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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马甲捂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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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抚司，指挥使办公处。

宣子雨刚踏入院门，就被两名锦衣卫拦住。

“夫人，指挥使大人正在与人商讨公事，任何人不得进入。”

宣子雨紧了紧手道：“我来想大人禀告尸检的情况。”

其中一名锦衣卫毫不遮掩的轻慢：“宣仵作请回吧。”

宣子雨知这人是存心不让她进。

她与赵洬成亲六载，如今却连见他一面，都要经过允许。

宣子雨垂下眼帘，只得转身离去。

走出院门后，她耳尖的听到身后两人小声的议论。

“大人明明就在里面和云裳小姐商讨尸检一事，为何不让夫人进去？”

“哼！叫她一声夫人都是便宜她，明明只是一介孤女，凭什么抢走云小姐的位置！”

宣子雨心?微涩，也只能怪自己耳力太灵敏。

云裳是赵洬曾经的未婚妻。

当年赵洬南下办案，在盛州对宣子雨一见钟情，为了娶她，甚至不惜和宰辅之女云裳退婚。

宣子雨压下心底的微恙，回了仵作房，收拾好房间，便准备回府。

路过风雨桥时，视线里突然闯入两个人影。

身材高大的男子给身边明媚娇小的女子撑着伞。

男子一向严肃的脸上竟带着温柔笑意。

正是赵洬和云裳。

两人皆穿着飞鱼服，衣摆偏飞，交缠在一起。

……看起来很是般配。

宣子雨就站在那，看着两人远去。

飘扬雪花中。

她伸出手，雪花落在掌心，转瞬消融。

她想：今年的雪比去年更冷了……

宣子雨独自回到赵府。

一进门，一盆黑血迎面泼来！

接着，一道愤怒的声音传来：“道长，黑狗血泼中了那妖孽了！”

宣子雨只感觉身上黏糊糊的，一股腥臭味随之传来。

宣子雨看清了院子里的场景。

只见她的婆婆赵老夫人领着一众丫鬟仆人分布院中。

一旁摆着祭坛，一名身穿黄袍的道士正在做法。

赵老夫人看向她的眼底露出难言的嫌恶：“大师，快替我除掉这个妖女！”

道士举起铜铃，对着宣子雨念念有词的做法，却无半点动静。

看着这场闹剧，宣子雨开口：“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的母亲在府上跳大神，若是被人传出去会被笑掉大牙。”

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清冷稳重。

赵老夫人一顿，满脸愤怒：“定是你这妖女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否则当初我儿为何一定要娶你？”

“还跟我的好儿媳云裳退婚！”

“早晚有一天，你会死无全尸！”

赵老夫人当着众人的面，又羞辱了她几句才愤愤离去。

……死无全尸。

宣子雨心中一刺。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样活着。

宣子雨有些浑噩的回到自己的院子，费了好大功夫才自己收拾干净。

直到天黑，赵洬才回来。

看到她，赵洬声音冷清：“今日之事，我代母亲和你道歉。”

宣子雨淡淡道：“无碍，我等你是想告知你今日尸检结果。”

两人的对话，不像是夫妻，更像是上级对下属的吩咐。

话落，赵洬便道：“我已知道，云裳早一步都告知于我了。”

宣子雨一怔，云裳并未去验尸，怎会知道结果？

还未等她提问，却又听他淡声道：“云裳是一个优秀的人，我决定设立法医部，她会成为你的上峰。”

宣子雨愣住了。

法医？！

从未听过的词汇。

这一定又是云裳创造的词汇吧。

就像自由、男女平等一样。

她早就听闻云裳是一个特别的人。

“好，我知道了。”

两人说完，赵洬转身便要离去。

宣子雨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问道：“当初坚持娶我而和云小姐退婚，你有后悔吗？”

赵洬转过身，眼中神色冷淡，薄唇轻启：“后悔又能怎样？”




第二章

赵洬说完，便走进了寝室。

宣子雨怔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良久，才将心底翻涌的苦涩压下，跟在他身后进入屋内。

两人合衣而眠。

夜深。

宣子雨做梦了。

梦中，黑云压城，尸横遍野……

她身穿铠甲，披头散发站在尸体中间，眼睛被遍地鲜血染红。

忽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将军！陛下投降了！”

她站在那里，不敢置信的背叛感向她袭来，令她深陷绝望。

宣子雨猛然惊醒过来，下意识去拉赵洬的手。

可赵洬却突然一翻身。

宣子雨手心落空，看着他黑暗中冷硬的背影，梦里那种感觉又涌上来，心空空的沉下去。

以往她陷入梦魇时，他会第一时间醒来，耐心的将她抱进怀里安慰。

夫妻六载，不知为何，竟从琴瑟和鸣到相敬如冰。

宣子雨捏紧了衣袖，翻身抱着自己蜷曲着躺下。

屋内烧着炭火，可她却依旧感觉凉意侵袭着全身。

第二日。

辰时，两人一同起床。

更衣时，赵洬落下一个帕子。

宣子雨一怔，赵洬从来都不爱身上带帕子，如今怎的带上了。

她弯腰捡起，却瞥见帕子上绣着一株霓草。

霓草寄情，以解相思意。

瞬间明白过来，宣子雨不由脸色一白。

压下心底的情绪，宣子雨将帕子给赵洬：“盛景，你的帕子掉了。”

赵洬接过，冷漠的声音中透着疏离：“多谢。”

宣子雨垂眸压住眼底苦涩：“你我之间，何时这么多礼了？”

可这句话，却并未得到他的回应。

北镇抚司。

宣子雨来到仵作房，却发现，云裳早已在房内等候。

她想起昨日赵洬说的，进去和她打了一声招呼便系上围襜开始做事。

宣子雨握着刀，正要下刀，却被云裳阻止：“等一下，你看他脖子上有掐痕，你应当从脖子下方下刀。”

“从下方下刀，才不会破坏他的组织，能更准确的判断他的死因。”

她解释得条条是道。

宣子雨能感觉到她话中奇怪的优越感。

她眨眨眼，将刀递给云裳：“云小姐，这名死者不妨交给你来？”

云裳看了一眼发出恶臭的尸体，面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往后退了一步。
“盛景已经和你说过了吧，我是你的上峰，验尸是你的工作，你只需要将结果汇报给我即可。”

宣子雨毫无波澜的眸子有了一丝波动，看向她：“盛景？”

云裳见状，义正严词地说：“你不要误会了，我与盛景之间虽曾是未婚夫妻，但现在却没有任何暧昧关系。”

“我们两个现如今只是同事之间的惺惺相惜，欣赏彼此，人与人之间难得碰上这样配合十分默契，并且懂彼此的搭档。”

说完，云裳一脸无辜的看着她：“你不会介意吧？”

宣子雨还能说什么，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

两人齐齐望向门口，只见赵洬面色冰冷的站在那处。

宣子雨愣了愣。

赵洬声音清冷：“陆百户升迁，请我们去饮酒。”

宣子雨正要动手摘掉手套，可这时，赵洬冷冷地声音响起。

“你不是一向不爱这种场合，你接着忙，云裳与我前去。”

宣子雨动作一僵，便见云裳笑着起身走到赵洬身边，扯着他的衣角：“我们扔下她真的没关系吗？”

宣子雨心猛地一颤，赵洬头也未抬：“无事。”

两人并肩离开。

宣子雨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两人身影远去。

她攥紧手，忽然追上前喊住两人：“等一下。”




第三章

宣子雨停在两人面前：“我想一起去。”

赵洬看了眼宣子雨，微眯凤眼，漠然转身：“那便走吧。”

不出一刻钟，三人便到酒楼。

一进门，陆百户便热情的迎了上来：“多谢指挥使大人大驾光临！”

看清是三人一同出现，脚步一顿，眼神闪过一抹怪异神色。

他很识相地没说什么，将三人安置在幽静的包厢。

待到陆百户出去，云裳问：“盛景，百户是很大的官吗？”

宣子雨听到赵洬温声回答：“百户已是正六品。”

又听云裳天真娇憨地赞叹：“那还是你的官最大，你真厉害！”

赵洬无奈摇头。

两人对话自然，宣子雨如同一个不识相的局外人一般。

她看着看着，嘴角蔓延苦涩。

这时，门被推开，店小二端着菜上来。

待他走近桌边，宣子雨忽觉不对：“小心！”

气氛突变，刺客暴起，从托盘下拔出匕首就向赵洬刺去！

宣子雨伸手去挡，却瞥见赵洬看也不看她，径直将云裳护在身后。

她一顿，锋利刀刃划破手臂。

宣子雨蓦然痛醒，一掌将刺客击飞。

赵洬也拔出绣春刀向着刺客而去，刺客不敌立即咬破口中毒包，顿时七窍流血，当场死亡。

其他锦衣卫这时冲了进来，赵洬摆手让他们处理尸身。

接着看向两人，眉头微蹙：“可否受伤？”

宣子雨将手藏在身后，并不想让他担忧。

正要说“没事”，云裳却带着哭腔打断她：“我的手好像受伤了，盛景，好疼……”

宣子雨怔怔看着。

赵洬已是上前扶住云裳：“我陪你去看大夫！”

宣子雨看着两人离去，才将自己受伤的手拿出来，有一瞬间失神。

似乎从以前到现在，她受了伤……都是自己扛。

宣子雨忍着疼，独自一人来到暗巷中一家写着‘天不欺’的医馆。

敲响门。

开门的男子一身月白色锦袍，容颜如玉，正是‘天不欺’医馆的大夫，洛泽。

医馆内。

洛泽帮宣子雨包扎：“怎么又受伤了？”

“习惯了，只是小伤。”宣子雨淡淡回。

洛泽眼中神色微沉：“又是为了他，值得吗？”

宣子雨垂下眼睑挡住苦涩，声音缥缈：“他是唯一一个能让我解脱的人，不值得吗？”

夜幕降临。

宣子雨回到府邸，大厅灯火通明，丫鬟婆子排列两旁。

她心中一沉。

赵老夫人厉声喝道：“跪下！”

宣子雨语气冷淡：“我为何要跪？”

她这双腿，跪过父母，跪过天，跪过地，还从未跪过其他任何人。

“嫁为人妇，却早出晚归！”

“六年无子，还不自思己过！”

赵老夫人破口大骂：“枉我儿对你那么好，这么多年未曾纳妾，七出之条，你却已犯了两条！”

“若不是你这个狐媚子，云裳早成我赵家妇，为我儿开枝散叶。”

“识相点就自己滚！不要再祸害我儿！”

她锋利的言语，仿若一把把明晃晃的刀，直戳在宣子雨心上。

只是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一点点痛后，只剩下麻木。

这时，赵洬回来了。

看到屋内的情况，微微蹙眉：“这是在做什么？”

赵老夫人指着宣子雨就告状：“你看她胆大包天，竟敢顶撞婆母！”

赵洬看了宣子雨一眼，不耐开口：“母亲，别为难她了。”

宣子雨浑身发僵，赵洬那漠然一眼，好似让她的心被人攥住，闷得难受。

赵老夫人见赵洬如此说，更是气急：“你还护着她？！她下午不知为何去了医馆，待了几个时辰，定是私会外男！”

宣子雨皱眉看向赵老夫人：“你跟踪我。”

赵老夫人猝不及防对上她漆黑一片的眸子，竟生生退后一步。

赵洬这才看向宣子雨：“可有话说。”

宣子雨听着他如同审问犯人的语气，深吸一口气：“我受伤了，去看伤而已。”

见事情似乎就要过去，赵老夫人气急败坏。

“你今天必须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