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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有矿,却活得步步惊心

时间: 2020-03-13 14:48:47  热度: 3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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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回老家办事,我约出兄弟蚊子一块吃宵夜。喝到兴起时,蚊子感叹着日子不好过,我揶揄他,说他不是家里有矿吗?蚊子白了我一眼:“你要知道我那唯一一次跑矿的经历,就不会说得那么轻松了!”以下为蚊子的讲述。

我叫文祥,大家都叫我蚊子。

说我家有矿,那是真的有。我老家在湖南省郴州市的一个小镇,那儿有个百年老矿。镇上主要是公家在开,有专门的检验所和提炼厂,但架不住矿山大,无法全面管理,所以在深山一个叫三十六弯的地方,存在着大量开采私矿的人员。他们全年就跑矿(即卖矿)和过年会下山,一年下来至少有十多万的收入。

我的父亲是个沙子老板。十多年前,他就每天坐镇在镇上,等山上人员下来时收他们的矿。我们那儿都是白锡矿,一般用于做镀锡板和各种合金。一袋三四百斤的矿,纯度达到60%,每百斤收入价约一到两千元,转手能卖到三四千元。父亲的营生虽让我衣食无忧,但他对我管钱管得紧,加上我一直看不起这活儿,也从不过问。

90年代初,一吨矿不过卖7、8万元,可2003年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后,矿价一路飚涨到15万元左右。我唯一一次跑矿,就发生在那个为金钱疯狂的年代。

那年,我刚大学毕业不久,父亲叫我去跑矿,说指望我将来继承衣钵,振兴家业,巴拉巴拉了一堆。这番巴心巴肝的话并未说动我,打动我的是他的承诺:“事成后,我奖你10万元,你爱咋花就咋花!”架不住金钱的诱惑,我答应了。

同行的还有老吴。用父亲的话说,这是他过命的兄弟,有事可以请老吴帮忙,而有老吴带我,他也放心。第一次见到老吴是在饭局上,他话不多,长相和穿着都很普通。可父亲却十分敬重老吴,还眉飞色舞地讲了老吴的“光荣”事迹:

早年,老吴和父亲一起跑矿时,他总是将一些高纯度的矿藏在指甲盖里,等验度数时,把它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弹进样品中。就这样,他每次总能多赚个几万块,被镇上的人奉为大神。不过,老吴从不透露具体方法,也只在与父亲跑矿时小赚一笔。我很好奇,频频向他敬酒套近乎,但他老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有大神带路,我自然乐得轻松。当场,我又问他,跑矿这么好赚钱,为什么他不继续跑?老吴那张充满故事的脸上仍带着笑容,他轻轻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

饭局结束后,父亲才偷偷告诉我,老吴当年被镇上其他沙子老板出卖,动手脚时被抓了个现行,丢了一车矿和两根手指才回来。自此,他金盆洗手了多年,这两年见行情好,才又跟着父亲跑了起来。

寒风一吹,我酒醒了一半。没想到跑矿还有这风险,我顿时有点想打退堂鼓。但想到那10万元奖金,加上老吴打包票说会罩着我,我还是决定走一遭。

我满以为这是父亲抬爱,才给我这么高的跑腿费。老吴摆了摆食指,表示这其实是市场价。我注意到,他的右手小指和无名指,果然是没有的。那一刻,我却没有想那么多,脑海里仿佛过电一般,充斥着全是白花花的钞票。

出发前,我们带着一袋矿样,去镇上的私检测了下纯度。对方舀了半勺加水放进铁锅,再放了点药水一直晃动,等上面出现一层漂浮物时捞出,重复两次后置火上烤干,然后放进一个半米高的仪器里检测。

父亲交了两千元,拿到一张手写单据:样品纯度60%。

对矿而言,卖不卖得上价全看纯度。即这30吨矿要乘以60%,得出来的数才是能真正卖钱的部分,其它部分是不值钱的。当然了,由于提炼成本太高,纯度太低的矿,人家提取也划不来,所以纯度低于55%的基本没人要。

所以,这30吨60%的矿,按市价15万,应能卖到270万。而父亲是按10万囤的矿,其他利润不说,光送过去正常卖了都净赚180万。

父亲在那张手写单据上加了六个字:“工人村,文国建(父亲名字)”。他让我拿着这张单据,去镇上的检验所开个证明。

我问父亲为何不直接去检验所检验,父亲说,检验所是公家的,只对公家开放,他也是搞了好久的关系才能去开证明的,而没这证明一般没人敢买矿。

他还告诉我,公家在镇上的提炼厂,也不对外收矿,所以才拉到外地卖。中山和八步都有,不过八步价格高点,一般都卖到八步。

于是,我在老吴陪伴下去了检验所。当时,在检验所窗口坐镇的是个小妹妹,看起来像个实习生。找她时,她正坐在凳子上看书,完全不理会我。

ldquo;你好,美女,我来开个矿度证明。”我笑着说。虽然不满她的态度,不过求着她办事,也不好乱来。

实习生听见我说话,白了我一眼:“我们是不对外开放的啊。”接着,又看向别处。

ldquo;有条的,你看下,有条的。”老吴挤过来,一脸讨好地说。我赶紧把那张单据掏出来,递给了对方。

ldquo;有条早说啊,真是的,耽误时间!说吧,开几度的?”实习生看着条对我们说。

ldquo;不是开60%吗?条上有写的。”我不解地说道。

ldquo;你确定?这证明一天只开一次的,开60%可以,但费用不能少哦。”实习生转过头来看着我,就像看怪物一样。

ldquo;不,不开60%,开62%的,62%的。”老吴忙不迭地抢过话头。我一听,这是要作假啊,怎么能行?正想和老吴说,我就被他的眼神制止了。实习生点了点头,转身边开证明边轻飘飘地丢出句话: “现在开证明涨了哦,要2万哈。”

ldquo;这什么证明啊,这么贵。”我脱口而出。“美女,怎么涨得这么快,不是上个月才1万吗?”老吴也提出了质疑。

实习生停了下来,不满地看着我们:“吵什么吵,又不是我要涨的,是上面要涨的,我有什么办法!还要不要开,要不要开?真是的,两个大男人这么婆妈。”

ldquo;我……”我刚想开口就被老吴拉住了,他对实习生说:“开,开,开,当然开!那麻烦你给我们开64%吧,多开两度哈,多开两度。”

两分钟不到,一张官方认证64%纯度的证明就这样交到我手上。老吴说了声“谢谢”,钱都没给就拉着我走了。走出没多远,我忍不住了,急吼吼地问老吴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作假?万一被抓了怎么办?

老吴坦然解释称,开证明其实是免费的,但一般都要虚开几度,要知道以30吨的矿算,虚开一度多赚好几万,这钱不赚白不赚。而实习生口中的2万元费用是记账的,月底时另外给人,不是给检验所。

ldquo;放心,大家都这么做的,而且多开5%也看不出来的。要不然,这些无形的成本谁来给咱承担啊?”在老吴的一再保证和安慰下,我也就释然了。

第二天,我就和老吴踏上了征程。给我们开车的是司机小高,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人很老实,话也不多。

三人一台车,30吨矿。本来这东风牌货车限装8吨,但跑长途只装8吨,油钱都不够,镇上的货车几乎都经过改造,装个30吨左右不在话下。听老吴说,最多还有装过40吨的,不过如果出事就是车毁人亡的结果。我看着高高耸立的车箱,心里难免有点毛,祈祷着不要出事才好。

所幸,一路上异常顺利,次日下午就到了广西八步。老吴让小高将车停在路边,就下车去找买主了,看来他也想早点出货走人。

我很奇怪,为什么车不进停车场?我看了下,最近的一个停车场空荡荡的,货车收费标准也就一天50元钱。想起父亲交代要多听老吴的,我也就没出声。

锡矿这东西还是很抢手,老吴出去没一个小时就找到了买主。买主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老陈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短袖T恤,土黄色休闲裤和锃亮的黑皮鞋,看上去一副隐于闹市的高人模样。他后面还跟着个小弟,黑黑壮壮的。我辈小,尊称老陈一声“陈哥”,反正在外嘴甜点肯定没错。

陈哥很高兴,口口声声说我和他有缘,执意要求我们将车停到他那儿去。我当然不同意,有停车场不停,麻烦别人干什么,俗话说吃人嘴短嘛。陈哥介绍说,外面停车场的矿车停车费都是一天1万。我大吃一惊,这不是敲诈吗?

转头看向老吴,他点了点头。原来,这边的停车场常年惨淡,遇上满矿的车是要加收保矿费的,不交你出不去。停外面也行,但凡有本地人来扒矿,可没人管。也就这两年矿价涨得太高,眼红惹的。

想了想,还是心痛钱。我不顾司机小高的劝阻,命令他将车开进了陈哥的小院。这是个位于半山坡的院子,正中心是一栋两层的办公楼,左边有个小仓库,右边有个带雨棚的停车场,前面就一个铁栅栏大铁门,只有一条小径通上来。

车熄火后,陈哥叫人将大门关起来,说是为了安全,然后请我们上楼去喝酒。我隐约听到小高叹了口气,但看他时又没看出什么,以为自己听错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借着酒劲,将那张虚高的证明拿出来,递到陈哥面前。

ldquo;陈哥,这是小弟那车矿的证明,64%,还算不错的成色,你看是好东西吧。”我将证明稳稳地拿住,像是手握十万元奖金一般。但陈哥没有接过证明,他将我的手推开,打着酒嗝对我说道:“小弟啊,不是哥不信你,实在是这官家如今做事也不靠谱了,所以哥打算现在重新检验一次,希望小弟不要在意啊。”说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吓得我心里一颤。我四下扫了一圈,屋子里有五六个壮汉,而且就算是人跑出去,车也没办法开走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陈哥会第一时间关上大门了。

ldquo;陈哥,官家还能作假?他们可是要名声的呢。再送检一次多麻烦啊,又要花一笔钱。你看小弟我初来乍到,也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的人,您说是吧?”我打着哈哈,还冲老吴使眼色,希望他能站出来说句话。可他自顾自吃着菜,无动于衷。

ldquo;我说小弟,不要在意嘛。哥不是看不起你,只是做生意,稳字当先哈。没事,哥这里就有套设备,不用送检,很快的。”一听到陈哥连设备都有,我彻底心死,想着60%就60%吧,赚多赚少而已,只要他不追究我们作假就好。

很快,检验结果出来,居然是56%!我不敢相信,又央求着陈哥检了一遍,还是56%。我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陈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之前一口一个和我有缘,贴心地让我免费停车,搞半天就是要给我下套啊!

ldquo;陈哥,这太低了吧。如果小弟按这个卖了,那就只有走路回老家了。”

ldquo;小弟,别这样说啊!咱们有缘,要不我吃点亏,按57%买了如何?够义气吧。”

我迅速算了下,按57%卖也是赚,对我来说区别不大,但我不甘心啊。现在我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后悔当初轻信于人,可为什么老吴不提醒我呢?

ldquo;小弟啊,别说哥欺负你,搞强买强卖。你先回去考虑下,想好了再答复我。”我如释重负:“行,那陈哥我们就先开车回去,到时一定给您个回复。”

陈哥看了我一眼:“看来你还是不信哥啊!车和矿放在哥这,你放一百二十个心,绝对不会少一块矿!来,我这就安排车送你们回去……”

说着,陈哥手一招,率先往外走,我们只好跟上去。院子里,一辆三菱吉普车停着,车前排坐了两人,后排也有一个。在一个壮汉的示意下,我们仨挤了上去。后排那人如老僧坐禅般一动不动,我们也不敢去惹他,只能挤着自己。一路上,全车无话,寂静地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见。

回到旅馆,我当即质问老吴:“吴哥,您找的这都什么人啊,跟黑社会似的!”

老吴点了根烟,用他那断了两根手指的右手夹住,猛吸了一口:“唉,我也不想啊!很久以前和他交易过,觉得他人还挺耿直的,哪想到这些年他也变了!看他现在又有厂房又有设备的,应该是这两年囤矿赚大发了!人一有钱,就变坏!”

我愈发憋屈,想我堂堂一个大学生,居然会在这蛮荒之地栽跟头!可再抱怨也无益,现在最关键是解决问题,“吴哥您神通广大,快想想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吧!”

老吴像是早想好了对策,不紧不慢道:“一般私检不怎么作数的,大家都是聪明人,所以如果你不愿按他的度数卖,他也不愿按你的度数买,那两家人一起去公家再检一次,以公家的为准。整个市场都是这样的,想必老陈也不敢再乱来。”

我想了想,眼前好像也只有这法子了,“那到时检验的仍低于60%怎么办?”

老吴看了眼一边的小高,确定他听不到后,凑过来跟我说:“我有办法,保证能让你卖个高价,但用不用就看你了。”

我看向老吴,他的神色不像在骗我。我知道他一定有作假的方法,虽然我心里对作假这事很反感,但现实就是这样,它紧紧裹挟了你,让你无从选择。于是,我点了点头。老吴向小高打了声招呼,就带我出去见了金哥。

金哥是本地人,三十多岁,最大的特点就是头顶中间全秃了,四周却很茂密。金哥抓了抓秃头说:“有办法。不过费用比较高,8万8。”花8万8至少比按57%卖划算,大不了我那10万奖金不要了,我咬牙答应。于是,金哥带我去了他家。

家里只有金婶在,这是个皮肤白皙的漂亮女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金哥过去跟她咬了一阵耳朵后,金婶转头看向我,点了点头:“跟我来吧。”转身,她盈盈地进了里屋,我也跟了进去。

这间房并非卧室,里面放着一些瓶瓶罐罐,看上去另有乾坤。金婶让我坐在屋中间的凳子上别动,接着从旁边拿出一小碟白色液体,用滴管吸了一点后,迅速滴落到我头发根部。我心里一惊,不会金哥就是这样秃的吧,我可不想秃。

ldquo;金婶,这是什么东西?不会有毒吧。”

ldquo;咋可能有毒呢?放心吧。”

好吧,人家吃饭的家伙,我也不好多问,现在已经到这个地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只希望自己身体素质够好,滴一次不会有什么影响。

完事后,金婶径直离开,金哥走了进来,跟我详细交代了所谓的办法。我惊呆了,从来没有想过还可以这样!

次日早上7点多,我和老吴又去找陈哥。讲真,要不是怕影响陈哥休息,我恨不得凌晨3点就去找他。倒不是怕生变,而是我的头皮实在是痒得不行,我真怕自己变得和金哥一样。

ldquo;怎么样,考虑好没有?”陈哥胸有成竹地说。

ldquo;陈哥,是这样,我卖是一定卖给陈哥的。不过我昨晚听说,你们这里是可以找检验所去检验的,要不我们一起去官家那儿检验一次,到时就以这次检验为准。”我小心翼翼地提出要求。

ldquo;你怎么不懂呢?你的矿纯度就这么高,再检也是没用的!”陈哥有点不耐烦。

ldquo;陈哥你别生气,别生气啊。我保证再只检这一次,无论结果如何,我就按这个结果卖,而且检验费我来出,好吧?”我讨好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坚定。

陈哥狠狠地跺了下脚,百般嫌弃地打开我们车上的一袋锡矿。他亲自装了一小袋后,让司机开车带着我们去了镇上的检验所。

到达检验所,检验员从里面出来,取走了样品。虽然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但我一眼认出那就是金婶!怪不得老吴这么信任金哥,原来是有金婶这座大佛在。

检验所和我们镇上的差不多,不太规范。检验区域是开放式的,由于老吴有前科,陈哥一进检验所就拉他去喝茶,倒是我这个闲人可以走过去看金婶操作。

陈哥带来了七个壮汉,六个陪在老吴身边,只有一个贴身跟着我。

按照金哥吩咐,我假装不经意地跟在金婶后面。金婶将样品装进玻璃器皿,滴上药水,用玻璃棒搅动着,出现杂质后将表面层去掉,又滴上药水,继续搅动。

我身边的壮汉估计是看过太多次,老吴他们说话声音又很大,他显得有些分心。我紧张得手抖,装作很好奇的样子,慢慢地靠近金婶。

ldquo;小弟,你咋靠那么近啊?”陈哥嚷了起来。我心里一紧,难道被发现了?

ldquo;老陈你别在意,他是建国的儿子,初出茅庐的大学生,第一次跑矿,万事好奇。小文,你别靠太近啊,那药水闻多了中毒的,你没见人家都戴着口罩吗?”老吴解围道。

ldquo;大学生啊?不好好读书,跑个什么矿?”老陈不屑地说。

ldquo;呵呵,谁不知道现在卖矿赚钱嘛!你现在身价少说也有上千万了吧……”

社会就是这样,一听到上千万,大家都被吸引了过去,老陈也开始吹了起来。跟着我的壮汉一听到药水有毒,微微向后退了一点,我却悄悄前进了一点。这一退一进就差了半个人的身位,他正好看不到我身前的动作。我暗自窃喜。

左等右等,我总算等到金婶洗了三次药水,要将样品从器皿倒入试管里的那一刻。这就是金哥与我约定好的时间,金婶将会在接下来三到五秒钟内完成操作,而我的动作也必须在这三到五秒内完成。

我当即将头往前伸,装作头皮很痒的样子,伸手挠着头。早先滴在上面的化学液体已经凝固,此刻它们像小雪花般飘落下来。

这是一种能影响设备检验结果的化学药品,整个流程就只有这个机会,放早了会被药水化,放迟了会错过下手时机。唯一担心的,是怕掉下来的小雪花绕着试管走,那就只能怪天意了。

我死死地盯着这些小雪花,祈祷着老天眷顾。直到看到两片稳稳掉进了试管,我才长舒一口气,停止了动作,心里把天上诸神挨个感谢了一遍。

ldquo;我说小弟,你这头皮屑有点多啊。”陈哥忽然揶揄了我一句。我吓得魂飞魄散,脑海里闪回着老吴那光秃秃的无名指和小指。

偷眼望去,陈哥的脸上带着笑。我把心一横,索性做戏做全套,一边花样挠头,一边点头哈腰道:“我从小就头皮屑多,加上几天没洗头,陈哥见笑了,见笑了。”

陈哥没再说什么,继续跟老吴聊了起来。我稍微心安了些许。

不久,结果出来了,64%!陈哥猛地弹了起来,我站在那不敢言语。他大声对金婶说:“你们这是不是有鬼?美女你会不会啊,你给我重新检验一遍!”

我心里暗暗叫苦,再来一次的话,我又要再演一遍,鬼知道这次我还能否做到?万一被发现,那我可能也要像老吴一样,在这里留下点什么了。我费劲地咽下了口水。

然而,金婶理都没理,开好1万的收费单交到我手上,丢下一句:“检验每天只做一次。”说完,她就扭腰走了。

此刻,陈哥脸如死灰。我心里那个激动啊,深深觉得那8万8没白花。

可一看陈哥身边的一众壮汉,我才想起我们现在的处境。按64%卖他肯定不依不饶,现在能正常卖出安全回家,对我来说就已经是万幸了。

ldquo;陈哥,昨天和今天差的太多了,选哪个都不太好,不如我们取个中间值,按60%来算,我再让点价,给你最低单价,怎样?这个最公道,大家都不亏。”我心里有数,作为商人,不可能不去了解自己的商品,我主动让步就是给大家一个台阶下,不然我怕这事真不能善终。

ldquo;好,好,好!小弟果然是人中龙凤啊,有机会一定要再和小弟多亲近亲近。这次就按小弟说的办,60%,对大家都有好处。”陈哥舒缓了神色,一再拍我的肩膀。

中午,陈哥就打了款。等卸完矿,我们就准备打道回府了。这时,老吴要求出去一趟,问他去干吗也不说,直到快出发了都没有回来,我只好去找他。

路过街角的一家茶馆时,我远远地瞟到那颗标志性的秃头,一看果然是金哥。他对面坐着两个人,身形看上去十分眼熟。我躲在门外观察,终于等到那两人微微侧过脸来。我天,竟是老吴,还有陈哥。紧接着,金哥递给老吴一包东西。我当场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哪里还敢惊动老吴,转身回到车上。没多久,老吴也上来了。小高开车,三个人一路无话,第二天一早就回到了家乡。

到家后,我将此行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父亲听,同时建议父亲不要再做这个营生了。然而,听完我的话,父亲除了对我的表现赞赏有佳外,并未多说什么。临末,他问我要不要再跑几趟,我死活不答应。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怕我再跑两次,人都要被吃了。父亲也没再说啥,给了我10万元,就让我回了市里的新家。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老吴和陈哥是真的勾结到了一起,那个仓库就是他们俩建的。金哥倒是没和他们一起,但他显然也愿意顺手分一杯羹。而金婶还真是个文化人,博士出身,后面赚了钱也走了。

事后,父亲再没有请过老吴跑矿。我本以为,以父亲和老吴“过命”的交情,父亲一定很伤心。然而,我错了。在多年后的一次深谈中,父亲说,那次他让我去跑矿,除了指望我继承家业,还希望我出去受点教训,了解下人心险恶。

也就是说,他能预料到那次可能发生的一切。如果光作作戏,就能拿到好几万元钱,换他他也会做,毕竟商人都是趋利的,所以他对老吴一点也不伤心。而他之所以赞赏我,是因为我能扛住压力,把事情办完,这是他最高兴的地方。

ldquo;人性这东西,你慢慢就会懂,想干大事,不精通这些是不行的。”他说。

不过,其他人似乎并不清楚老吴的底细,还是请他跑。结果,被他坑了整车矿的不少,丢手指赔光裤子的也有。再后来,老吴的名声烂了,再没人请他,他也没再出山。不过囤了那么多矿,他应该是赚大发了。

父亲也一直在囤矿,那次只是因为刚在市里买房,周转不灵才被迫卖了一些。事实上,几乎所有的沙子老板都在囤,大家都梦想着在最高点抛出,狠狠地赚上一把。那段时期,也确实是沙子老板的黄金期,最高时矿价涨到20万一吨。那些年,有矿的真是大爷,所有跟矿有一丝关系的人,为了矿都疯了。

不过,父亲总算是听进了我的劝,在18万左右出手了。没过两年,我们那儿的私矿就全被封了。如今,父亲守着之前挣来的财富,日子过得还算滋润。没有了矿产江湖的那些腥风血雨,他倒是睡得踏实了许多。

而我,再也没有沾过矿一分一毫。回到郴州后,我埋头苦读,考进了体制内,生活有保障,完全谈不上大富大贵,可也是要吃有吃,要喝有喝。主要周围都是些本本份份的朋友,不用去考虑江湖险恶。

只是偶尔头痒时,我就会想起那次跑矿的经历,想起老吴、陈哥,以及金哥金婶两口子。

还是那句俗话说的好: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作者 | 虫虫文 电信客服

编辑 | 甄友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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