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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陆云臣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了双眼。
坐起身时，他胸口中心脏仍狂跳不止，浑身上下也被冷汗浸透。
又是那个奇怪的梦。
但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公主的脸。
回想起梦中的那幕，陆云臣打了个冷战，心底后知后觉的诡异。
她为什么……会和段栖长得一模一样？！
头部突然传来刺痛，陆云臣抬手捂住，眉心深深皱成一团。
半晌，那疼痛才渐渐淡了些。
鼻腔中的消毒水味让他渐渐回神，抬眼看向四周，一片纯白。
医院？
陆云臣狠狠一怔，拔掉针管一把掀开被子就往外跑。
与此同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苏雅在看见扶墙而站的陆云臣愣住，又很快反应过来，上前要去扶他。
“阿衍，你什么时候醒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陆云臣侧身避开她的手，一言不发的越过了她，走出病房。
苏雅抬起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
她回身看去，只见陆云臣步履艰难地走向了护士站。
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陆云臣忍着疼，扶住台面勉强站稳。
他看向值班的护士，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段栖在哪儿？
护士奇怪地看了眼陆云臣，低头在电脑上查询。
“段栖？没有这个病人的信息啊。”
一瞬，陆云臣如坠冰窖。
他骤然攥紧手指，指节都在泛白：“怎么可能没有她的信息，不是你们叫我来的吗？”
眼见他的情绪激动起来，苏雅连忙跑上前扶住他的手臂：“阿衍，我们回病房去好不好，你刚做完手术不能这样折腾呀！”
可陆云臣不知哪来的力气，怎么都拉不动。
他像是抓紧最后一根稻草紧紧看着护士：“帮我再查一下，她还在等我……”
闻言，苏雅的喉间突然疼得像被刀刃划过。
段栖，段栖，为什么他只关心段栖？！
苏雅再也忍不住，泄愤般大喊：“阿衍，段栖已经死了！她死了！”
话音落下，陆云臣浑身一震。
他缓缓看向她，漆黑的双眸里布满了血丝：“……你说什么？”
苏雅咬紧牙关再次重复：“段栖她死了，她的遗体都已经被火化了！”
寂静的走廊上回荡着尾音。
陆云臣瞳孔骤缩，本能地深呼吸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
“是真的！”苏雅眼底划过一抹嫉恨，“是她妈妈来领走了她的遗体，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问！”
可陆云臣像是再没听见她的话一样。
他失魂落魄地靠在墙上，双眸再无一点光彩。
回到病房，护士重新给陆云臣扎好了针。
苏雅压下心底的疼，倒了杯水走过去，语气温柔：“阿衍，喝点水吧。”
陆云臣没接，甚至没看她一眼。
那杯水连同苏雅的心一起慢慢冷却下来。
她抿了抿唇，转身将杯子放下。
刚要坐下，却听陆云臣倏尔淡淡开口。
“苏雅，那天晚上，你和柠柠说了什么？”

第十三章

闻言，苏雅狠狠一愣。
她望向陆云臣，只见他眼神平淡像没有波澜的湖水，心里顿时慌乱起来。
“阿衍，你听我解释，我……”
话还没说完，便被陆云臣冷冷打断：“苏雅，你越界了。”
他的语气不复往日温柔，温和中带着些许凌厉。
苏雅一瞬浑身冰冷，仿佛血液都被冻结。
她上前去拉他的手，嗓音颤抖：“阿衍，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陆云臣不轻不重地拉开她的手，语气平淡却带着压迫感：“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之间只是作戏。”
苏雅僵在原地，脸色刹那间煞白。
心脏也好像被活生生挖走一块，冷风呼呼直往里吹。
可陆云臣像是没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侧颜平静却疏离：“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该选你演这场戏。”
“是我的错。”
他落寞的语气是因为段栖的离去。
意识到这点的苏雅彻底崩溃。
她眼眶一瞬通红，积压在心底的情绪悉数倾泻：“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段栖？你们已经离婚了啊！”
“这段时间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明明是我，我那么喜欢你，什么都愿意为你做，阿衍，你看看我好不好？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对我也是有喜欢的对吧？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苏雅瘫坐在地，双手紧紧攥着床单，看向陆云臣的眼里满是不甘和期待。
然而，她的满心期待落了个空。
陆云臣看向她，拧起眉：“苏雅，从一开始我就说得很明白，只是要演一场我变心的假象而已。我很抱歉让你产生这样的误会，但是……”
“我的确没有喜欢过你。”
苏雅浑身一颤，内心有什么坚持已久的东西被彻底打碎。
“我不信……”
可她嘴上再怎么说着不信，内心却也明白，陆云臣说得没错。
这几个月来的温柔不过都是演戏，是她沉陷其中，假戏真做地爱上了他。
安静的病房中只剩下苏雅低低的啜泣声。
陆云臣语气平淡：“你走吧。”
哭声戛然而止。
苏雅不可置信地抬眸，却见他根本没看自己一眼。
她的心狠狠一疼。
半晌，她缓缓站起身，极慢地走到门口，又转过身。
“阿衍，我不会放弃的，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以后你一定会喜欢我！”
说完，她推开门便走，没给陆云臣说话的机会。
病房的门打开又关上，陆云臣深邃的双眸隐在黑暗中辨不清情绪。
许久，他拿起手机，翻到唐母的号码。
拨通后那边很快接起：“阿衍？”
陆云臣下意识攥紧手机，开口时才发现嗓音干涩沙哑。
“妈，柠柠在哪儿？我想见她。”
他还记得车祸前，那通来自段栖的电话。
也还记得电话里那陌生的女音，和那句让他难以置信的话。
段栖，那么好的段栖，怎么可能会死呢？
而此时，听筒那边也是一阵沉默。
短短的半分钟像是被拉长成一个世纪，每一秒都格外难熬。
许久后，唐母的声音才徐徐响起：“柠柠她……她在北山墓园。”
第十四章

话落，陆云臣忽地一阵耳鸣。
唐母还说了些什么，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他盯着虚空，眼神空洞而苍凉，仿佛盛入悲寂。
……
半小时后，北山墓园。
车子停在门口。
陆云臣走下车，山间的冷风扑面而来。
一片死寂。
看着那些石碑，陆云臣心底突然生出几分恐惧。
他怕段栖真的被葬在这里，葬在这冰冷的地方。
犹豫踌躇了很久，陆云臣抿紧唇，终是踏了出去。
找到第八排时，他抬眼便看见了角落里的一束百合花。
段栖最喜欢的花。
陆云臣的心狠狠一沉，直觉告诉他，就是那里了。
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像灌了铅。
在看到石碑上段栖笑靥如花的照片时，陆云臣的情绪在刹那间分崩离析。
苏雅没有骗他，唐母也没有骗他。
段栖……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回来了。
陆云臣瘫坐在地，再没了一丝力气。
他看着照片上的段栖，脑海中却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些梦。
在梦里，他无一例外会死在三十一岁那年。
陆云臣无数次告诉自己那不过就是个梦，但每当他从噩梦中醒来，看见身旁睡颜安静的段栖时，他总会心有余悸。
万一呢？
万一那些梦都是真的，这一世的他也会死在三十一岁呢？
若是孑然一身，他可以生死由命。
但段栖该怎么办？
为了让她能继续好好生活，陆云臣找到苏雅，安排了一个他变心的假象。
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先离开的人会是段栖？！
“柠柠，你……”能不能回来？
后一句话消音在嘴唇动作间。
陆云臣靠在段栖冰冷的石碑上，背脊深深弯下，像是被风吹压的稻穗。
他后悔了。
整整一夜，陆云臣就这么陪着段栖安静的待着，就好像从前两个人同床共枕时度过的无数深夜……
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时，他才起身离开。
离开墓园后，陆云臣回了别墅。
那个他和段栖曾经生活了八年的家。
可站在门前，陆云臣突然就失去了开门的欲望。
他心知肚明家里空空荡荡，再没人会笑着跟他说一句“你回来了”，没人会问他累不累，更不会有熟悉的饭菜香。
一想到这，陆云臣就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在门锁上按下那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密码——他和段栖的结婚纪念日，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冷清和寂寥。
陆云臣没有开灯，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支烟。
吸一口，烟雾袅袅散开。
泛白的天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屋子，这里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
陆云臣又想起了段栖。
他眼前渐渐涌上水雾，一片模糊。
忽然，手机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陆云臣皱着眉接起：“你好，哪位？”
那边传来个女人的声音。
“请问是陆云臣吗？”
女人语气寡淡，陆云臣眉心更紧：“我是，你……”
“我是段栖的房东。”
她打断他，很不耐烦，“她有东西要我交给你，你过来取一下。”

第依誮十五章

陆云臣愣住。
东西？段栖留给他的？
他再没细想，起身拿过外套就往外走：“我现在就过去。”
按照地址找过去时，房门打开，却不见房东人影。
陆云臣迟疑地走了进去。
屋子并不大，和别墅比天差地别，他无法相信段栖离开之后就住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地方。
桌子上摆着她的东西，陆云臣走过去拿去，细细摩挲。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陆云臣？”
房东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想到段栖和自己说过的那些事情，眼底似乎划过一抹讥诮。
“是。”陆云臣点了下头，“柠柠她给我……”
话没说完，房东手臂一弯，将手里的文件夹递过去：“她给你的，好好看看吧。”
陆云臣接过，手指却轻颤了下。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捏着文件夹竟有些不敢打开。
半晌，陆云臣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她……是什么时候拜托你交给我的？”
女人靠在门上点了支烟，露出点冷笑。
“一个月前，她说如果28号那天她没回来，房子就不租了，这些东西随便我扔，但文件夹要给你。”
陆云臣怔在原地。
为什么段栖在一个月前就和房东交代这些事情？
就像是……她知道自己会死在28号这天！
陆云臣背脊一凉，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犹豫片刻，他解开文件夹上的绳子，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在看清内容的那一瞬间，陆云臣四肢一僵，仿佛被狠狠扼制住了心脏。
那是一份病历——
“患者段栖，诊断确为中度抑郁症，且有加重趋势，需要及时治疗，否则患者的空间认知能力将会退化……”
陆云臣整个人如置深渊，痛苦全都梗在了喉咙。
再往后翻，却只有一张支票。
上面的数额很清楚，一百万，是他离婚后给段栖的那张！
大脑轰的一下爆炸开来。
段栖最后留给他的，只有这个？
陆云臣死死盯着支票，眼眸中有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悲伤和歉疚。
他无力地靠在墙上，头深深垂下：“她的东西我可以带走吗？”
房东顿了下，语气讽刺：“拿走东西又什么用，人也回不来了。”
陆云臣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紧。
他嗓音沙哑：“是啊，她回不来了……”
房东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点奇怪。
原本在知道了段栖的经历之后，她觉得陆云臣就是个抛弃妻子背叛家庭的渣男。
可他脸上痛苦的神色，不像是装的。
她看不懂，觉得烦躁地摆了摆手：“我留着也没用，你想要就拿走吧。”
说完，她转过身。
刚要离开，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谢谢。”
房东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面色悲伤的男人，最终什么都没有再说。
她走之后，陆云臣将段栖的东西都收拾到箱子里，抱着离开。
他小心翼翼，就好像怀里抱着的是多珍贵的东西一样。
回到车上，陆云臣看着副驾驶座上那一箱段栖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头却陡然疼了起来。
意识模糊之间，他恍惚看见了一道身影。
她穿着白裙子向前跑去，又回身向自己招手。
陆云臣咬着牙费力地伸出手臂。
“柠柠，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