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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的囚徒

家庭纪实版（2）

别梦寒

“亲爱的老婆：你好！

“春节很快就要到了，我们都晓得春节对于家和家人意味着什么?对于父辈，我们及子女意味着什么？春节是车船载着一个个亲情的细胞，奔涌在车站码头，向着不同的方向，怀着相同与近似的激情，汇聚在梦中曾经千百次的，有时会被其崩溃的，终生不能忘却的故乡与故土。你在鞋厂时曾远赴武汉与桂林。那时儿子还小，正在吃奶的时候。我母亲从没去过武汉。武汉在父辈眼里只是汉口，他们将武汉统称为汉口。因为从家里的襄河(汉江、汉水)坐船可以顺流到武汉，不需舟楫劳顿。

“那时你既要跑推销，又要收款，儿子离不开你，你便把我母亲带在身边。那时翠婆出了远门，不能照看我们的儿子，我母亲那时年近六十，身体很好。她随着你虽舟车颠簸，但却开了眼界，见了世界。我母亲身穿蓝色上衣，抱着她的孙子。你穿着酱色的春装，头微微倾向我母亲，嘴角的酒窝对应着儿子浅浅的笑容和深深的稚趣。儿子穿的毛线袜有一只有了滑脱的样子，寸许的袜头瘪垂着。我母亲和你只顾观看宏伟的长江大桥，忘了儿子的脚上。这是你们祖孙三代在武汉长江大桥下的留影。我想，这样的照片儿子是不会视而不见肯定会精心收藏的。

“那时候，虽有儿子在你身边，但我们结婚不到三年，相信你在外便可放眼风物，见证百态，但你在要返回家时，你一定会觉得你所乘坐的那车船走得太慢，你肯定在心里无数次记忆与回闪家的门窗，家的轮廓，家的宁静，家的安祥。你的这种感觉不是在春节都会那样强烈、急迫，这是为什么？

“家是停泊亲情的港湾，家是珍藏亲情的圣殿，家是圈养亲情的乐土，家是放飞亲情的蓝天。

“丛：二十多年来，这个春节是我们第一次天各一方，不能聚首。这是我的错，我的错。只是，春节时家里那么多零碎的事我不能分担，我的心里确实不安也不忍，好在，儿子大了，他会帮你一下的。

“每年，我都躲不开，逃不脱那讨厌的连续不断的鞭炮声。可今年，我虽不会因此困扰，但家乡的鞭炮声对于漂泊异乡的游子来说，却又充满了温情与诱惑，吸引和渴望！

“我今年不能成为车船中的那个细胞，不能回归家的母体，不能感受春的温馨，不能沐浴乡的气息。

“我已告诉了返乡的领队，我要去北京，儿子要我去的。还有他的女友，所以我不能回家了。领队为我高兴，为我祝福。你儿子为什呢不早几天跟你打电话？那样你就不必出往返的车费了。五六百块钱呢！领队为我高兴又为我惋惜地说。公司规定登记返乡而没按时返程或没有同时离厂员工的车费由个人承担，同时离厂又一起返程的由公司承担费用。我说，能去北京，能看到儿子和他的女朋友值得。那你老婆去不去？他又问。她身体不好，路上又挤，就不去了。我说。

“我原打算回去，不告诉你的，只要能偷偷地看你一眼和儿子，就找个位置住到返回。但同车的那么多熟人邻居，家里到处都是人，当你晓得我回去了没经你同意，又东想西想，我怕你怪我，，还是打消了回去的想法。我说过，你是党，我是枪。只是我想自己出了几百块钱，却跟别人买了一个放包的座位，这心里真的难受。钱倒是其次，就是这心里。别人一车人急吼吼地回家，计划着购买什年货，走哪几家亲戚，会哪几个朋友。他们都笑容满面，兴高彩烈。而我却要一个人守着一幢五层的宿舍楼，守着一袋方便面，在索然冷寂的厂区和宿舍里，与一杯浊酒，两根灯管，三本旧书作伴地度过一个春节，度过近十天的日日夜夜。

“丛，我不是怪你，而是在向你说明我真实的心迹。我把它们物化成了人，又幻化成了有生命的精灵，烟酒书在平常是我的最爱，但在春节，对一个游子来说，它们现在仅仅只是一种存在。丛，我理解你这段时间的心情，也接受你对我这样的处罚。只是，我请求你的原谅，更请求你能与儿子就此作些客观准确的沟通。我希望他在过年时，像平常那样给我短信！

“丛：你的身体不好，这几天就好好休息一下，适当打打牌。我晓得你是不会争我什呢的。吃的，现在物流快捷，交通方便，哪里都一样。穿的，要本人亲自体试，也不敢买。想来想去就买了这三个东西。你是晓得的，它们分别是我们三个人的属相——虎、鼠、猪。它们是水晶的，可以保存很长时间，易于清洗。你就把它们放在梳妆台上，在镜子的照应下，我想一定很有趣的。

“同时我想，我们三个人，就像这水晶一样的老虎、老鼠、和一头蠢猪，相守相望，天长地久，永不分离。我更想，我们三个人就要像它们一样，结结实实，硬硬朗朗，健健康康！

“丛：虽正值春节，但我明白，我肯定会先你而去，这是中国社科院的调查结论。所以，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如果你同意，就用它们去镇守我的坟地，看守我的墓碑。我会感激你的。真的，我会感激你的！

“请向艾莲、栗娥、魏庭转致我对他们新春的问候与祝福！

“还有酒伯很想摸摸可可的大头，牵牵他的小手！

“老婆：预祝你和儿子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2009.” 别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