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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面的痛哭声撕心裂肺，压抑在喉咙深处的悲怆，一点点释放。
乔婉并不像表面那么坚强，她只是不想在陆昱年面前哭得那么可怜。
陆昱年的身体有点僵，他听着压抑到极致的哭声，眼眶里逐渐爬上了些醒目的血丝。
直到哭声渐渐停了下来，陆昱年才重新推开门，他手里提着酒店送过来的午饭，“先吃点东西吧。”
乔婉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她抬起脸，眼睛显然比刚才更肿了。
她的手背上戳了针，还在挂水。
整个人看起来就是瘦。
陆昱年帮她支起床上的小桌子，“我喂你。”
乔婉却不想再接受他的好，低垂着头，冷汗打湿的发丝贴着脸颊，她抿了抿唇说：“不用了。”
她伸出手，被陆昱年按了回去。
男人嗓音低沉：“张嘴。”
乔婉的眼睫悬挂着未干的眼泪，颤颤抖了两下，迟疑片刻，她像个没有知觉的人缓缓张开了嘴巴。
陆昱年一口一口给她喂饭。
她吃得味同嚼蜡。
其实她也一点都不饿。
刚才那样说只是想把陆昱年支开。
吃完午饭，乔婉主动说：“吊完水就回家吧，我不喜欢医院。”
医院里的味道、发生过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她喜欢的。
陆昱年抿直唇角，“你舒服点了吗？”
乔婉点头：“嗯，我想回家待着。”
“好。”
过了没多久。
护士就来帮她拔针。
乔婉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她忍着小腹的酸痛，动作缓慢，试图下床。
陆昱年一声不吭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乔婉怔怔看着他的侧脸，有些抗拒：“我能自己走。”
男人脸色阴沉，“这种时候就不要逞强了。”
陆昱年一路把她从病房抱到车里，乔婉这会儿倒是半点都不困。
只不过浑身都还没什么力气。
红灯的时候，陆昱年的手机响了几次，他扫了眼屏幕，面不改色挂断了对方。
乔婉看见了来电人的姓名，是乔岁宁打来的电话。
也不知道他和她又在闹什么。
这么多年，好像也没变过。
乔婉很累，累得整个人都不想说话。
回到别墅，乔婉被陆昱年抱回了卧室。
她也没有矫情，平静的告诉陆昱年：“陆先生，我想辞职。”
她曾经贪恋留在陆昱年身边的日子。
每天都很珍惜能和他相处的日子。
少女总是天真，幻想一些小说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是。
这段不见天光的感情。
越陷越深的只有她自己。
陆昱年还是和从前一样，她只是秘书。
他甚至从来都不知道，她和他曾经是同一所高中的同学。
乔婉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怕她会成为一个爱而不得的怨妇。
她也不想再把肆意伤害她的机会，毫不保留的交给陆昱年。
男人沉默良久，没有问她理由，但也能猜得到。
陆昱年下意识就不愿同意，他也没有去深想自己为什么不肯同意。
他表现得很镇定：“你忘了你和公司签过劳动合同？”
乔婉有些气恼，他又拿这套来对付她。
尽管陆昱年说得也没错，她和集团签的是为期三年的劳动合同。
满打满算到今天也才刚过一年。
乔婉并非一点脾气都没有，“陆先生，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还要我去公司给你上班吗？”
陆昱年抬了下眉骨，还没说话。
乔婉已经忍不住那口气，“你们资本家都是这样剥削员工的吗？”
陆昱年极少见到她牙尖嘴利的这面，乔婉很能忍耐。
他觉得她现在这副样子总比刚才那么死气沉沉要好，“抱歉，我们资本家确实没什么人性。”
乔婉朝他看过去，男人只是看起来斯文儒雅而已，骨子里还是霸道。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乔婉有点丧气：“随便，等上班了我会把离职申请交到人事。”
陆昱年往前了两步，走到床边顺手帮她掖好被角，“那我现在就能告诉你，乔婉，我不会签字。”
忽然贴近的气息。
扰乱了她的心神。
乔婉别扭撇过脸，葱白的拇指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她问：“陆先生是不是又要拿违约金来威胁我？”
陆昱年顿了片刻，他的眉眼显而易见沉了下去，神色晦暗不明，扯起嘴角淡笑了声：“当初是我逼着你在合同上签字的？”
乔婉被他气得肝疼，说又说不过。
陆昱年看见她被气红了的脸，心里微微一动，没忍住亲了亲她的唇瓣，“你别忘了是你自己签的字。”
乔婉想躲开他，又被他强行扣住了下颌。
她有点生气：“陆先生身边那么多高材生不缺我一个，何必为难我。”
陆昱年笑了笑，“我觉得乔秘书比她们都好。”
乔婉垂着眼，她冷静下来：“陆昱年，我是真的想辞职。”
她不想再继续爱他了。
或者，如果能少爱他一点也好。
被自己深爱的人伤害。
实在是太痛苦了。
今天哭得像是要把五脏六肺都吐出来。
连呼吸都是苦涩的。
乔婉眼底渐次泛红：“我求求你，就看在我今天受了这么大的罪的份上，你发善心放过我。”
陆昱年嘴角的弧度逐渐往下，他母亲说的没错，他的心是比石头还硬。
她已经将姿态放得这么低，在医院里背着他偷偷哭得那么可怜。
可是陆昱年还是不想放过她。
“我给三个月的假期，你好好休息。”停顿几秒，陆昱年望着她的脸，接着说：“三个月之后，你还得回到我身边工作。”
乔婉抬起脸，有点破罐破摔，故意用激将法试图激怒他：“你非要困着我，是不是是对我有感情了，舍不得？”
陆昱年松开拇指，扯了几个字敷衍她：“嗯，我喜欢乔秘书。”
第46章
陆昱年显然说的是假话。
他连骗人都不屑于多用几分真心。
乔婉听见从他口中说出的喜欢，还是会很不争气，心脏砰砰砰的剧烈跳动。
不过转瞬，再看清男人眉眼间漫不经心的神态，就清楚不过是他随口扯的一句玩笑。
乔婉逐渐平静，刚做完手术说话力气都不剩多少，“陆昱年，我不需要长假。”
她现在只想辞职，让自己冷静清醒，不能在继续在他身边沉沦。
陆昱年今天对她的耐心倒是极好，“你不想要三个月的假，那就一个月，只不过你别再说我这个资本家又是在剥削你就行。”
乔婉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放她走，她的职位，对陆昱年来说并没有多重要。
可有可无，随时都能找人替代。
“我……”
“乔秘书不要妄自菲薄，贴身秘书这个职务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能干的。”
乔婉感觉自己已经很倔强，但是陆昱年似乎比她更偏执。
认定的事情，死都不改。
哪怕她现在已经这么的可怜，开口求他都不肯答应。
“我觉得处理陆先生那些无聊的花边新闻是件很浪费时间的事情。”
“我没给开工资？”陆昱年也不想再气她，含着浅浅的笑，扫了眼她生着闷气的神情，不知为何，心情开阔了些，他说：“乔婉，你现在才看清我们资本家的嘴脸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乔婉直起腰，差点岔气，她疼得嘶了声。
陆昱年顿时收敛了笑意，上前扶着她，“不要乱动。”
乔婉挥开了他的手，“我没事。”
陆昱年也没上赶着再找不痛快，居高临下的眼神淡淡朝她望去，“辞职的事情你不要再想了，这种时候就不必自寻烦恼。”
乔婉没有再忍气吞声，“你签个字，我不就没有烦恼了吗？”
陆昱年扯起嘴角冷笑了声：“我也何必找烦心事。”
他顺手帮她倒了杯温水：“你在家好好养身体，后续的补偿我会让助理转给你。”
他看着她绷紧的面色，接着平铺直叙道：“我这个资本家偶尔还有点良心。”
乔婉不甘认输，“那看来我也不亏，毕竟陆先生一直都很大方。”
如果陆昱年不是听见了她在病房里撕心裂肺的哭声。
或许会相信她此时此刻说的是真话。
但回想起先前在医院里，那一声比一声可怜哭泣。
陆昱年就知道她在逞强。
以前没发现乔婉如此的要强，将自尊心看得这么重。
*
陆昱年走后，乔婉又睡了一觉。
睡醒已近黄昏，她躺在床上还是没什么力气，整个人依然很虚弱。
管家让人将晚饭送上了楼，乔婉只喝了点鸡汤，就没什么胃口了。
她拥着被子缓缓坐起来，看着窗外的天色，她问：“陆昱年呢？”
佣人不知道这位名义上的女主人是怎么了，忽然好像就重病缠身，“陆先生刚回来。”
乔婉又问：“他下午是去公司了吗？”
佣人也不清楚，更不会打听大少爷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她小心翼翼的问：“乔小姐，您还吃吗？”
乔婉摇了摇头：“不要了，撤下吧，我没胃口。”
“好的。”
房间门开了又关。
枕边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
乔婉接起电话，于安安直接了当的问：“打你电话一天了，怎么没接？”
她说：“睡着了。”
于安安好像有点气急败坏，“我今天出门逛街，在商场碰见你那个杀人不见血的姐姐了，我靠，她挽着盛西周的胳膊，我真是服了，这些个豪门大少爷怎么都被他迷得三魂五道？”
乔婉好久没听见盛西周的名字了，“盛家的太子爷？”
于安安点头：“是啊，你姐可真了不起，盛西周平日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好像性格还挺变态的，很偏执的一个人，他对乔岁宁真的比对亲妹妹还好。”
乔婉对此有点印象，当初她和盛西周是同班同学。
乔岁宁和陆昱年在一个班。
她不知道盛西周是怎么看出来她喜欢陆昱年的。
那个傍晚，黄昏无人的深巷里。
盛西周掐着她的脖子，面无表情望着她，哑着声警告：“不要跟岁宁抢。”
少年唇角勾起冷笑，眼底一片漆黑，望着她就像在看一个快要死了的人，他吐字清晰：“不然我会杀了你。”
乔婉回过神，忍不住提醒好友：“你不要去招惹他们。”
于安安也不敢，她爸那点钱在这些真正的豪门面前什么都算不得。
陆家和盛家，在北城几乎无人敢惹。
“你今天在家睡了一天吗？”
“不是。”
“那你去哪儿了？”
“医院。”乔婉在于安安继续往下追问之前，“我去把手术做了。”
于安安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憋住，“陆昱年的心真狠啊。”
她骂完放低了声音，“阿婉，你还喜欢他吗？”
乔婉知道自己说喜欢显得她很贱。
但是感情没有一个说关就能关上的阀门，说消失就消失。
只不过是她那点卑微的爱，被打破成了碎片。
即便是重新修复，也不能再完好如初。
就好像夏天快结束的时候。
这场她独自的热恋也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