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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刚准备趴一趴，就被突然蹦跶出来的老鼠吓得啊啊大叫。林隐钦那个时候坐在梧桐树下打盹，听得尖叫声，立刻拔出一把生锈的横刀，冲入房舍，砍断那只老鼠的脑袋。

　　乔钿华再也坐不住了，跑出屋舍，眼泪涟涟。

　　“乔娘子，察院就这个条件，多担待。”林隐钦打趣道。

　　接着，林隐钦思量片刻，决定破费一次，带乔钿华出大明宫寻觅吃食。乔钿华从不是胆小怯弱之人，直接提议吃羊肉汤饼。

　　“我知道一家羊肉汤饼，羊肉分量足，味道浓郁，汤饼颇有劲道。”林隐钦雇了一匹拉货的牛车，带着乔钿华，穿梭于繁华的街市里，最后去了安业坊的破落巷。

　　破落巷口，有一家羊肉汤饼铺子，外边摆上十几只长条桌，竟是坐满了客人，两个年龄和乔钿华差不多的伙计，肩膀搭着素帕，忙得脚不沾地。

　　林隐钦没有夸大其词，伙计端上来的羊肉汤饼，碗口大过林隐钦的脸。乔钿华执着筷子，扒拉两三口羊肉，立即幸福得眯起双眼。

　　她近来要减肥，晚上吃得少，现在饿得咕咕叫。

　　林隐钦瞧见，乔钿华干掉整碗羊肉汤饼，不禁大笑。果然，能够进察院的，都是不拘小节的。他十分庆幸，不用伺候活祖宗。

　　“乔娘子，察院的活计很轻松，每个月汇报三十条小事件，或者三条大事件，整理成奏折，交给御史台，就万事大吉。”林隐钦笑道。

　　“林掌固，请教一下，什么叫作小事件？”乔钿华感到疑惑。

　　“比如说，这个巷口为主人家买羊肉汤饼的小厮太多，各个骑马，堵住路了，这就是小事件。只要报上去，那些小厮就会收敛一点。这就是御史台察院的作用，级别小权力大，常常被那些达官贵人府里的小厮骂完祖宗十八代。”林隐钦要吃两碗羊肉汤饼，满足得伸伸懒腰。

第131章 御史

　　吃完羊肉汤饼，林隐钦打算带着乔钿华随处逛逛。

　　“这做御史，天天闷在御史台憋文章，是憋不出东西的。得多走动，深入民间，寻找素材。三十条小事件，真的不难，一天能够发现四五件，快要放值的时候，回御史台写写，就大功告成了。”林隐钦知晓这安业坊有间妙华堂，没有小娘子是不喜欢首饰，便朝着妙华堂的方向走去。

　　“林掌固，大事件是什么？”乔钿华问道。

　　“大事件，可以写，需要把握尺度，每月一条即可。多了的话，殿院那边就不高兴，会向御史中丞告黑状，然后缩减我们的人手，克扣我们的待遇。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没有时间出御史台，得轮流打扫茅厕。乔娘子，你听得懂吗？”林隐钦眉头锁起，神色凝重。

　　“林掌固，我会注意分寸的。”乔钿华轻轻点头。

　　语罢，林隐钦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指了指妙华堂。

　　乔钿华很少去妙华堂，那里首饰太贵重，多半是北海王赠送的，便一时间猜不出林隐钦的意思。

　　难道说，小小的妙华堂，也是内含玄机？

　　于是，乔钿华拎着裙摆，进入妙华堂。有妙龄少女想要为她介绍首饰，被她摆摆手劝退。妙龄少女都混成人精，瞧着乔钿华发髻上的荔枝金簪，纯金打造，做工精致，知晓乔钿华必定是贵女，低头含笑，安静退下。

　　可惜，乔钿华观赏了足足一炷香时间，发现不出玄机。

　　她看到一支浅绿色镂雕蟠螭纹玉簪，非常动心，想要送给北海王，感激他的内部推荐，然而听得妙龄少女报价，顿时垮了小脸。

　　一支破玉簪，要三十两银子，咋不去抢呢！

　　乔钿华不想让妙龄少女瞧出她这副穷酸相，又转向另一支银鎏金灵芝蝴蝶步摇，制作精巧绝伦，她又被吸引住了。

　　这次她学聪明了，不问价格，过过眼瘾。

　　如此下来，她不知不觉地看了翠桃福纹簪、翠镂空盘长纹簪、点翠如意玉花卉嵌珠宝簪、白玉龙头喜字簪，叹息自己这小门小户出身。

　　“林掌固，妙华堂里找不出小事件，还望您指教。”乔钿华作揖道，微微一笑，眸光闪动，嗓音清脆。

　　林隐钦听后，愣了半晌，尔后哈哈大笑。

　　不过，他存了一点小心思，怕乔钿华回头向北海王说漏了嘴，便故作正经模样，思忖片刻，笑道：“乔娘子，忘记告诉你，这做御史，不能只会打小报告，偶尔也要夸夸人。你看，刚刚走进去的樱桃红襦裙的娘子，是礼部郎中刘暖的夫人。刘暖，你认识吧，不会夸人的话，就夸他，来御史台的小娘子都爱夸刘郎君。”

　　“林掌固，我不认识刘暖。”乔钿华老实答道。

　　她来长安，不是破事缠身，就是认真读书。官场的人，还真是一个都不认识。不过，她听襄邑王说过，胶东王爱惜名声，获得吏部和礼部的支持。刘暖既然是礼部郎中，她才不屑于夸赞。

　　“乔娘子，你莫不是开玩笑，长安城居然有小娘子不认得刘郎君。”林隐钦摸了摸下巴，有些狐疑。

　　然而，林隐钦看见乔钿华点头如捣蒜，不禁抚了抚额头。

　　北海王殿下的品味如此独特，对书呆子感兴趣。

　　“刘暖，娶过三任妻子。现在的妻子，也就是我们刚才见到的小娘子，乃礼部侍郎的独女。”林隐钦笑道。

　　三任妻子？那就是克妻，哪里值得赞美。

　　乔钿华暗自思忖，看不上代表胶东王的礼部。

　　“刘暖家境贫寒，第一任妻子是高中进士后求娶的，姓朱。朱娘子，就像乔娘子一样，温柔可爱。虽然出身商贾，但是饱读诗书，与刘郎君志趣相投，生下一儿一女。那时，刘郎君就口碑极好，从不纳妾，从不踏足平康坊。有同僚开玩笑，给他送了一位胡姬，他当晚变卖胡姬，换成银钱，为朱娘子买了一支水晶步摇。可惜，好景不长，刘郎君外出公干，朱娘子在家中陪着一对儿女，与乳娘起了争执，乳娘一怒之下放火烧了宅院。大火之下，无人幸免，刘郎君伤心过度，向礼部递交辞呈，道是要给亡妻守墓一年。而同年，朱娘子的阿耶，散尽家财，寻到那个该死的乳娘，与她同归于尽。”林隐钦大概是听多了说书，讲起故事，声情并茂。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刘郎君写给朱娘子的悼亡诗，凄美至极，哪一位娘子读了不期待一段地老天荒的爱情。”林隐钦继续道，竟是带出些许感伤。

　　“但是，他再娶了。”乔钿华冷笑一声，目光淡然。

　　“乔娘子，你这话就刻薄了，不过有当御史的潜质。作为一名优秀的御史，便是要从细微之处揪出大问题。”林隐钦调笑道。

　　刘暖剩下两任妻子的故事，林隐钦交给乔钿华自己发掘。

　　“乔娘子，申时记得回御史台露个脸。”林隐钦挥挥手。

　　于是，乔钿华独自漫步在安业坊，想要抓个陌生人，花几块铜板，了解一下刘暖，又脸皮太薄。

　　思来想去，她决定找一找附近的茶楼，听一段说书。

　　既然刘暖的深情这么轰动，肯定会被编成段子。

　　果然，乔钿华沿路询问几位娘子，就找到了一间专门讲述痴男怨女的茶楼。茶楼很大，尤其是一楼，大圆桌子坐满了闲人，随着这充满世俗的琵琶声，跟着说书人的节奏起哄。

　　乔钿华找到角落位置，点了一壶方山露芽，一碟葵花瓜子。

　　说书人正在娓娓道来，刘暖与朱娘子的爱情故事，乔钿华并不在意，没有仔细倾听，便打起瞌睡。

　　忽然，有人轻拍她的肩膀，吓得她弹跳起来。

　　“钿华，我不是故意的。”徐尚钶清朗一笑，无奈耸肩。

　　然而，下一刻，乔钿华狠狠地拧了徐尚钶的耳朵，笑起来露出两只细白小虎牙，好像随时会咬上一口。

　　“钿华，你就不能淑女一点。”徐尚钶嗔道，心底甜甜的。

　　他和钿华还是有缘，第一次上任御史台就可以遇见。

第132章 刘暖

　　“徐尚钶，老子怎么就不是天真活泼、温柔乖巧、心地善良的小淑女了！”乔钿华摩拳擦掌，咬牙切齿，故作凶狠模样。

　　徐尚钶见状，连忙从蹀躞带摸出一块油纸包。剥掉外皮，露出裹着粉嫩樱桃干碎粒的雪白团子，散发淡淡的桂花香。

　　乔钿华连忙凑上嘴巴，砸吧个不停，小鹿眼眯起。

　　“尚钶，你们察院没有事件任务吗？”乔钿华问道。

　　“有的。曹令史说，每个月完成的大事件不限数量，叙述详细，有理有据，只要有一条大事件可以上呈御史大夫案头，拿到宣政殿启奏，那就算当月考核及格。”徐尚钶笑道，开始给乔钿华剥瓜子。

　　他和乔钿华青梅竹马，知晓乔钿华的小习惯。

　　乔钿华喜欢吃瓜子仁，却嫌弃剥壳麻烦。

　　“那你可有想好是夸赞还是贬低？”乔钿华托着桃腮，笑语盈盈，小脸蛋晕开淡淡的霞光，如冰天雪地里盛开的红梅般娇美。只是红梅太娴雅安静，输给她一段活泼生机。

　　“曹令史说，可以从夸赞起步，只要不是夸赞得太过分，也不会被作废。所以，我就想到了礼部郎中刘暖。刘暖的悼亡诗，堪称长安一绝，我读起来十分动容。未意料到，钿华与我凑到一块儿去。”徐尚钶笑得坦荡，不到一盏茶功夫，就给乔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