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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久以来，还是洛云蔚第一次在下午就回府。
在车厢里面，久诗一直都表现得很拘谨，她安静地坐在洛云蔚旁边，偶尔抬起头，打量一下两位大姐姐。
“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久诗有些慢吞吞地说，她看起来不熟悉这里的官话。
“回我家去。”洛云蔚回道。
久诗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个傻傻的问题，便又低下头去。
洛云蔚看着她懂事的样子，不免更加心疼：久诗现在的小脸通红，身上估摸着是由于跋涉而来，沾惹上了好些灰尘。灰头土脸的，洛云蔚突然想到了那天从乱葬岗爬出来的自己。
“你是怎么到京城的？”洛云蔚有意放慢音调，问她。
“是娘亲带我走路走来的。到了京城，我们一直住在一个很破很小的地方，然后，娘亲消失了几天，今天，她才回来接我。”
洛云蔚“哦”了一声，似乎在想什么。
她没有再往这个话题延伸，而是去说一些保证：“跟着你洛姐姐，以后不会想以前那样了。”
久诗闻言，喜笑颜开道：“好呀，好呀！”
到底是小孩子。洛云蔚含笑，倚靠车厢的墙上。
一路平稳，三人到了永王府。
这天下午，太阳还未落山，正在华盖苍穹之上，燃烧着自己，也燃烧着周遭的云彩。金光灿烂，从高及低。远处的参天大树，由着日光，在地上投影出满地的婆娑树影。
从车厢下来，洛云蔚感到热气陡然袭来，温度明显提高了。
门卫鲜有见到洛云蔚这么早回来，有一人甚至还有些慌乱：“见过王妃娘娘。”
洛云蔚微微颔首，表示了回应。
久诗却浑然不觉，在走进王府之后，她拉着洛云蔚的手，抬头好奇地问：“姐姐，姐姐好厉害啊！他们都好尊重你。”
洛云蔚也笑了，道：“以后你也会这样，让大家都尊敬你的。”
久诗像是受了激励一般，点点头。
她一路上都用好奇、羡慕的眼光打量着永王府，洛云蔚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回到云雾榭，洛云蔚让冬夏给久诗铺了床，给她安顿好，并且再去为她买几件衣服。
洛云蔚今天反常地回来这么早不说，还带了一个小女孩回来，这样重大的事情，当然瞒不过顾太妃。
“什么？你说，这洛云蔚居然带了一个小女孩回来？！她想做什么？她把永王府当成什么孤儿院了么？”顾太妃同时得知，今天在五道街，有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当场撞死在水井栏上，想必，洛云蔚带回来的，就是那妇人的女儿！
“那怎么办？我们要把那个小女孩赶出去么？”香织在一旁，试探性地问道。
顾太妃不满道：“她领都领回来了，哀家还能再把那小女孩赶出去不成！这样的话，岂不是又败坏了哀家的好名声！算了，反正那小女孩也是由洛云蔚养，这可关不了永王府的事情。算了，算了，先随她去吧！等过了春日宴，再给她好好算账。”顾太妃闷道。
香织点点头。

是夜，还未到入睡的时候，久诗却嗷嗷叫唤起来。

她略带沙哑的哭腔说：“姐姐，姐姐，我浑身发热，很不舒服！”
洛云蔚心惊，连忙为她看病。
她抓过久诗的小手，感受着她的体温：非常烫，非常烫。
“还有其他的症状么？”
久诗摇着头，直说脑袋晕。
见她昏昏沉沉的样子，洛云蔚心下有了一些推测，拿出几粒布洛芬，让她服下，先让她退烧再说。
而且，看这架势，她估计还要昏睡很久。洛云蔚在心下打算着。
服过药，洛云蔚便安排久诗到床榻上去了，并叮嘱她道：“你先睡一觉，睡一觉就会好了。”
久诗捏着被子一角，糯糯回答：“好。”
洛云蔚最后看了久诗一眼，为她点燃了一支小小的蜡烛，便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良久，冬夏还在久诗的门前纹丝不动。
洛云蔚问她：“怎么？今天还不快点去歇息？”
冬夏却是皱着眉头，很严肃地说：“王妃娘娘，您先去睡吧。我在想，万一等下久诗醒来了，没人照顾她怎么办？”
洛云蔚又笑了，道：“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只不过，这次大概要睡很久，我们赶紧歇息吧，明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呢——春日宴，你都忘记了？”
提到春日宴，冬夏就来了精神，立刻就露出了一种想入非非的表情，她满脸陶醉地说：“哎，哎，我都忘记这茬了！王妃娘娘，明天你千万带冬夏到那种公子哥多的地方去转转呀，哈哈。”
这下，该轮到洛云蔚皱着眉头嫌弃她了：“你就知道找公子哥多的地方，还想着嫁入豪门啊？”
冬夏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说：“以前特别想，现在不是很想了。”
洛云蔚无甚困意，便就着满院清辉，同冬夏交谈起来。
“以前为什么想？”
“冬夏不是说了吗？以前冬夏因罪过被罚入掖庭，当时在宫里做活，就想着有一个帅气英俊的公子来拯救我呢。不过，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哪有宫女被看上的时候呢？”说完，冬夏还变得垂头丧气了。
洛云蔚看她失落的样子，忍俊不禁道：“那还是你见识少了，还真的有这种事情呢！”她立刻想到了万贞儿和明宪宗朱见深的故事。不过，她却不打算将这个故事告诉冬夏。
毕竟，她日前还在鼓励冬夏要自强，现在是断不可说这些话的。
哪知，冬夏虽然听说有这种事情，却还是表现得兴致缺缺：“有就有吧。只不过，我明天在春日宴上也遇不到！”
......
“好了好了，你还是快去睡觉吧。万一，今晚就梦见了呢？”二人交谈许久，洛云蔚都感到眼皮子打架了，便敦促冬夏睡觉去了。
二人分别。
洛云蔚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她的心也砰砰直跳，她也睡不着。
春日宴。
那会是什么样的呢？百花盛开，争奇斗艳？妃嫔媵嫱，王子皇孙，齐聚一堂。
要紧的是，她终于能够见到那个皇帝了——从一开始，他就对自己没安好心。先是谋害她不成，最后又将她赐婚给牧良瀚。光是和洛家的人串通谋害她，就已经罪不容恕了。
在永王府可不是什么好事。她叹了口气，沉沉进入梦乡。

第102章 妆造出府
翌日清晨，冬夏就在房间外面招呼洛云蔚起床了：“娘娘，娘娘！快起来了，我们还得赴宴去呢！”
洛云蔚翻身起床，梳理完毕，便打开了房门。
现在天空还灰蒙蒙的，太阳还不知掩映在哪片云层之后。时候还早，云雾榭里面的一切，都仿佛覆盖在宁静的灰色纱幔之下。
冬夏看着洛云蔚刚刚起床、只是稍作梳妆的样子，有些忸怩道：“王妃娘娘，今天可是春日宴！您就打算这么去赴宴呀？”
敢情是嫌弃自己呢！
洛云蔚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呀？”
冬夏倒是很认真道：“娘娘虽然不着粉黛，也是非常清丽。不过春日宴这种盛会，娘娘为何不拿出一点威严来？”
洛云蔚微微摇头，道：“妆是肯定要化的，别急，等下出了云雾榭，说不定门口就有人等着，要给我化妆呢。”
“啊？”冬夏不解。
“有人还在春日宴没来的时候，表现得着急又看重，你说，他难道会不管我今天穿什么衣服、打扮成什么样子么？”洛云蔚提醒冬夏。
冬夏这才恍然大悟一般，旋即又换上了崇拜的眼神，说：“王妃娘娘，您实在是太有远见了！”
“这有什么远见不远见的，你呀，一天天的，别当糊涂虫了！”洛云蔚笑着，便往云雾榭门口走去。
如她所料，门口果然站了几个妇人还有丫鬟，后者还捧着一大套衣服。看起来，和那绫罗阁的衣服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妃娘娘，奉王爷的命，我们几个是来为您化妆的。”那几个妇人先开口，介绍起自己。
洛云蔚点头示意，“那好吧，进来吧。”
说完，她便回头向房间里面走去。妇人和丫鬟都鱼贯而入。
到梳妆台前坐定，洛云蔚便静静等候上妆了。
那几个妇人拿着工具，便把洛云蔚团团围住。她们各自分工，在洛云蔚的脸上依次涂抹着。
“会化成什么样子？”洛云蔚感到百无聊赖，开口问道。
有个健谈的便立即回答道：“王妃娘娘，您且放心吧。我们这几个人啊，一般人请不来的。包您满意！让您在春日宴上大放异彩。”
洛云蔚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罢了，罢了。只要有用，那就可以。
一阵忙活。
洛云蔚在铜镜前，看见自己的脸被涂抹上层层脂粉。
“噫......”当最后的朱笔点上面靥的时候，洛云蔚感觉脸有些吃痛。
当然，这不是因为朱笔所点导致，而是毒斑的后遗症，到现在，她也没办法根治。
届时在路上服下一粒止痛药就好。她默默地想。
见洛云蔚脸色有变，那化妆的妇人有些担心道：“娘娘，您不舒服吗？如果不舒服的话——”
洛云蔚摆了摆手，道：“没有什么事情。好了，本王妃对这个妆容很满意，没事的话，你们先走吧。”
那几个妇人点点头，便一个接一个地出去了。
而丫鬟将衣服恭敬地交给洛云蔚，道：“王妃娘娘，这是今天赴宴的衣服。”
洛云蔚接过，便也让她出去了。
她将衣服抖落，看了个大概：一件流彩暗花云锦长袍，还有一件翠纹织锦羽缎鹤氅。
出了房门，便惹来冬夏一声“哇”的惊叹：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您简直太美了！”
洛云蔚挑了挑眉头，微微一笑。
“今天啊，你一定是宴会上最惹眼那个！”冬夏连连称赞。
“好了，好了，收拾一下，我们也准备出发了。”洛云蔚仰头观测天色，太阳已经渐渐从云彩后面探出了头，朝霞一片绯红。
这就是春日。
洛云蔚已经感到了些许温暖。春日，不似冬日那般，好似大刀阔斧的莽匪大病初愈般无力，而是绵绵有力道。
“对了，那，诗儿呢？”冬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道。
“昨天说过了，她会睡很久的。我们今天哪怕是回来了，她都不一定醒了。看来，你还很担心她嘛。”洛云蔚带着笑意说。
冬夏却很认真道：“因为冬夏原本也有个妹妹，如果还活着，也应该像诗儿那么大了......”说到最后，她竟然小声啜泣起来。
不料触碰到了冬夏的伤心事，洛云蔚连忙转移话题。
“没事，没事。冬夏没事。”冬夏抹了抹眼泪，露出一个坚强的笑脸，便央着洛云蔚一起到府里去了。
走到正门，牧良瀚已经等候多时了。
洛云蔚有些恍惚地看着他，想起她从洞房里面出来那日的景象。不过，他今日着一身暗紫色王服，上面用金线绣制着复杂的朱雀纹饰，腰间系着墨绿色的祥云纹金缕带，腰佩一枚玉环、一个令牌样的垂饰。
那恍若由造物主亲手雕刻过的面容，侧颜在春日下熠熠，他的眼角仍旧带着一抹绯色。
他听到了洛云蔚走近，便侧过头看向洛云蔚。再次和那仿佛流溢着万千华彩的墨色幽邃瞳孔交汇，尽管已经多次了，但洛云蔚还是有些心悸的感觉。晨曦缕缕，映在这二人的身上。
失神的不仅仅是牧良瀚，他也凝视洛云蔚良久。
终于，他率先开口道：“既然收拾好了，那就走吧。”言罢，他昂首阔步，走到大门口。
谁知，顾太妃却匆匆忙忙地从她殿内出来，对着牧良瀚道：“阿锦，此番你去，可要留个心眼！”
“嗯。”见牧良瀚答应了，顾太妃这才放下心来，同时又看了一眼洛云蔚，又说：“不管怎么说，现在你也是永王府的王妃。在春日宴上，你可要掂量掂量自己。”说完，她还眯缝了一下双眼。
“到了那里，见了大家闺秀，你才知道，你配不配做永王府的儿媳妇！”顾太妃笃定道。
洛云蔚只随意敷衍回答。见洛云蔚回答了，顾太妃也不多纠结，又对牧良瀚嘱咐几句，便回殿中休息了。
看着顾太妃离去的背影，洛云蔚心下涌起五味杂陈的感觉：她那日摒弃前嫌，救了顾太妃一命，可是，仍然换不来她的真心相待！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走？”牧良瀚又出言敦促。
洛云蔚这才往门口奔去，冬夏赶紧跟上。
王妃自然是要和王爷在同一驾马车上，冬夏只能乘辆别的，跟在后面。
车厢里面死一般的寂静。
洛云蔚感到如芒在背，她从来没有和牧良瀚如此独处过。
谁料，那牧良瀚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她。
洛云蔚觉得自己眼神如此躲躲闪闪，终究不是办法，于是，她先出言：“为什么太妃娘娘叫你阿锦？”
牧良瀚眸色一动，这个问题似乎很出乎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