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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

　　老妇人一时看痴。

　　“把你关起来，是因为你知道得太多了，不把你杀掉，是因为他离不开你……”

　　“不对。”老妇人道，“他不杀我，是因着这世上，只有我一人真心爱他。”

　　“爱？”齐骨没想到，自己竟能在这宫墙深处，听到这么不切实际的一个字。

　　且看眼前人，说这话时，那眉眼真挚模样，不似作伪。

　　“你？”齐骨难以置信。

　　“很难相信吧，他这样的破烂物件儿，也会有人几十年如一日爱他！”老妇人一边说，一边摇着头，不知是在为自己爱宋普多年不值摇头，还是在为宋普把她和她的爱幽禁在这冷宫里摇头。

　　“难怪明王说你是个疯子……”齐骨懂宋昭苏的意思了，“这世上，除了利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你不该把真心托付给他的。”

　　“若人人都为利益驱使，那与走兽何异？”

　　齐骨抬眸：“若不为利益驱使，还不如走兽！”

　　老妇人不想同她争执，也没了同她闲话的兴致：“你今日不会无故前来，有何要事，说了尽早离开吧。”

　　齐骨这时方才想起，为何会踏足长春宫。

　　“也不是旁的事，只是想问问，你原先做皇后时，太后可也曾厌恶你？”

　　提及柳太后，老妇人神色颇为不耐。

　　“我还道你是为着窥探宋乾元的秘密来寻我，亏我同你讲那么多，原来你的目光竟也只得寸长，那柳氏，是个男人都能爬她的床，骚狐狸一只罢了，你何须计较她去？喊她声太后，算是给她脸了，要我，不喊她贱妇，都是我惯着她！”

　　齐骨觉得这宫里的人着实有意思。

　　位卑者都想要富贵，位高者却都想求真心。

　　“本宫知道了。”齐骨还有最后一事不明白，“虽说你曾视本宫为儿媳，但到底没能成真，你今日告诉本宫这么多，图什么？”

　　“你册封那日，夜里，宋乾元来了长春宫。”

　　老妇人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的宋乾元，或者是，如今的皇帝陛下宋普，面上是久违的喜色。

　　“娶不到阿奴，娶她的娇娇女，算是也不错。”

　　他喜不自胜，把手搓了又搓。

　　明明天气还带着暑热，他却像是习惯一般，朝手心呵了口气。

　　“昭苏说，那孩子生得很不错，可朕瞧着，总不如阿奴好看，你说是朕老了，还是昭苏就喜欢这样的？”

　　不待她回答，宋普又道：“朕，不打算禁她在这宫内，她么，想出宫玩就出宫玩去，想如何便如何，朕要她哪里都去得，想做什么，都无甚阻拦。”

　　“若她踏入这长春宫呢？若她向我问起你当年是如何谋害先太子，如何处心积虑……”

　　“够了！”宋普生气了，“她是个好孩子，她不爱打听这些，你多心了。”

　　“是我多心，还是宋乾元你丧尽良心？”

　　宋普没有哪回能同她说到最后。

　　“总之，她若是来了，你就高高兴兴，笑着迎接她，向明那事，你怨不到她头上，要怨，就怨你自己没生出个好儿子，怨朕不是个好父亲吧，倘或她要问你什么，你照实说便是。”

　　许是怕她拿捏不住分寸，宋普走之前又补充道：“也可随你心情，不爱回答，那就不回答她便是，她性子好，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她一直都知道，宋普爱当年的顾瑟，爱到入魔的地步。

　　但她从来没想过，顾瑟死后，宋普的爱，竟然还能转嫁到顾瑟独女身上。

　　这是她认识宋普以来，都从不曾体会过片刻的情感。

第33章 独看轻天下须眉

　　她时时也想，宋普爱顾瑟，是否就像她爱宋普那样。

　　注定这辈子都回不了头。

　　就像顾瑟会义无反顾赴黄泉，去见那人一样。

　　就像那人，甘愿舍弃一切不要，只求跟心上人过安稳日子一样……

　　这世上，怎么爱都是付出的？

　　它为何不能连成环，叫人人都得偿所愿呢？

　　老妇人想不明白。

　　齐骨也想不明白：“是陛下的意思？陛下他……”

　　宋普竟一点儿瞒她的意思都没？

　　难道说，宋普不是皇室血脉这件事，其实并不算什么秘密？

　　齐骨发现，自己知道得越多，就越看不清楚。

　　她从前隔岸观雾，还能窥见三分轮廓。

　　如今身处雾中，是什么也瞧不见了。

　　“你问过陛下，也问了柳氏，怎么就不问问我那孩儿？”老妇人最后心血来潮，同齐骨说起已故的景和太子。

　　或许不是心血来潮。

　　齐骨记得，自己刚踏入这宫殿，她便提及了宋明。

　　是齐骨没接她的话茬罢了。

　　“是你误会了，本宫同景和太子，一直都是兄妹之情，没有那层意思。”

　　“兄妹之情？若当真是兄妹之情，向明每每见我，都会提及你？”老妇人摇头叹气，“看来你也是个不值当的人，向明学了我，错付真心给你。”

　　想到太子辱她那夜，齐骨道：“也不算错付，他也不曾吃亏。”

　　“命都没了，还要怎么吃亏？”

　　“那你呢？”齐骨质问她，“景和太子命丧相府，按理来说，本宫也当是你的仇人，可你却听从圣上旨意，对本宫问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算什么好母亲？”

　　老妇人答这话却是坦荡，她道：“我当初生他，不过是为了拉拢宋乾元的心，可惜他是个废物，没能讨得了他父亲喜欢，既然是废物，那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死了干净！倒是死了，叫他父亲还自觉愧对我，对我多了三分颜色……”

　　齐骨听不下去了。

　　她脚步匆匆，逃般离开了长春宫。

　　虽生在高门大户，虽也贪慕权势，可齐骨扪心自问，她于骨肉亲情，总是难以割舍。

　　爹爹和娘亲去了近两载，她还时时缅怀幼年承欢双亲膝下之爱。

　　若往后她也有了孩子，是个男儿也好，是个娇娇女也罢，她都会尽力去疼爱。

　　不管这孩子是同宋普诞下，亦或是宋昭苏血脉。

　　是她的孩子，她必定会尽心竭力抚养。

　　权力和富贵，对齐骨来说，固然重要。

　　可如果有的选，齐骨还是更想做当初那个，在相府里无忧无虑，只记挂着心上人的千金大小姐。

　　胸有丘壑，想一展抱负不假。

　　世间安得双全法？

　　家国天下。

　　在齐骨这里，家，始终是排第一位的。

　　冬虫不知夏日暖，夏日渐渐地转凉，七月眼看就要到了。

　　在齐骨要求下，宋普答应，圆房那日，由他来中宫。

　　“娇儿同陛下一起入朝，一起批阅奏章，凭什么陛下就可躺在崇明殿里，等着娇儿前去侍奉，陛下就不可来中宫里，叫娇儿也躺着等陛下侍奉呢？”

　　“这天下人，都称娇儿‘小万岁’，娇儿同陛下比，确实年纪小了些，但陛下是万岁，娇儿也是万岁，同是万岁，哪有高低之分呢？不若陛下迁就娇儿一回，到下回，娇儿再去崇明殿迁就陛下，如何？”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天生的理所当然，也带着男儿般的英豪气息。

　　叫宋普一下子就回到最初认识顾瑟时候的场景。

　　“喂，你是乞儿，我也是乞儿，怎么你讨得饭，我就讨不得？”扎着高马尾的少女，身后背着长剑，手里拿着个破碗。

　　眉毛一挑，不像乞丐，倒跟他似的，像个地痞流氓。

　　“你是女娃娃，你是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