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梅溪月哭够了，便任由程迟将她从芦苇丛里抱了出来。
她的声音糯糯的，有哭泣后的鼻音，依然伸手软软地环绕上他的脖子，可是语气却已是坚强而笃定：“程迟，你说过要帮我。”
“嗯。”
“那你还记得吗，你曾经欠我一个要求。”
“记得。”
“我要沈秋然把她吞下的都吐出来。”
程迟弯腰，将怀里抱着的人送进车里。她却反手揪住了他的衣袖，黑溜溜的眼珠一动不动，一字一句地道：“不光是钱，还有她欠我爸爸的一条命。”
男人蹲下身去，将她的一双脚丫用清水洗净，擦干。
梅溪月的脚单薄纤长，像一片柳叶一般，落在程迟肩上，用了些力，将他的肩头牢牢抵住，这动作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凌蔑和践踏，而在程迟眼里，似乎全变成了小女孩的撒娇。
他笑了，笑里满是纵容。
“行，我的小月牙儿要做什么，我便替你去做。”
肩头的力道更重了些，因用力，她那五只圆润的脚趾都微微充血发红：“不是你替我做，是你帮我做……沈秋然欠梅家的，我要自己讨回来！”
*
午后，何家的院子里静静的。
芭蕉舒展着宽大的叶子，为叶下蜷缩着的一对鸳鸯撑开一片阴凉，角堇灿烂地展开笑脸，沐浴着阳光。
程迟一路走到花园来，身上微微有些发汗。
“阿迟，快来里面坐吧！”何太太看清了来人，立马打开门，将人迎进屋里来。
“爸，妈。”程迟在客厅里站定，依次向两位老人问候过，自己便坐下了，“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想着从山庄回来之后就没再见到你，有点不放心。最近忙什么呢？”
何太太端上一碗冰镇酸梅汤，程迟道了谢，捧在手里，一面说话，一面慢慢喝着：“也没什么，前些日子一位朋友病了，我去探了几次病。”
“哦。”何向前沉吟片刻，还是开口，“其实今天叫你来，还是有件事要问问你的。”

“您说。”

“听说前些天小峯是为了个女孩子，和你起了争执？”
“不能算是争执。”程迟整了整袖口，将天青色的袖口上细微的褶皱抚平，面上挂着些疏朗的笑容，“只是小峯挂念的那个女孩子我也有些接触，我个人认为，以小峯和何家目前的情况看来，她并不适合小峯，所以私下里劝过他几次罢了。”
“怎么说？”何向前两道眉毛卷缩起来，眉头圆圆，似一颗圆润的佛珠一般。
“何家的情况您最知道，小峯的婚姻对何家来说是顶要紧的，您二老还得多替他下下功夫。”
他这话说得已是坦诚，何向前当然明白了，连声道：“你考虑得不是没有道理，可那姑娘……”
“是从前梅家的女儿。”程迟赶忙咽下一口汤饮，酸得他喉咙发紧，却仍是急着打断何向前的话，“如今身上还背着不少债呢，家里又是个继母，婚姻事上未必会尽心。”
何向前一听完，脸上的表情霎时变了，眉头嘴角都拉成直线，显然是个不悦的神情。
“您也别着急，我看这事未必就不能转圜。”
“你怎么想？”何向前的目光一闪，盯住程迟。
程迟却放下碗，将头转向花园那边。也不是故意卖弄，只是看花，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幽幽道一句：“这么多人，怎么就偏偏盯着她呢？”这句倒有些像是自言自语。
何向前没听清：“什么？”
“我是说，跟小峯年岁相当的有不少女孩儿，家里何不替他张罗一下呢？”

第56章 都是装的
梅溪月一大早就给家里打了一通电话。
沈秋然接的：“喂，小月，这么早来电话，有什么事啊？”
她的声音依旧那么和煦，可如今知道她就是那个算计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人，梅溪月再听她的声音，不由得阵阵恶寒，胃里几乎要翻江倒海起来。
但她必须忍耐，还得照旧跟沈秋然把这出戏演下去。
于是也捏起嗓子，格外乖巧地道了一声：“阿姨早。阿姨，刘姨在不在，我有一样东西不知道放在哪了，现在等着用，得让刘姨给我找找。能不能让刘姨听电话？”
“哦，好。刘姐……”沈秋然按下免提，“小月电话。”
电话那边很快就换了人：“喂，小月呀。”
“哦，刘姨。我记得我初中时，老师奖励过我一本英文书，你知道放在哪了吗？”
“英文书……”刘姨眨巴着眼睛，想了又想，“不知道，这还真得找找。怎么，你急用？”
“嗯，临时有个活动需要。要不麻烦你今天帮我找一找，找到了的话帮我邮寄到学校。”
刘姨满口答应着，挂断了电话。
“这个小月，这么大了，还是丢三落四，时不时要家里找这个找那个的。”沈秋然笑了笑，将手机收了回来。
“是……”刘姨站起身，“太太，您今天要吃点什么，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去买菜。”
刚拐过巷子口，刘姨便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往梅溪月的学校。
程迟的人等在校门口。
梅溪月看到刘姨来了，赶紧迎上去：“刘姨，幸亏你还能想起来咱们以前的这个暗号！”
“好多年不用了，我差点就没记起来。”刘姨的目光里盛满了疑惑，“好好的，给家里打电话怎么还说起了暗号呢，你这孩子！”
梅溪月四下看了看，外围的保镖们布置得严密，应该是安全的，她便给刘姨开了门：“上车说。”
程迟也在车里，看见刘姨，一点头致意。
“程先生。”刘姨把目光转回了梅溪月身上，“小月，有什么事你赶紧说吧，我跟太太说我出来买菜，时间不能太长的。”
便由程迟开口，长话短说：“刘姨，上次给您的资料，您都看过了吗？”
“看过了，程先生，实在抱歉，从前……”
程迟抬抬手，止住了她的话：“我现在怀疑梅先生的死、梅家的败落都和沈秋然有关，但是还缺少一些证据，你和她朝夕相处，我们希望你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刘姨好像被程迟的话完全惊呆了，只喃喃念叨了一声：“啊……怎么会是太太？”张开的嘴久久合不上。
程迟沉吟一下：“当然，这件事是有风险的，你也可以选择不做，我们会另外再想其他办法。”
车里静下来。
梅姨的身子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好像凝固住了一样，半晌，才低头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害了梅家的人，是太太……”
“是。”
“那、那她表现出来的这一切，难道都是装的？”
“都是装的。”
程迟的声音像一柄锋利的刀，寸寸割开了沈秋然的画皮。
“我要做什么？”刘姨的目光亮了亮，“程先生，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才能为先生和小月报这个仇？”
“刘姨，我必须再提醒您一次，这件事有风险……而且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