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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江牧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亲昵地拍着她的后背。

半日的愧意让他不断的想起昨晚时沫的话。

或许是因为对她渐少的陪伴才让她生了那样的心思……

午膳间，时沫明显觉察到了江牧野对她的细心。

剃鱼骨，挑去花椒，眉目缱绻。

她心不由软了，从前食之无味的饭菜变得很是可口。

望着江牧野的目光也越发深邃。

“一会儿我会去刑部一趟，你若觉着实在无趣，不如去翻翻从前所记的案卷。”

江牧野夹了块肉放进她的碗中，说道。

闻言，时沫点点头。

她曾为仵作时，在验尸时会记下各种离奇的锱节。

往后几日，江牧野日日都会在戌时前回来，进府第一件事便是寻时沫。

他在一旁看书，她时不时翻翻案卷或者绣花，一派岁月静好。

这样的平静的日子让时沫差点忘了自己重生一事。

直至这日薄暮时分，她才从宫中回来，便见一拿着幡的男子坐在角门边儿上。

时沫一怔，仔细一看，认出了是那日说她是“无命之人”的算命先生。

她屏退下人，揣着忐忑的心走了过去。

男子换了身月白色锦缎长衫，高竖的黑发随微风而飘。

剑眉星目，微抿的薄唇弯着小小的弧度。

他背倚着门框，一手执幡，一手搭在弯曲的腿膝上，似是云鹤般在此歇歇脚。

时沫迟疑了一会儿，问：“你是寻我吗？”

男子笑道：“夫人还记得我。”

他站起身，复而又道：“我姓顾，单名一个羽字。”

“顾羽？”时沫紧了紧拳，语气略带一丝急切，“那日你的话未说完，可否再详细告知一二？”

顾羽走上前，收起笑意，低声道：“夫人，若贪恋此刻温情，你再将重蹈前辙。”

时沫眼眸一震。

她以往从不信牛鬼蛇神一说，更不会听信算命人的三言两语。

但自重生后，她才只这世上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你到底是何人？”时沫看着顾羽，言语间满是惊讶。

顾羽抖了抖手中的幡：“只是云游的算命先生。”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夫人可还记得自己曾发过何誓？又可记得愧对于谁？”

时沫眸色怔怔。

她曾在皇上临终前发誓，要守住魏国苏山，否则万劫不复，万箭穿心而死。

临死前，她愧对开创魏国的列祖列宗，还有因她惨死的养父。

甚至她也恨，恨江牧野负了她！

第二十章 焚信

见时沫恍惚的模样，顾羽竟转身走了：“有缘再会。”

他来去匆匆，时沫再想问其他也没机会。

她凝重着脸，握紧了拳。

既然他说‘有缘再会’，必定是会再见面的。

时沫回身望向偌大的提邢司府，印着橙黄色的夕霞的双眸满是悲怆。

她的心上人，她的夫君，将是夺了魏国苏山的仇人。

天边的红意渐渐蔓进她湿润的眼角，时沫低下头，喉间越发苦涩。

进了府，时沫才坐下，还未缓过神，长福便来回话。

“夫人。”他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叫了句。

时沫回了神，叹了口气问：“你娘和家姐可都安顿好了？”

“托夫人的福，都安顿好了。”长福磕了个头，语气中满是感激。

时沫理了理袖口，故作不经意地问：“我看你身手不差，可是学过武？”

“小的入府前儿曾在武馆打杂，学过些皮毛。”

闻言，时沫眸光微闪，有些皮毛也够了。

她朝长福招了招手，长福眼中带了丝疑惑，却也没有迟疑。

他站起来就弓着身站到时沫身旁。

时沫在他头侧耳语了几句，长福诧异了一阵，却也什么都没有问。

他复而跪地又磕了个头：“小的一定办妥。”

时沫见他神色从容，也没有多嘴问其他的，满意地点点殪崋头。

而这日，直至用了晚膳，江牧野都还没回来。

听着外头打更人的铜锣声，时沫漠然熄灭房中最后一根蜡烛，向床榻走去。

她捻了捻被角，微微蜷缩着。

才初冬，她已经感觉到刺骨的寒意了。

不过一炷香时间过后，房外一阵杂乱的脚步让浅眠的时沫立刻睁开了眼。

她才坐起了身，房门“嘭”的一声被撞开。

黑暗中，一个带着浓烈酒气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来。

借着外头廊上微弱的烛火，时沫见江牧野一下就被踏凳绊倒，扑在榻上。

她蹙起了眉，屏息伸出手。

“萧颜……”

一声低缓让时沫心底狠狠一抽，僵在半空中的手颤了颤。

她怔怔地看着离她不过一肘之距的江牧野，放开屏住的呼吸，却仍旧有种致命的窒息感。

“嗒——嗒——”

淌过冰冷的脸颊的热泪落在绸面洒花被上，湿了一片。

时沫收回手，紧握到指甲深陷掌心留下深深的痕印才松开。

她忍着心尖上的痛意，将江牧野扶上床，脱下鞋盖上被褥。

整个房中都带着酒意，熏得时沫眼圈泛红。

她披了见外衣，坐到了廊上看着那黑漆漆的天空。

翌日。

江牧野望着给自己更衣的时沫，欲言又止。

昨晚本想早些回来，不想却在诗社多喝了几倍。

“婉婉……”

“明日早些回来，我们去给爹祝寿。”

时沫打断他，语气神情与平日无异。

江牧野一怔：“好。”

听了他的回答，时沫才放下手，径直去整理梳妆镜和床铺。

“这些事留给下人即可。”

闻言，时沫却道：“从前无下人时便是我亲自做的。”

江牧野眼神微沉，心中生了丝不满。

听见身后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时沫才慢慢直起身，将柜中一木匣取了出来。

看着江牧野写给她的一封封家书，她终是忍不住流了泪。

“来人。”

一声低唤，外头的丫鬟走了进来：“夫人有何吩咐？”

“去端盆烧红的炭来。”

第二十一章 赐婚

被烧得火红的炭热意直扑时沫的脸。

她将书信一页页执在手中，满眼留恋地看完后再决绝地扔进炭火中。

如此反复，不知过了多久，匣子才空了。

灰烬随着焰火不断四散飞着，如雪般落在时沫的发肩之上。

她望着因为烧着纸而跳耀的火焰，擦去了眼角最后一滴眼泪。

看来父亲说的也不尽然全对。

哪怕记再多的好，也抵不过一次的坏。

她与江牧野的红线早已断了。

约莫巳时，时沫在书房中写着字，长福跑来回话。

“夫人，大人从刑部出来后去了柳音诗社。”长福道。

时沫头也没抬地问：“可还看见其他人了？”

“大人进去后半个时辰，太常寺卿杨大人和内阁学士李大人也一同进去了。”

闻言，时沫的笔尖一顿，墨散成了一团。

那日乾武殿前，她确实看到了这杨铭和李成耀，甚至还有吏部和户部尚书等高官。

但仔细回想，江牧野身后竟无甚武官。

时沫叫长福起身，看着自己写下的一个个名字，坐了下来。

此时兵权还在老将军岳林手上，他为人刚正不阿，忠心耿耿，皇上才极其信任。

只是半年后他卸任，兵权从皇上那儿又落在了江牧野手中。

从前她不问政事，但岳林为官多年，怎会看不出江牧野的野心。

若他不卸任，至少江牧野还不足以逼宫。

时沫起身走到长福面前，道：“吩咐人去将军府传话，说我后日拜访岳将军。”

长福躬身道：“是。”

说完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见他离开了，时沫转身将纸抽去，丢进一旁的炭火中烧去。

趁着还未到午时，时沫进了宫。

养心殿。

皇上正在批奏折，见时沫来了，凝重的脸霎时眉开眼笑：“乖孙来了，快坐。”

时沫行礼，唤了声“皇爷爷”便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