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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安放的方糖

时间: 2020-03-13 19:28:47  热度: 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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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我有一盒方糖,一颗颗美丽的方糖,在记忆的天空里,宛若晶亮的星子,闪烁着母爱的光芒;我有一盒方糖,一颗颗甜甜的方糖,在我贫血的时候,给我生命的能量,仿佛父亲温暖的手掌;我有一盒方糖,一颗颗珍贵的方糖,我怕太阳溶去了它们,我怕风偷偷品尝。它们是我心灵的宝石,很久以来,我却无处安放……

那晚,我们相约着去户外看流星雨,新月半弯,惠风和畅,我们拥在丁香树下翘首痴望。夜空明净如洗,没有一丝云翳,也没有鸟的踪影,只有调皮的星子鬼睒眼般神秘安祥。突然,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似一把剪刀,划破深邃的夜幕,掠过我们头上的穹顶,像一盏孔明灯悄然无踪。我突然泪湿眼眶,数不清的星子,在眼前萤火虫般上下飞舞,像满天星,像绚丽的礼花,静静地绽放。你不知发生了什么,惊异地问我怎么了,并伸过手来,拍抚着我的背。我把头埋在手掌里,哽咽着回说:“我想

起了我的二大娘!”

二大娘的娘家在遥远的东山里,娘家人偶尔来窜亲戚,我们小孩子好奇,蜂拥着围在窗外看新鲜。来人个子不高,干干巴巴的,突额,高颧,尖下颌,口音有点怪。他待人和善,回头冲我们微笑。我们却羞得红了脸,推搡着,哄笑着,跑开了。饭后,那人过我们屋里来,与父亲拉话。才弄清他家住在海城山里,出产镁和滑石,队里种些水果,粮食却不够吃。他是二大娘的长弟。父亲要我们喊他大舅。大舅从衣兜里掏出土豆条一样青白色的滑石塞在姐姐的手里,姐姐如同中了大奖,兴高采烈地带着我们跑到户外,在院子里画格子、跳口袋。

我六岁那年,母亲生了重病,在沈阳住院,父亲在医院侍候,家里再无大人照料。临近年关,我们小孩子只能眼巴巴地瞅着别家,打扫卫生,置办年货。进进出出,忙忙碌碌;里里外外,热热闹闹。大人们兴致勃勃,小孩子们欢天喜地。而我们本已凄凉的心境就愈加恓惶,不知道这个年该怎么过?就在我们万般无助的时候,亲友们伸出了援助之手。我们被一双双看不见又感受得到的大手牵引着,从东家赶往西家,吃百家饭,过幸福年。

二伯父在鞍钢工作,可子女多,二大娘又没有工作,几张嘴都要吃饭,在七十年代,日子并不算宽裕。二大娘平日非常严厉,家里的几个孩子都怕她。这种情绪也感染到我们,我们几房的小孩子也都绕着她走。可我们的第一顿年饭,却是在二大娘家吃的,也最为丰盛。

三间红砖草顶正房,拾掇得窗明几净,纤尘不染。院子里洒扫得草屑皆无,泼着净水。二大娘住西间。大炕烧得暖烘烘的,铺着浅灰色罩面山羊毛炕毡。两张矮脚炕桌一字排开,上列杯盘肴馔。猪皮冻、炒焖子凉拼,猪头肉、肉肠、蘸果凉拼,猪心、猪肝凉拼,凉切蒜茸肘子,四个酒菜早早摆定。二大娘和二伯父在外间上灶,蛋炒蒜苗、冰酥白肉、木须秋耳……我作了二大娘家的上宾。

母亲的厨艺在村子里非常有名,可冰酥白肉这道菜,我却是第一次品尝。做冰酥白肉较麻烦。先要把肥肉切成一二公分的小丁,再把蛋清加入淀粉搅拌成糊状。准备二口锅,一口锅熬糖浆,一口锅热豆油。熬糖浆用的是冰糖和白糖,加入适量的水,用小火慢熬。同时,把300克豆油放入另一口锅,烧至五六成热,标准是用筷子试探,周围起白花。将切好的肥肉丁逐个裹上蛋清,放入油锅里炸至金黄,用笤沥沥起备用。这时候,糖浆已经熬好,颜色变成焦黄,用筷子蘸点糖浆,遇冷凝固成透明的晶体。将炸好的肉丁倒入锅中,同时将小火转成中火,让每一块肉丁均匀地裹上糖浆,撒上芝麻,就可以出锅盛盘了。

二大娘夹了块冰酥白肉放在我碗里。我生性怯懦,像只猫眯,不敢抬头看,只盯着她的手,我的碗。冰酥白肉不仅耐看,而且好吃,解馋。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回味绵甜。大家吃得很香,我却恶心得吃不下,病恹恹偎在姐姐怀里。

我的奶奶去逝早,爷爷守鳏多年,一直和老叔老婶生活。六十几岁上患了脑血栓,生活不能自理,开始由各房奉养。轮到我们家,却因母亲大病初愈,在姥姥家将息调养;父亲又要到队里劳动,又要照顾我们一家弱小,根本无法分身侍候爷爷。而爷爷又是非有人照顾不可的。没办法,父亲求助四叔,希望四叔先接爷爷过去,待以后母亲身子硬实些,再补上我们的亏空,可不知为什么,四叔来来回回好几趟,却是原地打磨磨,丝毫没有接爷爷过去的意思。父亲很生气,跟四叔发了火。兄弟阋于墙。两房人隔岸观光,不能上前。紧急关头,二大娘、二伯父急匆匆赶来,劝止了他们并主动接爷爷过去,平息了事端,解了父亲的燃眉之急。父亲非常感激二大娘,在嫂子面前认了错,掉了泪。

正值壮年的四叔不幸患上脑瘁中,家里如同失去了顶梁柱。四婶不善持家,长子又不听话,家里经常风生水起。二大娘担心四婶把日子过撒汤,三个未成年的侄子娶不上媳妇,几乎是天天往四叔家里跑。帮衬着调解家庭纠纷,帮衬着料理家务、家政,帮衬着恳请媒人上门提亲。一晃就是几年,像自家的事一样上心上意,直到堂弟们一个个成家立业。

时光在奔波中流逝,生命在忙碌中憔悴。突然有一天,我猛地发现,一向壮健的二大娘衰老了。布满皱纹的脸,如同一只失水的苹果,褪去了先时的色泽。松弛的皮肤,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伛偻的身材消瘦了,像一根秋天里的芦苇在风中摇晃。秋风起,树叶飘零,打着旋儿,落在她的身上。风吹起她满头白发,如同漠野之上,随处可见的团蓬松的苇絮。那时那刻,我的心痛了,我的眼酸了!我从来没有那么强烈地感受到心灵电击般的疼痛,从来没有那么真切地感受到岁月的无情与残酷,也从来没有那么深刻地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深藏着的爱——对二大娘的爱。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二大娘于我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个不远不近的人,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但是,就是从那一天起,我终于清醒:她虽是我生命中的过客,却是我人生的向导;她虽与我无血缘之亲,却悄然走进我的生命。

几年了,我总想写点什么,纪念她,我的二大娘,却一直没有勇气动笔。随着时日的推移,一些生活中的过往,非但没有在微风中淡忘,反而更加清晰起来,压迫得我坐卧不宁寝食难安。就像一颗糖,怕它丢了,怕它化了,只有把它吃到肚子里,才会安生。现在我知道,二大娘留给我的记忆,就是一颗美丽的方糖,我决定把它吞下去,让它溶化在我的血液里,我的身体里,我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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