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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着抬起眼来，不自觉地往外望，玻璃转门后那道隐约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众人察言观色，大约是发现他的笑意愈发浅淡疏离，便都明白该结束眼前的对话了，于是向他道别：“那程先生、程总，我们就先不打扰了，您二位早些休息。”
厅里的众人一时散尽了，程迟才坐下来。
“小叔，你刚才……”
“我看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跟她说清楚呢？”
“阿深，我有点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先回房间好吗？”
大堂吧柔和的灯光里，程迟的面容更显得柔和，连背光的侧脸都有一种忧郁。程深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退了下去。
梅溪月没回房间。
房间门口有一湾浅浅的人造溪流，小溪里映出一弯雪白的月亮。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蹲在水边发呆，看着看着那水里的月亮，就伸出手去，想把月亮搅碎。
程迟站在半坡上，看着梅溪月的背影。
黑暗里，她的身形几乎被浓重的夜色浓缩成一个漆黑的墨点，月光微弱，只照亮了她那只玉一样莹润的手臂。
纤细的手指伸出，在浅浅的溪水里来回搅弄。她间或把手指微微从水里提起，水滴就顺着她的指尖低落下来，即使不去触摸，程迟也觉得那水滴有冰晶般的清寒。
“水冷不冷？”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时，梅溪月才惊觉，水里多了一个人的倒影。
她起身想走。
“月牙儿！”
手被拉住，脚步就难免要跟着停下来。
她挣扎了一下：“程先生，请你放开。”
程迟没有放开，而是取出一块手帕，细细擦拭着她的手指。
“我承认，那天看到你和小峯在一起，我吃醋了。”
程迟将手帕收起，整个人上前一步，从背后拥住了她。月光把两人相拥的姿势揉成一团，男人高大的身躯将她的身形完全裹住，两人便合而为一。

他把头埋在她肩窝里，闷闷地出声：“你也为我吃醋了，不是吗？”

“我没有，我只是……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嘴硬。”程迟低斥她一声，细密的吻落在了她耳后，“都是为了嘴硬，我们这段时间才受这样的苦。”
那种酥酥的痒和麻让梅溪月有点颤抖，她勉强绷直了声线，挣扎着用手肘去推程迟：“别……”
“怕什么。”
“我、我……”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她的惊惶似乎更助长了程迟的乐趣，他又低下头去作弄她的耳垂，霎时，梅溪月的声音就变了调，“我不想给人看见。”
“看见了又怎样？”
“他们会知道的。”
“知道什么？”
“知道我们……我们其实……有关系。”
“什么样的关系？”
梅溪月极力回避，但程迟步步紧逼，诱着她往下揭开真相。
“嗯？”他将她的身子转过，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看见那双黑真真的眼眸里盛满了自己，惊惶不定的目光中疑问和肯定来回交替，他循循善诱地引导，“你同我这样，算是什么关系？”
而她始终不肯吐出答案。
程迟无意再逼她，只是在她耳边呵气一样地低笑了一声：“来的路上……阿深不是把事情都说清楚了？我对妻子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难忘。”
怀里的女人不出声，程迟便自顾自地哄她：“月牙儿，以后不准你乱吃醋。”
梅溪月被他磋磨得头脑有点发昏，迷迷糊糊答应了一声。
程迟得了逞，愈发得意，将她拢在怀里。两人这下面对面，他略一低头，眼前就是少女晕满红霞的脸庞。
他不由吻下去，却不吻她滚烫的脸，而是吻她薄薄的眼睑，迫使她闭上雾气弥漫的双眼：“这次还是怪我，没有一早和你说清楚。以后不会了，原谅我，好吗？”
他认错态度这么好，梅溪月想说不都没有理由。
只得由着他又摆弄了一阵，直到两人的微喘都渐渐平息了，这才被他牵着手领进房间。

第38章 帮我解开
房间里一片漆黑。
此时此刻，自然也无人会去点亮灯火。视觉失了效，触觉反倒更加敏感。程迟用手指一遍遍地描摹着她的轮廓，梅溪月则在黑暗里随着他的抚触轻颤。
指尖微凉，顺着她纤细的脖颈一路向下，女士衬衣的第一颗扣子被解开。
她下意识地揪住了自己的领口：“程迟……”
那只过于保守的手却被男人捉住，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攥在手心里，按向他的颈部。他的声音微风一般瑟瑟在耳边吹响：“帮我解开，月牙儿。”
梅溪月的手一搭上那颗繁复的结，男人的身躯便随之覆压下来。
他的吻也如风，抚弄、撩拨、轻扫而后席卷。梅溪月的手指被压在两人中间，无处着力，小猫搔痒一样轻轻抓着那丝质的领带，间或一下半下，点触他的喉结。
直到程迟开始攻城略地，她才醒悟自己中了计。
晨光洒满了房间，梅溪月低头看了看缠绕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惊慌地转过身去，发现程迟正笑眯眯地看着她：“醒了？”
“你、你怎么还在这儿？”
“不然应该在哪？”程迟起了身。
不知他是不是故意为之，梅溪月只见他拎起了昨夜那件衬衣，密布的褶皱让人浮想联翩，一幅幅画面都是些让她不堪回首的情景。
还故意抖了抖。
她只能愤然躺回去：“你这样出去，同事会看见你的！”
“看见又怎样，我从自己女朋友的房间里出去，不是很应当吗？”
“可……他们又不知道……”
“那就让大家都知道。”他俯身回去，在她娇红发热的耳垂上落下一个吻，“方董他们约了我吃早饭，正好带你过去认识一下。”
*
盛夏的清晨大概是一天中唯一让人略感凉爽的时刻。度假村的花园中撑起一张张遮阳伞，伞下的沙发座里，众人轻声说笑着。
“程先生来了。”
一声吆喝，男男女女陆续放下手里的咖啡，望着修剪得整齐的灌木丛那边，程迟高大的身影缓步而来。
等他转过来，才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儿。
那女孩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大约是没化妆，脸上非常素净，肌肤吹弹可破，长眉如丝雾一般柔和。
更出彩的是那双眼睛，薄薄的眼睑，眼尾微微上挑，兼有少女的倔强和成年女子柔婉的风情，瞳仁漆黑，眼底总似含着一汪清水一样，顾盼神飞，灵动得不可描摹。
程迟搭在她腰间的手轻轻一拍，贴近她耳侧低声嘱咐：“先不必管这里，去拿点吃的来，嗯？”
女孩点一点头，去了。
众人便玩笑着邀请程迟坐下来：“程先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我们这些人跟你这么多年了，你竟然一点风都不露给我们！”
程迟也笑：“刚认识不久，她有点害羞。”言语间已经有些护短了。
“那一会儿可要给我们好好介绍一下，看看是哪家的小姐这么有福气，把我们程先生都套住了。”
话说着，梅溪月已经端着一只碟子回来了。程迟看着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才将她拉到身边，垂眸看她的目光中满是温柔：“月牙儿，我介绍大家给你认识。”
程迟这般情态，众人怎么能还不明白？于是纷纷起身来跟她握手。
“你好，我是方围。”
“方董您好，我是梅溪月。”

第39章 他怎么也来了
梅溪月察觉，在她说完自己的名字那一刻，众人都有短暂的惊诧，有的人甚至偷偷瞄了程迟一眼。
而程迟只是坦然地牵过她的手：“她就是梅向南的女儿。”
“哦。”方围打量程迟的神色，很快将话接下去，“梅小姐，幸会。”
有他开了这个头，其余人就顺当多了。都是公司里的董事们，平时工作中也都有耳闻，梅溪月应付起来不算吃力。
“月牙儿。”程迟打断了她，“有电话。”
她低头一看，是苏子淇打来的，便起身走到一边。
电话刚一接通，苏子淇的哭声便从听筒里传来：“溪月！溪月你能回来吗？我妈出了车祸，医生都下病危通知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梅溪月握着电话的手不由一紧，她赶紧安慰道，“行。淇淇，你先别哭啊，我这就赶回去。”
程迟远远看着梅溪月，不知电话里说了什么事，但见她双眉骤然紧蹙，咬着下唇，拿着手机焦躁地徘徊了一阵，最后还是快步朝自己走来。
“怎么了？”
“程迟，我可能要先走一会儿。”她尽量压低了声音，“淇淇家里出事了，她妈妈车祸，情况不太好。”
“我陪你回去。”
“你忙，要不……麻烦卫杨跟我回去一趟？”
程迟摇头：“让阿深去。毕竟是自家人，有些事帮你料理起来更方便。”
梅溪月想想，点了头。
————
急诊室门口人来人往，梅溪月找到苏子淇时，她正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团，窝在急诊室门口的墙角里。
“淇淇。”梅溪月走过去，“阿姨怎么样了？”
苏子淇把头埋在膝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梅溪月的目光顺着苏子淇的手臂往下，看见了那只苍白的手里攥着的一摞单据。她使劲把那沓纸抽出来，一张张地翻找，找到入院病历。
上面分明写着“碾压伤，左腿股骨、胫腓骨骨折，血管神经断裂，肌肉坏死。”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苏子淇抬起哭得泪痕斑驳的脸，一双红肿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她，“我妈伤得太重了，就算上了手术台，也未必能下得来。她是为了给我赚学费才出去给人家做保姆的，我……”苏子淇一边说，一边自责地挥着拳头敲打着自己的头，“早知道我就自己去打工，不让她多跑这一户了。”
“你这是干什么？”梅溪月赶紧攥住她的拳头，“既然医生没放弃对阿姨的治疗，咱们就应该尽全力配合医生，保住阿姨的命。再说阿姨这是车祸，是意外，跟你没有关系，你先别忙着自责，好不好？”
苏子淇闻言，抬头望向梅溪月。
她穿着一条雪白的连衣裙，站在医院的灯光里，一脸焦急，语气却透着几分可靠的坚定，还伸出柔软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别害怕，我会陪你的。”
苏子淇不由自主地把头靠进了梅溪月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