他后脊一阵发凉。
何思辰转头望向已经走远的陆槿，眼底又是惊又是忧。
如果陆槿知道十四年前的事，以他的性子，不知道会不会疯掉。
半晌，何思辰平复心情，缓缓蹲下身将花放在墓前：“奶奶，如果你在天有灵，那就给许嘉希活下去的希望吧。”
他停顿了几秒，眼神渐深：“至少让她拿回属于她的东西……”

第二十五章

回到车上后，陆槿迟迟没有启动车子。
他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原本平静的心又起了波澜。
何思辰的话提醒了他，他的确没去看过许嘉希。
十八号就是她的生日，可那天并不是监狱的探视日，而今天恰好是……
犹豫了片刻，陆槿启动车子，朝市区驶去。
半小时后，车停在了一家蛋糕店前。
陆槿下车大步迈了进去，扑鼻而来的奶油气息让不喜欢甜味的他屏住了呼吸。
店员热情地迎上来：“先生，请问需要些什么？”
他看向橱柜，扫了一圈后停在一个草莓蛋糕上：“生日，女孩，二十四岁。”
听到这简单粗暴的回答，店员一时没反应过来：“好，稍等……”
四十分钟后，陆槿拎着蛋糕上了车，而后朝桐城女子监狱驶去。
医院。
几天的治疗让许嘉希的气色好了许多，从翻身都要用尽全力道现在能勉强下地了。
但因为还是犯人的身份，不仅戴着电子铐，还只被允许在病房中活动。
她站在窗前，呆呆看着玻璃上的雨水滑落。
“叩叩叩！”
听见敲门声，许嘉希转身望去，护士李琳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见她下了床，李琳赶忙放下碗，将衣服披在她身上：“你现在可不能着凉，赶紧躺回去。”
面对一次次关心自己的人，许嘉希露出难得的轻松笑容。
李琳扶着她坐回病床，把饭菜端了过来：“来，今天我特意给你从家做了糖醋排骨，常常。”
淋着酱汁的排骨点缀着芝麻，鲜香扑鼻。
许嘉希看着，鼻尖的酸涩刺的眼眶发红。
看她有了泪意，李琳心疼又不解：“怎么了？”
许嘉希用手背抹了把眼泪：“我想起……以前我喜欢的人了。”
闻言，李琳愣住，有些不知道怎么安慰。
然而许嘉希似乎陷入了回忆，她噙着泪的双眼一弯：“我第一次给他做的菜就是糖醋排骨，不过他没吃……没办法，我做的太差了。”
李琳心中五味杂陈。
无论是何思辰还是她，哪怕是负责监视许嘉希的警察，都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笑容单纯的女孩是杀人犯。
李琳叹了口气，揉了揉许嘉希的头：“没关系，等有机会了，你好好做一次菜给他。”
许嘉希唇角微僵，没有回应。
还有机会吗？她还有机会再见到陆槿吗？
她敛去笑容，拿起筷子一口口吃着饭，想靠食物压下那些遥不可及的思念。
雨停后，柏油路上因为阳光而泛着点点水光。
陆槿拿着蛋糕站在监狱外，好一会儿才迈开腿走了进去。
但他没有请求见许嘉希，而是将蛋糕递给了狱警：“麻烦把它转交给许嘉希，就说……”
陆槿停住，突然发现这世上不会有其他人来看许嘉希。
在狱警疑惑的目光下，他脸色微沉：“就说是个姓秦的律师送的。”
既然秦霄宇要帮许嘉希翻案，用他的名义送的也合理。
狱警低头翻看着文件，寻找着许嘉希的名字。
在看到“保外就医”的备注后，他正要解释，陆槿却接了个电话走了。
同事看了眼蛋糕：“送医院去吧，毕竟是人家的心意。”

第二十六章

接到季母电话的陆槿赶去医院，可看见病房里的方颖，他脸色顿时冷了下去。
“不是说爸情况不好吗？”
陆槿看了眼气色红润的季父，语气寒冽。
季父面无表情，自顾自沉思着什么。
“寒夜，你先坐下。”季母把陆槿拉到方颖身边，“你爸暂时还不能出院，所以咱们干脆在这儿把你和小颖的婚事定下来。”
听了这话，方颖羞涩一笑，看着陆槿的眼神也越发深情。
陆槿抽出手，态度冷淡的几乎每句话都带着寒冰：“妈，你知道我为什么学法律吗？”
闻言，季母一愣。
“不只是因为我喜欢，还因为想有理有据的反驳你的自私。”
毫不留情面的话气的季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再说一遍！”
眼看母子两要开始吵架，方颖立刻出声劝阻：“阿姨，我想寒夜还没做好准备，结婚的事先放一放吧。”
说话间，她目光留恋地看着陆槿。
季母张了张嘴，想拿许嘉希说事的冲动因为前几天陆槿的话而止住。
这时，一直沉默的季父突然开口：“小颖，你和阿姨出去一下，我有事要跟寒夜说。”
季母眼底掠过丝紧张：“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让你出去就出去！”季父厉声斥责。
虽然季母平时强势惯了，却也怕丈夫发火，只能咬着牙跟方颖出去了。
刚出走廊，季母便想起出事的陈慧。
从苏父那儿得知陈慧住了院，她还一直没去探望过。
但又不放心病房里的父子，便压低声音道：“小颖，你听听他们说什么，阿姨去办点事儿。”
方颖脸上闪过抹疑惑，但为了维持季母心中自己乖巧的形象，便点点头。
病房内。
季父语气凝重：“这么些天都没听你提起过许嘉希，你老实告诉爸，她去哪儿了？”
父亲少有的严肃和发问让陆槿心神微微动荡。
他收紧了双拳，声音低哑了几分：“服刑。”
听了这两个字，季父怔住：“你说什么？”
“陈慧因为她成了植物人。”陆槿眸色渐暗，“所以她被判了十年。”
“你……咳咳咳！”
不知是急还是气，季父剧烈咳嗽起来。
他推开陆槿扶自己的手：“她怎么可能会伤害陈慧，你不是律师吗？怎么不帮她？”
陆槿眉目一沉：“我是陈慧的律师。”
他也曾怀疑过许嘉希伤人的真实性，可许嘉希自己不仅承认了，甚至没有丝毫辩解。
季父的脸顿时涨的青紫：“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马上把许嘉希救出来！”
陆槿眼底满是不解。
按理说季父和许嘉希交集并不多，怎么会提出这种不切实际的要求。
他挪开视线，没有回答。
看陆槿没有丝毫答应的样子，季父红了眼：“造孽……造孽啊……”
门外，听到这一切的方颖眸中掠过丝欣喜。
她还在担心怎么处理许嘉希的问题，没想到许嘉希居然已经锒铛入狱了。
正当方颖彻底放下了心时，一个拿着蛋糕的警察从身边走过。
警察将蛋糕递给一个护士：“这是秦律师送给许嘉希的，麻烦你送去病房。”
方颖心头一震。
许嘉希在医院！？

第二十七章

3号重症监护室。
看着里面昏迷不醒的陈慧，季母眼中没有半点同情，反而带着丝看客一样的唏嘘。
“怪不得我联系不上她，到底怎么回事？”
一旁的苏父本就一肚子火，回答的咬牙切齿：“还不是许嘉希那贱丫头！”
闻言，季母愣住。
回来这么些天她一直都没见过许嘉希，而且陆槿好像也不太谈论起她，她还以为许嘉希去外地了。
“她人呢？怎么不来照顾着？”
“坐牢了。”苏父脸上写满了不甘，“把人害成这样，没赔一分钱就算了，还留这么个烂摊子给老子。”
季母目光一转，语气多了分难以察觉的警惕：“那你妈呢？”
“死了。”苏父轻描淡写，仿佛死的只是个陌生人。
听到这回答，季母神情一松：“你也别担心，陈慧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
面对这句不咸不淡的安慰，苏父心里冷嗤，还说是好朋友，连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好歹拿出点钱表示一下心意吧！
另一边，李琳拎着蛋糕走进病房。
许嘉希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愣住了：“李姐，这是……”
“那个秦律师送给你的。”李琳放下蛋糕，嗔怪了句，“你过生日怎么不告诉我？”
许嘉希一头雾水：“今天不是我生日啊。”
闻言，李琳也蒙了：“难道他记错了？”
许嘉希皱起眉，看着那包装精致的草莓蛋糕，并没有食欲。
她上一个有蛋糕的生日还是在八年前。
那年陆槿大学毕业，进入律师事务所前碰上她过十六岁生日，就给她买了个草莓蛋糕。
许嘉希至今还记得那个味道，和他给的糖一样的甜。
还没等她从回忆中抽身，心肺的绞痛如浪潮汹涌而来。
刺眼的血从许嘉希口鼻滴落在洁白的被子上。
李琳大惊失色：“许嘉希！”
……
因为和季父的争吵，陆槿脸色并不怎么好。
他刚走出病房，便见方颖从楼梯口走出来：“你回事务所吧，叔叔阿姨这儿我来照顾。”
对于她的热情，陆槿回应的冷淡：“谢谢。”
话落，他朝电梯走去。
方颖看着那淡漠的背影，心中忐忑：“寒夜！”
陆槿停住脚，不耐侧目。
“你不喜欢许嘉希，对吧？”方颖一字字问。
陆槿心跳微微一顿，口袋里的手慢慢收紧。
良久，在方颖的心都快因他的沉默接近崩溃时，他才沉声开口：“我从来就没喜欢过她。”
方颖并没有察觉陆槿目光中的闪烁，反而换上副善解人意的笑容：“如果你还不想结婚，我可以继续等。”
可看到她势在必得的眼神，陆槿却觉反感。
同样是爱慕，为什么许嘉希看起来那么单纯且坚定。
“不用。”陆槿转过头，毫不拐弯抹角，“我不想等你青春不再的时候怨我耽误了你。”
说完，也不管身后的方颖是什么表情，抬腿迈进了电梯。
或许是还沉浸在方颖的问题里，他并没有注意电梯是向上升的。
直到电梯门开，陆槿踏出去才反应过来。
他懊恼地捏了捏眉心，按下电梯按钮。
等待间，一个正在打电话的警察也来等电梯。
警察连声嗯了几声后对手机那边说：“是因为特发性肺动脉高压，人已经没了。”

第二十八章

熟悉的字眼像无数细针扎进陆槿心里，刺的他呼吸一窒。
“同志！”他一把拉住准备进电梯的警察，“你说谁因为特发性肺动脉高压没了？”
警察吓了一跳，也没有立即回答。
陆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不断闪过许嘉希的脸。
就在他想追问时，护士推着移动病床从病房中出来。
病床上躺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已经没了气息。
看着病床在面前经过，陆槿僵在了原地。
“独居老人，连个来照顾的子女都没有。”警察叹了口气，语气沉重，“还因为这么罕见的病去世，世事无常啊……”
陆槿面色微怔，后脊冷热反复交替了几遍才平复了那颗惴惴不安的心。
还好，不是她……
他垂下手，像是卸下了压在身上的重物。
陆槿道了歉，跟着警察一块进了电梯，思绪却没有从那病名中抽离。
夜深。
寒潮吹过整个城市，晃动着光秃秃的树枝。
过分寂静的病房放大了滴管中药水滴落的声音，一下下仿佛时间的流逝。
许嘉希躺在病床上，睡颜不安。
她只觉自己身处在一片黑暗中，耳畔却不断回荡着陆槿那句“这都是你罪有应得”。
许嘉希痛苦地捂着耳朵，嘶声哭喊：“小叔，我没有杀人，我没罪！”
突然，一抹陌生的温暖擦过脸颊。
许嘉希浑身一颤，缓缓睁开了眼，撞上一双深邃的瑞凤眼。
“怎么……又是你？”她偏过头，躲开那只落在自己脸颊的手。
秦霄宇手肘撑在桌上，姿态慵懒：“你伤口的纱布要掉了，帮你扶一下。”
许嘉希抿抿唇，没有做声。
秦霄宇看了眼她发干的嘴唇，侧身倒了杯热水，视线也扫到了一旁纹丝未动的蛋糕。
他调整好病床高度，将水递给许嘉希：“你是第一个被我伺候的人。”
恩赐般的语气让许嘉希皱起眉，她没有接，拿起桌上另一杯凉水仰头喝下。
秦霄宇愣了瞬，也没恼，反而觉得她的性格还和八年前一样。
他放下杯子，淡声问：“蛋糕怎么不吃？”
闻言，许嘉希握着杯子的手一紧：“不喜欢。”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句：“谢谢你。”
秦霄宇却笑了：“你真以为蛋糕是我送的？”
许嘉希惊讶地看着他，李琳不是说秦律师送的吗？
“我送的生日礼物能这么寒酸？”秦霄宇眸光闪了闪，若有所指，“也只有陆槿那家伙才送这东西。”
听了这话，许嘉希当即拉下脸：“小叔送的东西很好。”
秦霄宇轻哼：“刚刚不是说不喜欢吗？怎么又改口了。”
许嘉希面色一僵，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索性挪开了视线。
见她沉默，秦霄宇也丝毫没收敛，反而觉得对方生气时拧鼻的小动作有些有趣。
他又提了陆槿几句，许嘉希始终没再说一句话。
秦霄宇这才没了兴趣，让她好好休息便走了。
他看了眼时间，突然转步朝3号重症监护室走去。
看着情况更加糟糕的陈慧，秦霄宇眉头渐渐紧蹙。
如果她能醒，也许能刺激到许嘉希上诉，毕竟陈慧可是杀害苏奶奶的凶手……
这个念头才划过脑海，秦霄宇便见病床上的人呼吸急促了几分。
没一会儿，陈慧慢慢睁开了眼。

第二十九章

“取保候审？”
阳光落进病房，映照着许嘉希惊讶的脸。
正午刚过，狱警就来通知取保候审她的申请通过了。
可是她根本就没有申请。
许嘉希将目光落在一旁的何思辰身上，可看他的表情，显然也不知情。
狱警解下许嘉希的电子铐：“由于你的情况特殊，监狱方不会要求随时传唤，但每个星期都会让人过来查看情况。”
“等等，我没有申请取保候审啊。”许嘉希解释道。
何思辰谨慎地问了句：“担保人是谁？”
然而狱警却回答：“抱歉，担保人希望做保密处理。”
听了这话，许嘉希和何思辰都想到了同一个人——陆槿。
许嘉希眸色亮了瞬又暗了下去。
陆槿不会这么做，他那么坚决的认为自己犯了罪，又怎么会在乎她的生死。
而何思辰也很快否定了心中的猜测。
自己昨天才在墓园遇见陆槿，而且他根本不知道许嘉希现在的情况。
可除了他，还有谁能做许嘉希的担保人？
等狱警走后，何思辰看着许嘉希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好半天才问：“许嘉希，你和陆槿认识多少年了？”
听见熟悉的名字从他嘴里出来，许嘉希心一沉：“你认识他？”
何思辰点点头。
见状，许嘉希脸色渐白，开始担心对方会不会告诉陆槿自己在这儿。
“你放心，我没告诉他你住院的事。”何思辰安慰完才继续发问，“你和他认识很多年了？”
许嘉希垂眸，过往的记忆涌上脑海：“很久……”
十五年，她一半的人生时光。
何思辰看了眼她一直放在口袋的照片：“那你奶奶有提过陆槿的父母吗？”
闻言，许嘉希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眼神也多了分惧色。
尽管她也算个小混混，但对季母的恐惧已经刻进了心里。
那年她九岁，坐在楼梯上等放学的陆槿。
季母却狠心地把她推下楼，导致她在医院躺了半个月。
可那些日子，许嘉希没觉得有一丝难过，因为陆槿每天都会来看自己。
因为怕他伤心，所以她谎称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一幕幕带着温暖的记忆凝聚在许嘉希心头，留恋中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悲凉。
她摇摇头：“没有。”
何思辰摩挲着手中的笔：“既然认识很久，他怎么不来看你？”
许嘉希眼眶微微泛红，连同声音也变得沙哑：“他是我继母的律师。”
认识很久不代表百分百的信任，从陆槿质问自己是不是故意的开始，他们就处于对立面了。
她只是没想到当初自己问陆槿会不会为她辩护的话居然成了真。
何思辰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时，秦霄宇走了进来。
“秦律师？”何思辰怔了怔。
秦霄宇拉开椅子坐下，直接开门见山：“陈慧醒了。”
听见这话，许嘉希心跳恍惚都漏了节拍：“醒了？”
“昨晚醒的。”秦霄宇靠着椅背，盯着她渐渐苍白的脸。
何思辰连忙理清思绪：“等等等等，她醒了跟许嘉希有什么关系？”
秦霄宇白了他一眼，正要解释，一声暴怒的“许嘉希”像炮弹在病房炸响。
不等三人反应，突然出现的苏父几步冲上前。
“啪！”
一个巴掌狠狠扇在许嘉希脸上！

第三十章

火辣辣的痛在许嘉希脸颊上炸开，连同耳畔都响起了嗡嗡声。
何思辰和秦霄宇都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惊得忘了反应。
“你这个贱骨死丫头！老子要不是去监狱问，都不知道你还有取保候审的钱！”
苏父骂骂咧咧地抓住许嘉希的头发，硬生生把她拖下病床。
又和从前那样不断地打着她的脸。
手背上的滞留针被蹭掉，血顺着针眼冒了出来，许嘉希呜咽着：“放开我……”
何思辰连忙抓住苏父的手，痛斥：“你疯了？她是病人，还是你亲生女儿，你也下得了手！”
秦霄宇也把许嘉希扶起来护在身后：“没事吧？”
许嘉希白着脸，泪水在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打转。
孱弱无助的模样让他心里忍不住生了些许怜悯。
秦霄宇了解过她的家庭情况，知道她几乎是在家暴中长大，但也没想到苏父会下这么重的手。
苏父一把推开何思辰：“我打我自己闺女，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何思辰气结，他对苏父这种不讲理的人还真是力不从心。
忽然，他眸光亮了亮，拿出手机拨通陆槿的号码。
律师事务所。
办公室内，陆槿站在窗边，看着停车场方向发愣。
那里早就没了那个静静等待的身影。
他微垂眼帘，目光中露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失落。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陆槿拿起一看，是何思辰。
他蹙了蹙眉，带着些许疑惑地按下接听键：“喂？”
然而那端传来的并不是何思辰的声音，而是苏父尖锐又带着威胁的话语。
“小季已经答应继续做陈慧的辩护律师，只要你不把钱拿出来，你就在牢房里等死吧！”
紧接着秦霄宇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那可未必。”
两人的话让陆槿神色一沉，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他想开口问何思辰发生了什么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像水流淌过他耳畔。
“我也没想过活下去，在哪死都一样。”
陆槿心猛地一紧。
许嘉希！？
直到这一刻，何思辰满含不满的声音才响起：“苏先生，这里是医院，请您冷静行吗？”
听见医院两个字，陆槿紧缩的眸子颤了颤。
一瞬间，何思辰手底下的病人、墓园偶遇、秦霄宇出现在医院等信息一股脑的涌入脑子。
许嘉希在医院！
陆槿攥紧了手，转身冲了出去。
而医院中，面对咄咄逼人的苏父，何思辰也只能选择叫保安。
可即便这样，苏父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见人被带走，李琳立刻进去帮许嘉希处理伤口。
左脸颊的伤还没好全，右脸又红肿了起来。
看着她双眼无神的模样，李琳心疼的红了眼：“疼吗？”
许嘉希抬起头，含泪扯出个笑容：“习惯了。”
淡然的笑像块石头压在秦霄宇的心上，同情之余，不免又多了分对她的好奇。
他想知道，许嘉希到底还在压抑什么。
何思辰拧眉叹了口气，抬头间，面色一松：“寒夜？”
闻言，许嘉希瞳孔骤然紧缩。
她错愕抬眼，不偏不倚地撞进那双熟悉的深眸中……

第三十一章

陆槿站在门口，黑发微乱，呼吸有些急促，一双噙满复杂情绪的眼睛怔怔看着病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