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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行人自顾自走着,上头妇人们眉飞色舞,磕着瓜子说话,若是瓜子壳扑落在人脑袋帽檐上,笑眯眯陪个不是就算,或是两人吵起来,路人还要来劝架:“莫吵了,你挡着我担子行路。”
“别骂了,大婶儿你口水都撒我们身上了。”
这就是市井的快乐。
这街上住着的,讨生活的,三教九流皆有,小商小贩,乐师女伎,三姑六婆,顾明音一个年轻妇人混在其中,也不觉得怪异,邻里相处得其乐融融,就是有些闹了,每日半夜,楼下的茶铺食肆还开张着,招揽着来吃夜宵的行人,天不亮,就有刺刺拉拉的声响,是生意人起早摆摊,而且左邻右舍,吵架的说话的,孩子们的嬉戏,常隔着木墙传来。
声音多一些,顾明音反而睡的更好一些,小庵村那种寂静的日子,反而更让人夜不能寐。
吃吃喝喝也都是方便,楼上没有厨房,也不需设厨房,楼下都是食肆,看在邻里的情分上,十文钱的一顿羹菜就足够三人吃上一顿,楼下早食店一文钱一碗的馄饨,顾明音一个人还吃不完,若想要吃顿好的,给朱婆婆的小侄儿一文钱,就能跑腿去酒楼,带回一个食盒来。
小玉的厨艺到此地毫无用武之地。
春花尽放,到处都是赏花人,夜里凉风习习,不知从何处传来箫笛相合的曲声,倚着窗子细听,能听上一整夜。
夏日等到西湖的十里荷花都开着,湖中都是赏花的小舟,夜里也有游人借着夜色清朗,携着酒盏,披着月色畅游西湖。
在钱塘,小玉恢复了女儿身,这儿都是娇娃靓女,天气热,顾明音也不往脸上糊厚厚的黄粉,有时稍微掩饰着些,尽量让自己不太引人注目。
闲暇的时候,主仆三人就做些精细绣活,放在楼下的绒线铺里寄卖,春日里,小玉去水里捞鱼捕蟹,摸菱角荸荠,也常去西湖边,带着满筐田螺去香会上售卖,或是划着小船去采菱挖藕,带着游人泛湖。
顾明音会念书写字,有时帮邻里写个书信,也能教小女孩们念几个字,大家回报她,带着她去大户人家里帮夫人们梳头,去热闹场面作伴人捧场,她那两百两银子在手上,施家又是开生药铺的,她常买些香料草药之类,做成安神的香囊药枕之类,带到富人家里去兜售,后来也卖些精巧漂亮的首饰小玩意,一日日攒下来,竟也是越攒越多。
最忙的是小云,有时跟着姐姐,有时跟着九娘,成日不知道做什么去好,家里大小三人都忙忙碌碌的,各自赚的钱都各自攒着,日子大体过得还算惬意。
身心愉悦、斗志满满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日子过得极快,闻到满城的桂子花香,顾明音才恍然回过神来,如今已至八月秋。
掐指一算,离开小庵村,已经大半载,离开江都,已经一年有余了。
以前住在吴江时,但凡有人议论起江都,她都会避过,连曲氏兄妹两人都不曾交心,现在,若突然听人说起江都,心里倒是想听人多说几句。
希望能听见她想知道的那些
哨子桥的施家,如今如何了呢?
他们是否已经慢慢忘记了她?
那日在行路时,见茶棚里坐了个身量修长,银灰衣裳的年轻秀才,二十出头的年龄,慢慢地啜吸着茶水,一双洁白修长的手轻轻敲着桌面。
她知道那不是他,只是一个路人,但他也有一双好看丹凤眼,眼尾微垂。
她屏住呼吸,从那人身旁悄悄走过,希望自己这刻宛若透明。
一年多了,他没有再找她了吧,是否已经搬去了金陵,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样的境地。
她偶尔会想起这些,但却不想知道。
走的时候,她就不想再回头。
她就快忘记那些了。
让一切都成为过去,什么都没有,一如从未发生过。
扯平了。
第87章第87章
赵安人和窈儿去冬回到江都后, 张、赵两家的关系愈发的亲热,已是一家人往来,窈儿的嫁妆早已准备妥当, 两家商议下来, 就在六月里张圆迎娶窈儿过门,成了张家的第三位儿媳。
成亲那日,沈予知还从金陵送了一笔丰厚的喜礼过来,礼是张夫人收下的,气得心肠颤抖,却不敢让张圆知晓,偷偷搁在后厢房里。
窈儿也实在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 姻缘还是落在张圆身上, 这些年母亲的精打细算真是都白白浪费了, 一时觉得好笑又欷歔。
新婚之夜张圆掀开盖头, 见到一张如花笑靥, 娇声唤了句:“圆哥哥。”
他对窈儿没有恶意, 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窈儿无错,嫁给他也是自己应肯的。只是这几年下来, 心境自然有些冷, 这日喝了不少酒,也有些醉醺醺的失落, 提不起太多兴致来, 外头喜娘催促,和新妇吃了些红枣桂圆等物,唤来婢女, 洗漱后吹灯睡去。
洞房花烛缱绻夜,也算是懵懂过了。
次日晨起,张夫人身边的老妈妈见到床上落血的帕子,向娇羞的窈儿笑嘻嘻道了声恭喜,去前院回禀张夫人。
张圆要准备明年二月的春闱,新婚之后并不在江都久住,打算入秋则买舟北上北直隶,先在京城游学数月,家中和岳家在京城都有些关系,提前去打点一番。
新婚蜜月就要久别,赵安人心疼窈儿,张夫人也体谅,让小夫妻两人在家中住了一月后,就送到赵安人身边去热闹些日子。
杜若和窈儿是表姐妹,如今又成了妯娌,真是亲上加亲, 前两个月,因着张圆和窈儿的婚事,张家忙来忙外,杜若也抽不出空出门,这阵儿倒是闲下来,如今和张优关系不冷不热,在家呆着也是无事,常往娘家、舅母家去闲坐。
她娘家哥嫂母亲也是被杜若折腾怕了,前两年夫妻两人吵得厉害,一度要闹到和离的地步,这小半年里却不曾听杜若提起和离之事,近来窈儿又进了张家,阖家对杜若也有几分优待,家里人也劝杜若:“如今张家越看越好,你和张优两人好好的,日后总有好日子过,别耍小女儿性子。”
杜若娘家定然是不肯养她,若是和离,嫂嫂郭氏早就放出话来:“是女子总要嫁的,若是妹妹回家,再给挑一门好亲事便是,花一样的年龄,还年轻着呢。”
杜若因此也不在母亲和哥哥面前提自己和张优的事,每次来只是陪着母亲说几句话,而后回张家去。
这个时候,况苑都在半道上等着她。
两人厮混在一起也有两三年,起初还好,各自不过图个酣畅淋漓,近来这些日子,两人散时却有些拧住了,不如以前畅快。
马车常停在一条暗巷里,旁侧有间灰扑扑的屋子,放着些经久不用的桌椅,很久之前已被收拾出来,屋子窗又高,便有些闷热,内里的男女都出了一身汗,杜若迷离着眼,见他额头鬓角的汗一滴滴汇集往下,晶莹炙热的汗珠悬在他绷紧的下颌,一滴一滴,随着狂野的动作坠落在自己汗漉漉的脸颊、唇角、额头上。
每一滴汗都她身体战栗。
两人在此事上极其合拍,他也感受到她的目光,低头盯着她,漆黑的眸子带着笑,低头去衔她的唇:“近来你倒是常有空,把我勾到这里来。”
杜若哆嗦捶他:“野人”
况苑浑身大汗,贴在她背后,伸手圈住她的腰肢:“弄点水,洗过后再走?”
“不了,家里还等着。”她怕他身上的汗,也怕他的气味沾染在衣上,往前躲了躲,语气抱怨,“况苑,离我远些。”
他没有回话,呼吸却落在她颈后,半晌问:“我娘和张夫人、赵安人去庙里烧香,家里没别人,你又赶着回去伺候张优?”
“他是我丈夫。”杜若两手利落捞头发,言语发笑,“就许我伺候你,不许我伺候他?”
“不和离了么?”他嗅着她身上的香,语气有些僵硬和不悦。
“再说吧。”杜若反手去推他,心头也烦乱,“你母亲又带着薛嫂子去求子了?”她抬眼瞟他一眼,语气罕见有些焦急,“况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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