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藏:逃过一劫
有一个小矿工,姓印,大伙儿叫他“印小脑壳”。
自从进了一家私人煤矿,印小脑壳就算是把自己的命交出去了。哪个不知道私人煤矿黑?你只要下了矿洞,能不能再出来见到阳光,就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这天,大伙儿正在矿洞里一刻不停地弓着背掘煤,突然“轰”一声响,煤窑冒顶了,大伙儿惊得一瞬间都成了呆子,傻傻地愣在那儿。
出事点在进洞的巷子口,这巷子曲曲弯弯,仄仄的只能容下一个人的身子,矿老板为了节约成本,排风扇、通气孔这号子设置全都被他省了,现在巷子一冒顶,还不知道有没有人能进来救他们。
这会儿在洞里干活的一共有九个人:最老的“黄趴腿”差不多六十了,据他说是为了给儿子挣娶媳妇的钱才下的洞;最小的就是印小脑壳,今年才十五岁,他是打算给自己挣了钱继续去学校读书的;其他七个都是二三十岁的精壮汉子。
矿井冒顶,印小脑壳先前只是听说,却从来没见过,现在一下子被堵在洞里,他这才明白为什么挖煤的人说起冒顶,就像战争年代老百姓听说鬼子进村那样害怕了。
巷洞里本来就狭小,现在洞口又被堵住,留给大伙能够呼吸的空间就更小了,加上人一紧张就慌乱,黄趴腿首先顶不住了,“呜呜”地一边哭一边叫:“我咋命这么苦哇?今天就这么死在洞里,家里人连尸都收不到啊!”
黄趴腿这一哭,好比点燃了导火索,一个个于是就都跟着哭起来。
没哭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叫李林,挖了二十年煤,他说见过的死人多了,哭有鸟用?再一个就是印小脑壳,大概是吓呆了,哭不出来。
李林看身边那些汉子一个个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火气顿时就上来了,上去“啪啪啪”一人给了一个大嘴巴,冲他们吼道:“人还没死呢,哭什么哭?还不如留点力气轮流到巷子口去挖通道。”
可是没有人理睬他,因为大家觉得现在挖通道还能有什么用?巷子冒顶,只有等死。几个有经验的赶紧将矿灯熄了,为的是节约用电;也有的悄悄摸摸怀里揣着的馒头,平时为了多挣钱,他们进洞后往往要干上十多个钟头,吃的就是这个。
只有印小脑壳听话地拿起他的那把小镐头,跟着李林往巷子口走,后来,兴许是求生欲望的驱使,那些汉子也先后拿着镐头过来开挖起来。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巷洞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大伙怀里揣的馒头也差不多都吃完了,可是这时候巷子口依然看不到一丝亮光。大伙儿终于泄了气,谁也不想说话,谁也不想动弹,全都瘫在巷洞里,脑子里浑浑噩噩,空白一片。
不料就在这时,矿洞里突然响起一阵“吱吱吱”的叫声,是老鼠?大伙儿全都震惊了:这不是老鼠的叫声吗?既然老鼠能钻进来,不就说明这巷洞里有出口和外面相连?“吱吱吱”老鼠还在叫着,声音好像更响了,这些平时贼头贼脑的家伙,现在它们简直就是在巷洞里为大伙高奏着生命的乐章。
李林挣扎着鼓励大家说:“沉住气,我们一定要撑住,外面的人会来救我们的!”
没有人说话,但是此刻九个人的手已经紧紧握在了一起。
这九双手中,最小的一双自然是印小脑壳的,看着这个半大孩子为了挣自己的学费,此刻也一样在黑暗的地底下遭受煎熬,其他几个心里都不好受。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候,无法知道,也无须知道,在这漫漫的黑暗中,当大伙离死亡的边缘越来越接近时,只有“吱吱吱”老鼠的叫声还时不时地在巷洞里响着。到后来,就连鼠叫声也微弱下来了,但是在死一般的寂静和恐惧中,哪怕只是一枚针掉在地上的轻微声音,也比平时的洪钟巨鼓还要响,所以大伙儿正是靠着这轻微的鼠叫声,在生命的边缘支撑着……
这九个人全部被救上地面,是在巷洞冒顶后的第五天!井上的人都以为他们生存的希望很渺茫,没想一个个竟全都活着,真是惊奇不已。
记者来采访的时候,问他们:“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坚持活下来的?”
汉子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是老鼠的叫声。”
有人不相信:“完全堵死了的巷子里,怎么会有老鼠?你们怎么不说还有狐狸精呢?”
九个人中,这时还有一个躺在床上没有醒过来,他就是印小脑壳。医生在给印小脑壳输液的时候,伴着“滴答滴答”的输液声,还有一个非常细微的声响,那是什么?医生找了半天才发现,这声音是从印小脑壳嘴里发出来的,他一直在“吱吱——吱吱吱”地叫。
啊!原来当时巷洞里不是真的老鼠在叫,而是印小脑壳在学老鼠叫。印小脑壳小时候挺淘气,学鸡叫狗叫猫叫老鼠叫,学啥像啥。来矿上后,一个老矿工曾经对他说过,地下的动物全是生灵,挖煤的时候可千万别伤着它们,只要有它们在,人就能活。所以这次巷洞一冒顶,他想起了这个老矿工的话,就试着学老鼠叫,想不到因此而救了大伙的命。
只是,学老鼠叫也要花力气呀,所以印小脑壳是最早昏迷、最后一个醒过来的人。
事情真相大白后,这些逃过一劫的汉子们总觉得欠了印小脑壳什么,李林和大伙一商量,决定不要这孩子再下井挖煤了,把他撵回学校去。钱嘛,大家出!
就这样,印小脑壳最后终于流着泪被那八个汉子撵了回去。他走的那天,八个高高大大的汉子送了他一程又一程……
文/马 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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