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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绾绾看着林乐辰，他目光逐渐暗淡了下去，有丝说不出的阴郁，他忽然问，“程处默，你喜欢他什么？”
程处默花了两秒时间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看了看坐她身旁的夏绾绾。
冷硬，强势，随意的姿态和眼神，透着历经万水千山后的淡定与成熟，是成功男人身上令人着迷的魅力。
程处默移开目光，笑，“边总，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夏绾绾神色淡淡，他从小桌上拿了酒杯浅饮一口，拇指搭在酒杯边沿摩挲，好一会儿，他侧头问程处默，“我该是什么样？”
程处默跟着啜饮手里的酒，喝了几口，她认真想了下，夏绾绾在她脑海里的印象，始终是她第一次见他的那种沉稳、冷静，以及后来的肃杀和果决。
程处默深呼吸，叹了口气说，“边总，你有你的王国，我们都不在你的王国里。”
夏绾绾目光深深，眸子里的黑极亮极柔，“你说的没错。”
程处默不再说话，她看向林乐辰，他唱歌给她听，再光芒万丈，此时想的也只是让她开心。
歌曲唱到这里，有女士招手叫侍应生，将写了电话号码的便签交给侍应生，又指指台上。
林乐辰不管，他只看得到程处默。
Ya know, how I‘d love to go to Paris again，
again, again, again and again，
And how I‘d love to go to Paris again……
……
程处默觉得自己没喝多少酒，却有些微醺，她目光定在林乐辰身上，话却是对着夏绾绾说，“林乐辰他不干涉我，不控制我，不限制我，不操控我。”
程处默舒心的笑，“我在他面前，只需要是我自己就好。”

夏绾绾不明白，他侧头凝视程处默。

程处默微仰着头，“我可以好好做我的工作，他可以好好投入他的学业，我们不需要每天黏在一起，但都知道彼此心上永远有对方。”
“这种感觉很踏实。”程处默说。
她谈过很多次恋爱，要么是不懂事时候的好奇，要么是被最明媚的外表吸引，稀里糊涂陷入进去，要么就是害怕孤单，想找个伴，哪怕没有那么强烈的情感，只要有人陪着吃饭，也是快乐的……
程处默喝了酒话也不由自主多起来，“边总，在乐辰之前，我被最后一场恋爱伤得一败涂地。”
她顿了下，“本质上那段感情是我倾慕他是北大硕士，长得又帅，是我主动追的他。”
夏绾绾一动不动的看着程处默。
“那时，我们更像是情侣 COSPLAY，他是我男朋友，我扮演好他的女朋友，像世俗里情侣该有的状态。”
程处默努力回想，“那段感情里，我卑微得像一粒尘埃，哪怕分手时他给我一耳光，我都觉得是自己的错。”
“你应该听别人说起过，我男朋友无数。”程处默自嘲的笑了一下，“有部分是事实。刚入行时，工作不顺，烦恼事情太多，家里人又反对我干这行，我所有情绪的出口，就是有个人，不需要有多爱，静静陪着我，偶尔倾听就好。”
“我那时太年轻，以为所有的不顺心，只要有人陪伴，就都会熬过去，其实错了，”程处默声音里有了快乐，“后来遇见乐辰我才明白，我并不懂爱。”
说起这些话时，程处默神色平静，“对于爱情，我也是新人。是他让我知道，对的爱情，是什么样子。”
程处默慢慢抬眼看向夏绾绾，声音里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呜咽，“我后来才知道，让人舒服的爱情，是你可以做自己，最舒服的自己。”
程处默看着台上的林乐辰，举了下酒杯，她一饮而尽，和着口腔里芳香的酒气说，“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我甚至想过我和他的一辈子是怎么样走完的。”
程处默放下酒杯，托了腮看林乐辰唱歌，她眼里泛着柔和的光，却又如天上的启明星般明亮。
程处默这些话随着音乐在空气中飘来荡去，似乎无关紧要。等落入夏绾绾心里，却突然显出分量来，重重的，压得他心里有一种压抑的酸涩，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想去拿面前的酒杯，却又脱力般一动未动，理智告诉他，喝酒其实什么用都没有，只是无能的表现。这样陌生的感觉，让他很不喜欢，却又无能为力。
夏绾绾看着眼前的女人，不知道过往岁月长河，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
他总是很自信自己能掌控一切，但此刻，这种无可奈何的挫败感，从他心底缓缓生出。
他生命里第一次有这种荒唐的感觉。
林乐辰唱完歌，放了话筒，没有理睬朝他投去青睐目光的女人，穿过人群径直朝着程处默走来。
夏绾绾看着林乐辰越走越近，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他有些晕沉，却稳稳的站起来，涩着声音说，“程处默，我的王国里，其实有你。”
夏绾绾往酒吧外走去，彭浩荣三人兴致正高，没注意到他。
夏绾绾不甘心。
世间沉沦大多都是因为“不甘心”，一向冷静自持的夏绾绾也未能例外。
他知道，在他这里好像从时间起就错了，他出现的时候太晚了。
但就像是飞蛾扑火般，即使覆灭也要燃烧一次的冲动在他体内涌动。他本身没有什么欲望，但是喜欢一个人竟然会上瘾，他对自己毫无办法。
他明知不可为，但偏偏就是想要去做。他甚至有些痛苦的想，要不要铤而走险，玩一种玉石俱焚的游戏。

第75章 江风知心事（二）
清吧外，灯光昏暗，夏绾绾双手插兜，没在黑暗中。
薄雾渐起，江风狂乱的向他刮来，他一颗心在风里跟着摇晃，找不着落处。
直到吹得浑身透凉，夏绾绾才又坐了回去，和程处默打过招呼后，与彭浩荣几人离开。
四人喝了酒，便都叫了代驾，一起去车库取车。
彭浩荣又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酒精作用下，拉着顾震不停说话，听得顾震连连点头。
到了车库时，几个代驾也已经赶到了，几人分别，顾震朝彭浩荣挥手，“明天几点飞机，我送你。”
彭浩荣拍拍夏绾绾，“老干部在，让他送。”
几人笑笑，挥手告别，各自坐进了车子里，往家的方向开。
夏绾绾将彭浩荣塞到后排座位上，自己也坐进去，吩咐代驾先去酒店。
彭浩荣规矩坐着，收了刚才的玩闹，斜眼细细打量夏绾绾神色。
“不认识我？”夏绾绾察觉到他有话要讲，冷声问他。
都是生意场上混的人精，彭浩荣滑下去一些，手枕在脑后说，“上次在苏州，我就看出来了。”
彭浩荣话讲得模糊，夏绾绾却听懂了，被他说中心事，不想理他，只转头看向车窗外。
彭浩荣咋舌，“人有男朋友的，你怎么追？”
夏绾绾不出声也不反驳，好似没听见。
彭浩荣叹气，拍了拍夏绾绾肩膀，“夏绾绾，你这回折了。”
夏绾绾斜睨他一眼，两人关系好，彭浩荣说起话来无所顾忌。
他跟夏绾绾慢慢讲起来自己的感情故事，没那么丰富，只是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但所谓的刻骨铭心，其实在时间的沉淀里，会慢慢发现，之所以刻骨，是因为没有得到，因为遗憾，才会记一辈子。
但是后来，遗憾多了，这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情感，就显得微不足道。
“我追过一个女生很多年，那时觉得这辈子非她不可，她后来出国了，我没跟去，我的根基在这里。”彭浩荣喝了酒，但说话时非常清醒，“我那阵觉得找不到人生的意义了，但是现在，和我太太在一起，平淡、踏实，也很满足。”
夏绾绾听着，不说话。
车子到了酒店门口，彭浩荣下车，“你就吃亏在只忙工作，你要是多恋爱几次，就会发现没有什么非谁不可。”
夏绾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直接跟他道别，彭浩荣关了车门，看着夏绾绾汽车尾灯消失在夜色里，他才摇了摇头，转身上楼。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临近一点，重庆的夜晚，依然热闹璀璨。
程处默刚到家，就听到手机“叮”的一声，是邮件提示音。
程处默心里顿时紧张了一下，她直觉是刘国松发出的辞职邮件，顾不得还没换鞋，踢了鞋子就走去客厅解锁手机。
果不其然，发件人是刘国松。
程处默点进去，内容不外乎是例行的因为个人原因不得不立即离职，希望公司批准。
林乐辰看着程处默光脚踩在地上，拎了拖鞋跟过来。
他大手一伸，将埋头看手机的程处默按坐在沙发上。他蹲下去，个子太高，单膝跪在地上，将拖鞋给她套脚上。
看到程处默眉头紧锁，林乐辰不禁伸手摸了摸她脑袋，见程处默仍是没理他，知道她有要紧事，他放了书包，跑去卫生间放热水。
程处默屏着呼吸将未读邮件翻了个遍，没见到张强和谭莉莉的辞职信，她稍稍放下心来。
“乐辰。”她叫。
林乐辰刷着牙从卫生间探出头来，唇边有点白色泡沫，“嗯？”
程处默忍笑，问，“你今晚不回宿舍，确定没事？”
“没事。”林乐辰回答她。
“好，那你先洗漱，我有事要忙会儿。”
林乐辰见她忙，应了一声，轻轻关上卫生间门。
程处默低头退出邮箱，没有回复刘国松。
她握着电话等了好一会儿，手机始终安静，没有任何电话进来。
那头，刘国松正等着程处默打电话挽留他，这样，他才好开口提条件。
程处默咬唇沉思，决定先装作没看到邮件，按兵不动。
她盘算，只要张、谭二人能按时奔赴林场，做剩下的项目，那么事情基本上就成定局了。
到那时，她再同意刘国松的辞呈，借机将他彻底踢出局。然后，只需她单独作业，整个方案就可按照原定计划推进。
话虽这样说，但对于这二人是否会留下，程处默心中并没有百分百的底气。何况，自来都是夜长梦多，一切都得等到第二天才能尘埃落定。
一整夜都没睡踏实，清晨闹钟一响，程处默就伸手按掉，唯恐吵醒林乐辰。
她摸过手机来看，邮箱里空空如也，没有新邮件。
她侧身躺在床上，借着窗帘缝透进的晨曦微光，看着熟睡的林乐辰，他眉眼舒展纯净，没有烦事纷扰。
程处默出神的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纷乱的内心终于安静下来，她伸手抚了抚他额前掉下的一缕头发，这才轻手轻脚起床。
今天要出发去林场，程处默提着行李直接去了高铁站。
到站的时候，正是清晨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