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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他独自一人在外，炎叶酷暑都历经过，倒是未曾有人挡在他身前过。

“夜深天寒，殿下该离开了。”叶长歌抿了抿唇，“明日之事，还要拜托殿下了。”

夜九城垂眸望了一眼她：“叶姑娘客气了。”

话落，人已悄无声息跃上墙头，消失在夜色之间。

叶长歌怔怔望着那片昏暗，不觉攥了攥被冻的通红的手指，良久，她将手指放在心口处，已经很久……未曾察觉到太过激的情绪了，似乎一直很平静。

……

翌日，午时。

一辆暗色马车在宫道上徐徐行着。

叶长歌安静靠着轿壁，听着车轱辘发出的细微响声。

果真如同夜九城所说那般，封珩下了朝后，未曾回养心殿，更未曾去御书房，而是径自出了宫。

马车是封珩特意安排送夜九城出宫前往他的府邸的，一路无人盘查，径自出了宫门。

当行至护城河边时，叶长歌仍有些不可思议，从未想到竟然这般轻易便出来了。

“叶姑娘和传闻很是不符。”夜九城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子，突然开口。

他听闻，以往和封珩待在一块儿时，她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今竟这般沉静？

叶长歌望了他一眼：“瑞王大可不必再跟着我。”

“那可不行，”夜九城温和一笑，“若是叶姑娘离开，只怕阿离会责备于我。”

叶长歌抿了抿唇。

“叶姑娘一直这般平静？”坐在那儿，无声无息，像是没有情绪波动的人般。

叶长歌却始终静默不言。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一处陵园——叶家陵园，也是叶长林安葬之处。

夜九城也看见了，那个一直平静的叶长歌，站在一处坟墓前，本一直强撑着挺得笔直的背，突然便委屈的佝偻了下来。

就像是倦鸟终于归巢、羊羔寻到了护着自己的庇佑一般。

他眯了眯眼，只远远望着，未曾接近。

从来皇室寡亲情，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势与皇位，手足相残之事时有发生，他也便练就了一颗淡漠的心思。

感情于他，如同鸡肋，唯有对曲烟的那一点怜惜，算是一丝例外。

而今，看着叶长歌这般，他心底竟难得生了几分好奇来。

叶长歌在坟墓前待了很久，和叶长林说了好一会儿话，说到后来，手脚均被冻的冰凉。

夜九城始终未曾催她。

而今到底是隆冬，天色暗的极早。

夜幕将至时，叶长歌返回到马车旁。

时，夜九城正站在外面望着她。

“多谢。”叶长歌声音极轻，头低垂着，不让任何人瞧见她的神色。

夜九城眯眸，无须探究，他也能猜到她此刻眼圈定是红的，却也未曾在意，起身上了马车：“叶姑娘客气。”

马车徐徐而行。

叶长歌垂头，指尖冻的通红，细微颤抖着，夜九城睨了她一眼，未曾言语。

不知多久，“啪”的一声声响，马车颠簸了一下，入京城闹市了。

“停。”叶长歌突然作声。

夜九城抬头望着她，笑意不减：“叶姑娘？”

叶长歌飞快下车，再回来时，手中已拿了两个暖手炉，正在寒冬里冒着热气。

夜九城眯了眯眸。

“便当做谢礼了，”叶长歌将其中一个递给他，“多谢瑞王今日带我出宫。”

夜九城怔怔看着递到自己跟前的暖手炉，神色微有错愕，寒也好、暖也罢，他自认掩饰的不错。却很快平静，轻笑一声：“多谢。”

将其接过，火热的暖手炉拿在手心，与冰凉的掌心接触，带着丝丝酥麻。

他蹙了蹙眉。

“殿下，醉仙居到了。”马车外，马夫声音传来。

叶长歌一怔：“你要来此处？”

夜九城抿了抿唇，笑意渐消，而后道：“不是……”

他的话，被马车外一阵温言软语打断了。

女子嗓音婉转如夜莺：“多谢你今日陪我，阿离。”曲烟的声音。

叶长歌指尖一颤，本以为再无波澜的心，竟开始无端往下坠，她伸手，掀开轿帘，正望见两抹雪白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叶姑娘……”夜九城眉头难得微锁。

“瑞王殿下，”叶长歌放下轿帘，突然笑了出来，“您带我出宫，特意绕路来到醉仙居，便是想让我看到这一幕吧？”

第三百四十五章 叶姑娘……不见了

马车内，夜九城神色始终平静，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未曾作声。

叶长歌垂眸。

从昨夜夜九城突然出现在九华殿宫墙之上开始，一切便已在他算计之内。他提及今日可以带她出宫，刻意捱到夜色将至，特地走了离皇宫更远的一条路来到醉仙居门口。

从头至尾，他不过是想要引着她看到封珩今日之所以不在宫中，是在陪着旁的女人罢了。

夜九城不喜欢她在宫中，或者说，在封珩的身边。

可是他不知，那偌大的金丝笼，她根本不想待，甚至此刻看见封珩陪着曲烟，她心中也无甚波澜，只觉得……本该如此。

她早就知晓封珩喜欢曲烟了，作甚还自找不痛快的去自怨自艾？

“只是，我不懂，”叶长歌蓦地抬眸，眸光在夜色中微微映出一点光亮，却比之方才，更多的是漠然，“瑞王殿下，您与封珩交好，若真的厌我恼我，大可直接同他说，作甚要用这些曲曲折折的手段呢？您若是能说服他放了我，便是我都对您感激不尽！”

夜九城闻言一怔，他听出了她的冷漠，也清楚看到，她眼中无形升起的防备，心中隐隐浮现几丝不悦，他却很快平静，手摩挲了下青玉折扇，嗓音温冷：“他虽对烟……”说到此，声音一顿，终缓声改口道，“他不会放你离开。”

叶长歌唇色微白，她知夜九城说得对，封珩不会放她离开。也是一刹那，电光石火之间，她脑中倏地清明，转眸看向夜九城。

他屡次在她面前提及曲烟，提及封珩对曲烟的感情……

“叶姑娘看我作甚？”夜九城迟迟开口，声音清润。

叶长歌沉静了许久，望着他的眸：“殿下喜欢的人，是曲烟曲姑娘吗？”她嗓音平淡，虽是疑惑，却俨然已经肯定。

夜九城唇角笑意顿消，如春风顷刻化作冬雪，双眸升起一层薄霜，却很快微眯双眸，轻敛多余的情绪。

除却封珩，他鲜少被人看穿真正情绪，也习惯了以温和去戏弄周遭众人。

而今，却被她这般直白的道了出来。

“呵……”良久，夜九城突然再次低低轻笑一声，迎着叶长歌的眸，竟不自觉伸手，手中扇柄将她散在脸颊的凌乱碎发拂至一旁，动作温和，更未曾否认她的话，“说是喜欢，不若说……怜惜。”

叶长歌未曾躲避，只望着他的动作。

暧昧的动作，他做起来总有几分理所当然的味道，没有半分情愫，仿佛不过走个过场一般的疏离无波。

“真好。”她呢喃，“曲姑娘生的貌美，性情温雅，惹人怜惜也是应当的。”

有人怜惜，自然是好的。

夜九城看着她呢喃时的怔忡模样，眉心轻蹙，她的眸在夜色中很亮、很大，大到在瘦弱的脸颊上显得可怜，亮的却又让人不敢多看。

最终，他转眸以折扇掀开轿帘：“今日出门匆忙，一直未曾用食，刚巧来到醉仙居，不若先用个晚食也不迟。”

话落，人已率先下了马车，青袍拂动，温润却凉薄。

……

一辆宽大的玄色马车静静行驶在官道上。

许是夜色已至，寒风习习，官道上人并不多，偶有行人手中提着灯盏飞快走过。

马车行的极稳，小桌上放着个精致火炉，正徐徐冒着火苗，烘烤的车内极为温暖，一旁，还放着一盘糕点。

栗蓉糕。

封珩眯了眯眸，神色有些恍惚起来，他依稀记得，有个叫叶长歌的女人，总爱去集市之上买炒栗子，九华殿的人也说，她爱吃这些小玩意儿。

又甜又腻，真不知哪里好吃。

可两年前，当坐在马车里，看见里面摆着的精致点心时，他还是开口道了句：“换成栗蓉糕。”

封珩垂眸，终伸手捻起一块放入口中，果真满嘴的甜腻。

今日，是曲烟的诞辰，若非夜九城提醒，他怕是也不曾记得吧。

夜九城于他是有恩的，可这么多年，他鲜少以恩情相胁，唯有此次，他提出了第一个条件：要他今日陪曲烟好生过个诞辰。

曲烟提议要去醉仙居，他去了，可看着她吃着醉仙居的长寿面，看着她如以往一般巧笑嫣浅，他却频频走神。

依稀记得，他似乎……没有好好陪那个女人真真正正的过过一个诞辰。

反倒是那个女人，几次三番为他好生过诞辰，笑容粲然中又带着几分令人心疼的讨好。

他想要见她。

封珩陡然抬眸，指尖因着激动细微颤抖了一下。

莫名的想要见她，哪怕昨夜已在御书房看到，却仍旧想见。

“快些。”他不由作声，声音紧绷。

马夫不敢怠慢，匆忙抽了下马鞭，马匹仰蹄低低嘶鸣一下，在雪地上跑的越发快了。

不多时。

“皇上，到……”马夫的话并未说完，轿帘已被人掀开。

白色身影若惊鸿一般飞快下车，大步朝着后宫处走着。

过往之处，尽是宫城守卫下跪恭声道“万岁”之声，封珩却恍然未觉。

只是在将要走入后宫之际，他的脚步蓦地一僵。

“她应当很可怜吧。”昨夜，御书房，看见角落里软榻的叶长歌，如幽潭一般的声音钻入他的心中。

她提及那些对他爱慕至极的过往时，如同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