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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棠初知道，此刻不止是程母，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大概都带着探究。
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和气的礼貌说：“谢谢。”
程逢浅浅淡淡的应了声，声音当中还带着刚睡醒的倦意，转身去给甜甜以及小辈们都倒了一杯，一扎果汁很快就见底了。
这看上去倒是程逢离原棠初最近，又不好表现得太刻意，也就顺势最先给她倒了。
更何况，两个人并没有多余的交流，程逢很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客厅这边坐着的都是些阿姨，聊天他和徐斯言都插不上话，他们都无声的坐着，看向彼此时同样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阿逢说是有女朋友了，但斯言这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舅妈笑道，“文媛，你可不能不急，斯言都奔三了。”
蒋文媛无奈道：“他自己非要拼事业为主，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徐斯言就打断了她：“我不是没有，只是您不喜欢她，要是您同意，我随时可以带人回来。”
蒋文媛的脸色僵硬，下意识的就朝原棠初看去。
“但凡您放下对她的偏见，我也不至于现在还是一个人。”徐斯言说。
程逢看了看他，又看看原棠初，神色淡漠，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蒋文媛的下颌线动了动，这明显是一个有话要说的动作，只不过她一时之间还是没有把话给说出口，许久才道：“妈不同意的，自然有妈的道理，只要妈还活着一天，就不可能同意她。”
徐斯言道：“如果我说，您的意见不重要呢？”
这句话让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
蒋文媛有点下不来台整张脸都是冷的。
原本说话打趣他婚事的亲戚，也都静了下来，满脸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的表情。
程母在旁边叹口气道：“文媛，你怎么非要和他犟，孩子大了，就不服管了，你也得学会尊重孩子的意见。斯言要是真喜欢，你就随着孩子去吧，只要那姑娘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都不是事，儿孙自有儿孙福。”
蒋文媛绷着张脸没有说话。
“棠初，你最会哄长辈，你来说两句。”程母冲原棠初说道。
蒋文媛的反应却有些大，挺不客气的，冷冷的说：“我不需要她来开导我。”
这在将谬看来，像是蒋文媛顺带着迁怒到了原棠初身上。
原棠初却并没有半点羞恼，依旧浅浅的笑着，不言不语。
“文媛，就算你是长辈，也不能这么跟小辈说话。”程母的眉头锁着，显然并不赞同她的说话方式。
甜甜也劝道：“妈妈，你别生气，姐姐人很好的。”

蒋文媛没有再说话。

原棠初也依旧在笑，她知道蒋文媛是想听见她委婉表示和徐斯言没有什么，但她就是不开口。
她转头看见程逢，他这会儿也盯着她，似乎同样想听她说点什么。
但她偏开了头，没有再看他。
.
原棠初因为来拜年，在程家得吃一顿午饭。
蒋文媛一直到这会儿，脸色还是不好看。但毕竟是在外头，还是尽量控制着情绪。
原棠初坐在了程母旁边，她一直很安静，偶尔给程母递下纸巾和餐具，把她照顾得十分妥帖。
徐斯言正给在甜甜倒饮料，倒完后朝原棠初看过来，说：“棠初，你喝不喝这个？“
蒋文媛冷着脸把餐具丢在了桌面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你又怎么了？”程母带着点不悦道，“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分时宜的耍脾气，诚心想让大伙都不自在？”
蒋文媛忍了又忍，才笑着说：“今天是我没有控制好情绪，实在对不住。”
徐斯言今天难得没有出来哄她。
“怎么斯言提到那个女生，你反应就这么大。“程母说，”女生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再者，你觉得斯言的眼光会有那么离谱？我反而觉得你由着他来，不然孩子有的闹的，我们家程逢当年因为棠初……“
程母说到最后，自觉失言，闭了嘴。当年再好，现在也是分手的状态。
尴尬就尴尬在，闹掰的双方，此刻都在。
原棠初笑着说：“阿姨，我吃好了，等会儿还要去顾家转转，就先走了。”
程母看看程逢，示意他送送人。
他顺势起身，看了眼原棠初，说：“棠初姐，我送你。”
两个人往外走时，原棠初离程逢很远，中间隔的距离还可以再加一个人，反而像是光明磊落到不能再磊落的关系。
原棠初跟程逢走到门口的时候，后者才开口道：“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想请你帮个忙。”原棠初说。
程逢问：“什么忙？”
“我还是想和程氏合作，你那边看看能不能通融。”她诚恳道，“价格都好谈。”
程逢看着她，答案不像之前那么模棱两可，也没有说一些官方客套的词汇，简洁明了的说：“可以。”
原棠初有点惊讶，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等过几天上班之后，你来公司找我就行。还是之前那个办公室。”程逢慷慨道。
原棠初点点头。
程逢的视线往她胸口扫，意味不明的问道：“今天晚上，酒店见面？”
“酒店见面做什么？”
“讨债。”程逢扯了下嘴角，看上去挺计较，“不是说了，欠我的总该要还的。”
原棠初安静的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身走了。
当天晚上，程逢给她发了房间号，显然是来真的，不过她并没有去。
程逢也没有等她多久，来也就是碰碰运气，消息发了一个小时见她都没有动静，便回了家。
程母见到他时，问他女朋友的事。
程逢说：“您急什么？“
“做父母的，哪里又不急的？“程母叹着气，你看看你阿姨，因为斯言的事，都担心成什么样。表面上说着斯言重视事业，背地里不知道物色了几家姑娘。”
“趁这个年还没有过去，你最好把人家女孩子带回家来见见家长。我和你阿姨不一样，你找什么样的，我都不会干涉，你就放心把人给带回来。”程母道。
程逢笑了笑：“您这么想见，过两天我就把人给带回来。您应该会喜欢。“
“你喜欢就行了。”程母叹气道。
“还有，棠初姐的孩子，您亲眼看到流掉了？”程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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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母皱起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逢随意的说：“随便问问，有个朋友让情人去打胎，对方说是流掉了，但今年过年，那个情人带着个孩子回来了。”
“棠初不一样。”程母说，“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她当时的情况，孩子是保不住的，即便保住了，孩子也不一定活得下来，她身体那样差，肯定不会去承受那种痛苦的。冒那种风险，生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也不值得。”
程逢没有再多问，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像什么。
徐斯言那边，跟蒋文媛的矛盾，就因为在程家那几句话，逐渐变得不可调和起来。
他从小就听话，一直是外人严重的模范孩子，只是这一次，明知道蒋文媛情绪不对，也没有去说些好话。
蒋文媛也逐渐变得越来越难以忍耐，没过两天，就准备快点敲定徐斯言的婚事。
饭桌上，她轻描淡写的说：“明天周家那个小姐要来我们家做客。”
徐斯言的语气比她还要淡：“我不见。”
“由不得你。“
“希望您不要无理取闹。“徐斯言起了身，不打算再吃这一顿饭。
“你明天要是不去见，就别再当我儿子。“蒋文媛说。
“您有把我当成您儿子吗？”徐斯言苦笑道，“我从小到大，不就是你跟别人炫耀的工具？我有一件事情舒心过吗？您说什么，我就去做什么。你想要听话的，不如去做几个玩偶。我一直在想，我要是有阿姨那样的母亲，我大概跟现在的人生会完全不同。”
蒋文媛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眼睛慢慢的变红，质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羡慕程逢的生活。”徐斯言重复道，“羡慕他有阿姨那样，从来不干涉他的母亲。”
蒋文媛有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寒了。她用心良苦的为了他，可是到头来，他却因为一个女人，跟自己倔，连她这个母亲都不放在眼里了。她把他养大，那个女人为他做过什么？
她太失望了，同时也很愤怒。蒋文媛的双手用力颤抖着，最后心里的火气越发难以忍耐，她拿起餐桌上的碗，用力的朝徐斯言砸过去。
结果玻璃碗砸在墙壁上，四分五裂，碎片弹到了徐斯言眼睛，瞬间就出血了。
蒋文媛的脸上白了白，立刻朝门口喊道：“老徐，快把车开过来，去医院。”
……
徐斯言这一受伤，差点就伤到关键处了，再往右半公分，眼睛就没了。
程母听了整个事情的经过，颇为费解道：“斯言既然那么在意，你就顺了他的意不就好了。我就发现了，孩子在找另一半这件事上，千万不能跟孩子唱反调，怎么着也是孩子跟人家一辈子，又不是你。孩子自己看着顺眼不就行了？
蒋文媛脸色很差，难得松口道：”如果是当初也就算了，但是现在不论怎么样，我是不会同意的。“
“我都好奇那个女孩差到什么地步，你能这么针对。“
蒋文媛头疼道：‘背景条件差点也就算了，但是那个孩子，她离过婚。“
程母道：“你跟我说说，是哪家的孩子，我给你参考参考。”
“我要说了，怕是你也接受不了。”蒋文媛讽刺的笑了笑。
“我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你说就是了。”程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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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文媛却有些难以启齿，不管程母怎么说，愣是没有透露女方的半点消息。
程母虽然好奇，但是也没有逼问。
徐斯言是她唯一的外甥，这一出事，她自然天天往医院跑，蒋文媛养尊处优惯了，就不是一个会照顾人的性子，让她守着还不如程母来照顾。
原棠初来找程母的时候，后者想起她和徐斯言是同学，便道：“斯言受了点伤，你跟他是同学，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看？”
程母这么说，原棠初就不好拒绝了。
一拒绝，就显得太刻意了。
原棠初只好去买了水果，跟着程母一起去了医院。
“斯言这么倔的时候，真的很少见。他小时候，都是他妈妈喜欢什么，他就去做什么。从小到大，都没有叛逆过。”程母说，“看来他还真的挺喜欢那个姑娘。”
她站在一旁，成了一个很好的聆听者，带着笑，很有耐心的模样，却很少说话。
徐斯言在看到原棠初的时候，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就这么看着她。
“还好吗？“她关心问道。
“还好。“徐斯言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该说什么。有想说的，也有程母这个长辈在，不方便。
程母又是在劝徐斯言，说的无非是他和他母亲各退一步，母子毕竟是母子，再怎么样，没必要把关系弄得那么僵硬。
而他的眼神一直看着原棠初。
很明显，稍微有心的人，大概就能察觉到些异样。
程母偏偏太觉得他们不可能有什么了，哪怕是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她也决不会认为，徐斯言会和原棠初有什么，所以她愣是没有往坏处想，道：“斯言你怎么总是盯着棠初？她今天的穿着难不成有什么异样？”
徐斯言说：‘很好看。”
“这么看来，你们年轻人的审美，和外我们年长的也没有什么不同。”程母笑道。
两个年轻人，谁都没有开口。
沉默间，程母的手机响了，她接起，说：“你们聊，我出去接个电话。”
等她一走，徐斯言就质问道：“你跟程逢，又发生点什么了？”
原棠初态度温和，却挺有距离感：“和你无关。”
“你现在如果要和程逢有关系，当初为什么又要利用我跟程逢离婚？”他很少有语气这么冲的时候。
“我说了，和你无关。”原棠初耐心的劝道，“阿姨和你母亲都说的不错，你没必要在我身上花心思，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我跟你，而不会有未来的。”
徐斯言根本不信，也不接受她的话，他起了身，拽着她的胳膊，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原棠初，你怎么就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比所有人都对你好，只要你答应我，我身边就只会有你一个，这辈子，我都不会乱搞男女关系。”
原棠初说：“徐斯言，家人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舍本逐末。“
“我母亲这边，我总会克服的。“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目光真挚，也带了点慌乱，”我跟你保证，我回国，退婚，都是为了你。你跳楼那时候，我就退婚了，只是家里人逼着我，我不能立刻回来。棠初，我真的不想错过你了。“
原棠初说：“徐斯言，我这个人，其实不相信任何承诺。”
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就是不肯收回去，她一句放开还没有说出口，他就抱住了她，嘴里说：“棠初，棠初。”
外头的开门声响起，原棠初心下一紧，却挣脱不开。同时她余光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浑身僵硬。
“你们……”程母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旁边的蒋文媛像是认命了，闭着眼睛，终于不再像几年前，趾高气昂的笑着跟徐斯言说：“不要随便跟女生走的近，不是所有女生心思都那么单纯的，有些人，指不定企图嫁入豪门，从此改命。原同学，我不是在说你啊，我只是习惯了提防。”
徐斯言听到声音之后，才慢慢的放开了她，转头看着程母。
她知道他多少有几分刻意，就算想让人看见这一幕，因此她的笑意没有再维持下去。
“棠初，你跟斯言，这是在干什么？“程母的声音有些发抖。
徐斯言坦白道：“阿姨，我喜欢棠初。“
原棠初听到这儿，勉强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他说：“我一直喜欢她，我不介意她跟程逢的过往，我想跟她在一起，疯了一样的想。希望您能支持我们。“
程母摇着头说：“棠初是……阿逢的前妻啊，你们是亲戚，怎么可以还跟棠初在一起呢，这让外头的人知道，会怎么说？“
“我打算带着她出国，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的。我会照顾好她。”徐斯言说。
“你真的不介意吗？”程母有些不敢相信。
“没什么介意的。棠初一开始会跟程逢在一起，本身就是因为，程逢长得像我。”徐斯言眼睛发疼，却什么也顾不上了，他一股脑将过往抛洒了个干净，“棠初她追了我很多年，是我一直碍于我母亲的话，觉得自己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所以一直没有同意她。后来她才和阿逢在一起的。”
程母愣神一般的看着徐斯言的眉眼。
从小就有人说，他们两长得极其相似，加入穿衣风格一样，甚至可能会被认错。好在他们性格一个安静斯文，一个天生从小活泼好动还不学好，才让他们的气质有了质的不同。
徐斯言看着她的神情，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沉着声音说：“程逢和我，长得确实像，所以我很理解，棠初后面为什么会和程逢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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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母的脸色发白，对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显然还是难以消化，更加难以去思考，徐斯言的这一番话。
她是一个母亲，跟蒋文媛一样，极其以自己的孩子为傲，即便程逢再怎么样，小时候再不上进不爱学习，她也从来不觉得程逢比不上徐斯言什么。
但是现在，她一向喜欢的棠初，一开始和自己儿子在一起的原因，居然只是因为自己儿子像眼前的这一位。
程母有些接受不了，头都疼了，声音当中充满了不安的情绪，忧心忡忡的说：“斯言，你跟棠初，我还是接受不了，再想想你母亲，你要她怎么接受，她的儿子，跟她的外甥先后娶一个女人？即便你带着棠初出了国，她跟阿逢的曾经，也不可能被抹去。世俗也容不下这事。”
她停下来半天，脑子里蹦出一个词来，她喃喃说：“不行不行，这事太腌臜了。”
人活在世俗中，又怎么能，不顾及世俗？
洒脱跟无拘无束，不能成为不顾家人的遮羞布。
蒋文媛在旁边，偏开头，嘴唇颤抖，一言不发。
徐斯言盯着她说：“妈，你不会再阻止我的，对么？”
“你明知道我来，在这时候跟原棠初牵扯，不就是做给我看的么，我还能说什么，我又能决定得了什么。”蒋文媛的脸上充满了哀戚，蓄起的泪意勉强忍住，声音也充满了疲倦，说，“你爸说的对，我管的住你一时，但管不住你一辈子。”
她似乎是失望透顶，说完话的同时就朝外头走去了，程母怕她出事，连忙一并跟了出去。
这一走，就看见原棠初就在门口站着，原来并没有离开。
程母的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她心情太复杂了，最后只是叹着气，转身继续朝蒋文媛的方向追去了。
蒋文媛一直走到医院门口，才突然蹲下来。
程母过去扶她，听见她自嘲说道：“文希，你听见了吧？你看看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好儿子，我说的话，是半点听不进去的。原棠初也可以，早些年里，小小年纪她就想勾引斯言，当时我便警惕，留着心眼对她千防万防，没想到我还是没防住她。”
蒋文媛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顺了好半天才说：“斯言还是着了她的道。你说原棠初是不是有本事？一个斯言放不下她，一个程逢又跟她谈了好几年恋爱，当年程逢为了让你接受她，跟你僵持了多久？我看这就是狐狸精，专门来祸害咱们儿子的。”
程母从来不觉得原棠初这孩子有什么不好，心里也不赞同蒋文媛用狐狸精这个词来形容她，原棠初本身算是一个好孩子，乖巧又懂事，什么事都以别人为先，情愿委屈自己。品行没得说。
只是这一会儿，她也没心情替她说话。
原棠初先爱上自家外甥，然后又跟自己儿子在一起，即便她和程逢已经离婚了，她心里多少还是膈应。
“你回去跟斯言好好谈谈，总会谈出解决事情的办法。”程母也只能这么劝道。
蒋文媛听了，却苦笑道：“你看看他现在那样子，我又怎么可能劝得住他。”
程母给她出主意说：“你要不去找棠初谈一谈?”
…
原棠初看着对面的两位长辈，没有率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