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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本就有些紧张的母子有了争吵的趋势，让整个气氛都变得分外焦灼。
澹台胤平静地看着如坐针毡的季母：“好，那你告诉我，当年为什么要推宋潆月？那时候的她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如果她死了，你想过自己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说话间，年幼的宋潆月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又在他脑海浮现，刺得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季父眼眶一酸：“寒夜……”
季母“噌”地站起身，瞪大了眼：“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供你吃穿又供你上学，结果你为了一个外人一次次的气我，你还把不把我这个妈放在眼里？是不是以后为了她，你还会把我送进牢房？”

她像是为了保证气势，故意拔高了声音。

澹台胤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眸中掠过丝挣扎后将视线放在了季父身上：“爸，你说。”
季父张了张嘴，话如同在喉咙里打了结，堵得脸通红。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更怕说出来会严重打击儿子的自尊心。
将季父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澹台胤的心也开始焦躁：“那你让我娶宋潆月，又是为了什么？”
没等季父回答，季母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话，健步跨到季父面前怒骂：“让儿子娶宋潆月？你老糊涂了！？”
季父额上的青筋隐隐跳动着，声音低沉：“强扭的瓜不甜，寒夜不喜欢小颖你我都知道。”
“难道他就喜欢宋潆月？”季母看着澹台胤，警惕慌乱的眼神和方颖如出一辙，“你可是亲口对我说过你不喜欢她的。”
面对她过分的偏执，澹台胤终于忍无可忍：“为什么一说到关于宋潆月的事你就这样？她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值得你那么对她！”
季母气的浑身发抖：“你……你又为了她和我吵，我为了儿子的幸福，选一个好的儿媳妇错了吗？”
“好儿媳？所以你根本不管我的想法，只想为你自己找个好儿媳？”澹台胤看着她，沙哑的声音满是压抑。
盯着季母快要喷火的双眼，他不知是赌气还是吐露心声地继续开口：“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会娶宋潆月，这辈子我只娶她！”
“啪！”
重重的一巴掌打在澹台胤脸上，伴随着火辣辣的刺痛，嗡嗡声在他耳畔响起。
季父大惊：“你干什么！
季母白着脸，震的发麻的手颤抖着，突然就失了声。
澹台胤绷着唇线，眼尾微微泛红，他看着眼前的母亲，攥紧了拳：“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的心到底是红还是黑。”
话落，他转身摔门而去。
“寒夜！”季父急的直跺脚，他看向怔住的季母，恨铁不成钢，“你啊你，到底还要作孽到什么时候啊？”
说完，转头就要追出去，季母却死死拉住他：“你敢说一个字，我立刻死给你看！”
听见这句狠话，季父懊恼又无奈，全部情绪都化作一声叹息。
出了家门，澹台胤径直上了车，拿出手机看着宋潆月的号码发愣。
好半天，他发僵的指尖才开始敲击屏幕，给何思辰发了条消息。
——我准备和宋潆月结婚。——

第五十五章

按下发送键后，澹台胤仰头靠着座椅背，平复着混乱的思绪。
不一会儿，何思辰的电话打了过来。
澹台胤深吸了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你是认真的吗？”何思辰开门见山问。
望着一片车窗外的白雪枯枝，澹台胤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连同脑海中宋潆月的模样也越来越清晰。
“认真的。”
他沉声回了句，胸口并没有预想的烦躁，反而有种从未体验过的放松。
电话那端陷入了沉默，时间长到让澹台胤差点以为通话已经挂了。
好半天，何思辰才挤出一句：“我还是那句话，好好对她。”
说完，通话真正被切断。
面对好友的诡异，澹台胤摸不着头脑，但也下意识认为何思辰不过是担心宋潆月的病。
他吐出口浊气，启动车子朝医院驶去。
他想，宋潆月如果听到自己亲口说那句话，她会高兴的……
可等澹台胤回到医院的病房，里面却空无一人，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病号服放在铺好的病床上，原本在窗台的雏菊也不见了。
他心猛地一沉：“宋潆月？”
澹台胤看了眼空荡的卫生间后转身跑去护士台。
正在值班的李琳见他满脸急色，忍不住问：“怎么了季律师？”
“宋潆月不见了！”
另一边，云溪巷。
宋潆月推开潮湿的木质大门，步伐沉重地踏了进去。
她像以前一样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容：“奶奶，小瓷回来了。”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阵阵寒风，吹得她眼眶发红。
宋潆月走进堂屋，把怀里的雏菊花盆轻轻放在桌子上。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澹台胤的电话。
她看了会儿，最后按下了挂断键。
可没过多久，手机又开始响起来。
如此反复了好几遍，宋潆月才按下接听键：“小叔。”
“你现在在哪儿？”澹台胤语气中夹杂着担忧和急切。
宋潆月望着苏奶奶曾坐过的躺椅，鼻尖发酸：“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我问你你现在在哪儿？”
澹台胤低吼道，声音也染上了分怒意。
泪水瞬时溢出宋潆月眼角，喉咙的哽塞压得她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想再说一次“我不喜欢你”，可此时此刻，她觉得连呼吸都是件极其困难的事。
“当初我那么赶你走你都无动于衷，现在你倒学会不告而别了！”
听着澹台胤的话，宋潆月心一紧，无力感油然而生。
她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主动逃避澹台胤。
寂静街道中，一辆车飞速驶过。
车内的澹台胤望着车前方，却丝毫不肯放过手机里那边人的回应。
他能听见宋潆月刻意压抑的低泣，而她的沉默又像冰锥，密密麻麻地扎透他的胸口。
澹台胤收紧了握着方向盘的手：“告诉我你在哪儿，我马上去找你。”
“我……啊——！”
宋潆月突然凄厉地惨叫一声，紧接着苏父的声音传了出来。
“等了这么久，总算逮着你了！”
尖锐的刹车声过后，车停在路边。
澹台胤紧锁的眸子颤了颤：“宋潆月，宋潆月！”
手机里传来宋潆月一句无力的“小叔”后被猛然挂断。

第五十六章

“死丫头，快点说，那两百万哪儿去了？”
苏父凶神恶煞地抓着宋潆月的头发，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生吞活剥。
宋潆月吃痛地闷哼几声，脸色骤白：“我……说了，我没有……”
“啪——！”
又是一个狠厉的巴掌扇在她脸上，打得她头晕目眩。
“又是打官司又是做手术，你会没钱？”苏父像丢垃圾一样把宋潆月扔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贴那么多钱给陈慧治病！”
说着，抄起一旁已经落灰的扫帚一下下抽打着瘫在地上的人。
“啊！”
皮开肉绽般的疼痛让宋潆月本能地翻滚闪躲，可苏父的凶狠就像雨点让她无法逃避。
恍惚间，澹台胤的脸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救救我……
苏父似是还不解恨，开始上脚猛踹宋潆月的后背：“你跟你妈都是一样的贱骨头，反正你也不一定是我的种，打死你算了！”
听到这句话，宋潆月痛苦的神色一滞。
她紧咬着牙关，似是从心底迸发出了一股力量。
宋潆月强忍着身体的痛楚爬起身，不顾一切地撞向苏父：“不许你骂我妈！”
苏父没防备，踉跄着退后了几步。
见宋潆月要跑，他目光一狞，伸手将她抓了回来：“反了天了你，居然敢打老子！”
一拳一脚，宋潆月从最开始的挣扎到慢慢没有了力气。
她望着漆黑的房梁，泪水从充血的双眼缓缓滑落。
有那么一瞬，她真的希望苏父打死自己。
也许那样，她就可以看见妈妈和奶奶了，也不用再因为澹台胤而伤心难过……
冷风刮过巷道，卷起一片寂寥。
从何思辰那里得知苏奶奶的住处后，澹台胤立刻赶了过来。
可刚进大门，便听见里面传来苏父的骂声，以及那似曾相识的闷响。
他不敢耽搁，大步跨进堂屋。
眼前的一幕如同岩浆泼进澹台胤的双眼，灼烧的剧痛却在全身蔓延。
宋潆月瘦弱的身躯躺在地上，半睁着的眼愣愣望着上方，整个人死气沉沉地如同一具尸体。
“住手！”
澹台胤一把抓住苏父拿着扫帚的手，力道大的几乎要碾碎对方的骨头。
苏父龇牙咧嘴地哀嚎起来，见是他，面色一慌：“你，你怎么会来这儿？”
然而澹台胤已经没空理会他，他蹲下身，将宋潆月抱入怀内。
“宋潆月？宋潆月！”
他扶着宋潆月冰凉的脸，声音染上抹少有的哭腔。
见状，苏父立刻丢下扫帚，趁机离开。
听见澹台胤的声音，宋潆月的眸光渐渐亮起：“小叔……”
明明已经遍体鳞伤，语气却又带着几分轻松的惊喜。
好像只要看见这个人，她就重新有了力量。
看着她苍白的模样，澹台胤的心像是被无数刀子切割着，痛苦一寸一寸地吞噬着他所有的冷漠和沉稳。
“我带你去医院。”
说着，他就要把人抱起来。
宋潆月眼底掠过丝慌乱，费力抓住桌腿：“不，我不去医院……”
“到现在你还要胡闹！”澹台胤收紧了手臂，通红的眼中带着遮不住的无奈和怜惜。
宋潆月倔强地推开他，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没下死手，我没事……”
话落，鼻腔忽然涌上一股热意。
她恍惚低下头，鲜红的血一滴滴落进雏菊的土里……

第五十七章

宋潆月浑身一颤，慌忙用手抹去后拉下袖子。
看着那几乎下一秒就要倒下的身体，澹台胤紧绷着唇线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朝外走去。
宋潆月抓着他的衣领，拼命晃动着双腿：“放我下来，我不去……”
澹台胤却一声不吭，任凭她怎么挣扎，步伐始终稳健。
拉开车门后，他弯腰把宋潆月塞了进去。
可就在他准备抽身离开时，怀内的人突然伸手抱住他。
澹台胤目光一怔，所有感官好像都在此刻停滞：“宋潆月……”
“你会记住我吗？如果我死了，你会记住我吗？”
宋潆月的脸埋在他的颈窝，发闷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眷恋和不舍。
熟悉的问题让澹台胤呼吸一刺，他软下眉眼，捋着她凌乱的黑发：“说什么傻话，我比你大那么多，要死也是我先死。”
闻言，宋潆月双臂颤了颤，话锋一转：“不要去医院，小叔，求求你。”
透着委屈的乞求让澹台胤的心彻底软了，他轻轻拉开她，带着薄茧的手扶住她的脸：“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买药。”
宋潆月垂眸点点头，不露声色地拉了拉袖口。
澹台胤启动车子打开了暖气才去最近的药店。
等那个身影远去了，宋潆月才低头看着掌心。
一片血红……
视线瞬时被泪水模糊成一团，她靠着车门，任由无法逃离的悲戚将自己包围。
澹台胤拿着药刚出药店，就跟一个女孩撞上了。
“妈的，走路不看……小叔？”
见是他，苏雪嘴里的脏话瞬间收了回去。
对于她对自己的称呼，澹台胤眉间掠过时不悦。
如果照年龄来算，苏雪叫自己小叔没什么问题，可听起来却没有宋潆月那么顺耳。
搂着苏雪又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男人目光打量着：“他是你叔叔？”
澹台胤脸色一冷，锐利的眼神也扫向了对方。
这个男人他认识，是新锐广告公司的唐副总，去年八月桐城最大的商务酒会，这位副总还带着自己太太出席了。
察觉到澹台胤的视线，苏雪脸色白了瞬后立刻道：“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说完，她也不敢看澹台胤，拉着唐副总就要离开。
“等等。”
澹台胤突然出声，吓得苏雪心头一颤：“怎，怎么……”
他看了眼唐总，视线落在她身上：“那天你受伤的事是怎么回事？”
苏雪神色闪躲，支支吾吾地回了句：“说了是喝多摔倒了而已。”
澹台胤看了眼天色，语气冷凝：“你可以有个性，但也要懂得洁身自好。”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雪被这话说的脸又是红又是白，等人走远了才骂道：“多管闲事！”
而后又扬起个娇媚的笑容朝唐总贴去：“走吧。”
忽然，唐副总的手机响了起来，通了会儿话后说了句老婆不舒服扔下她就走了。
“哎！钱呢？你不给就走……你！”
苏雪气的直跺脚，可还没撒完的怒火被突然来的短信全都浇灭。
——一个星期内再不还钱，下次就不是一顿揍那么简单了。——

第五十八章

原本昏暗的堂屋被白织灯照亮，冷意却丝毫没减少。
宋潆月坐在床边，翻开膝上的小铁盒，从一堆小物件拿出那张没能送出去的桔梗花邮票。
她看的出神，直到听见脚步声，才匆匆收起。
澹台胤拉长着一张脸跨进来，见宋潆月在这儿又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你非要让我担心才高兴？”
他抱怨了一句，走上前拿出药膏，挤了点在手上后轻轻涂着宋潆月红肿的脸颊。
皮肤之间的触碰让宋潆月有些恍惚。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开始贪恋这份难得的温柔。
面对宋潆月的沉默和目不转睛，澹台胤反而很不安。
因为她的眼神太沉重复杂，复杂到让他不禁想起当初那个无赖小太妹。
“为什么偷偷出院？”澹台胤沉声问。
宋潆月眸光渐黯：“想家。”
她抿抿唇，满带血丝的双眼流露着思念：“想奶奶，很想很想……”
澹台胤手一顿，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他语气多了几分怅然：“想她就跟我说，我带你去看她，不要乱跑。”
说着，他抬起头望着那双泛红的眼睛，一字字道：“别让我找不到你。”
这话像块石子丢进宋潆月的心，荡起层层涟漪。
她垂下眼帘，不愿过多暴露自己的情绪。
澹台胤收回手，犹豫了几秒后突然说：“把衣服脱了，我帮你背上涂点药。”
闻言，宋潆月一愣，慌忙摇头：“不用了，我真的没事。”
说完，毫不犹豫地起身想彰显自己现在有多健康。
澹台胤攥住她的手腕轻松一拉，将人带了回去。
“只是给你涂药，你怕什么。”他皱起眉，却也遮不住目光中的几分尴尬。
宋潆月拗不过他，只能背过身脱掉外套，捞起衣服后边儿。
澹台胤下意识地扭过头，耳尖飞上些许红意。
可意识到正事后，他也不免有些懊恼。
澹台胤回过头，眸色猛地一紧。
原本白皙的皮肤上趴着大大小小的疤痕，在一片长条伤疤中夹杂着几个浅棕色的圆点。
是烟头烫的。
澹台胤抬眸望着宋潆月的黑发，眼眶突然有些发酸。
他强忍着心头的钝痛，把药水涂在她皮肤的淤青上。
微凉的触感让宋潆月浑身一颤，攥着衣服的手也慢慢收紧。
澹台胤欲言又止，几次吞咽才说出句完整的话：“为什么你能坚持这么多年？”
宋潆月神色一黯。
为什么？
她也忘了。
到底是习惯了他们的暴行，还是把澹台胤当做了治疗的良药……
宋潆月放下衣服，又一次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你回去吧。”
面对她一次次的驱赶，澹台胤紧蹙起眉。
他想留下，甚至想说结婚的事，
可看到宋潆月满是疏离的眼神，他顿时没了开口的勇气。
良久，澹台胤起身把药塞进她手里，语气透着几分不舍：“有事就打我电话。”
宋潆月看了他一会儿，虚虚拥了他一下：“谢谢……”
澹台胤目光微顿，复杂涌上心头。
这个拥抱不像刚刚那么无助，竟然带着丝莫名的诀别。
正当他想回抱时，宋潆月突然推开了他。
“等秦律师回来，我打算跟他去法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