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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屋外传来脚步声，他才抬起头来。

沈知竹越过地上的障碍物，站在他面前，轻言细语的开口：“臣妾，见过陛下。”

她一脸茫然之色，并不知道周子瑞将她喊到这里来，有何用意。

周子瑞看着她，心中犹疑一瞬，薄唇开合：“你可还记得，朕当年昏迷时，你穿的是什么衣服？”

沈知竹下意识看向他膝上那件衣物，心里隐隐流出不安。

她的沉默，让周子瑞险些压不住心中的暴戾。

“说！”

沈知竹身子一颤，不自觉的在他面前跪下：“陛下，臣妾……臣妾记不清了。”

周子瑞的手指猛然攥紧那件衣服，却又想到什么，急忙松开。

他看着沈知竹，眼中的情意全然消散，他问：“那你可记得，当初救朕之处，在哪？”

沈知竹被他身上的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顺着他的话去答。

“在郊外元山寺山下的官道旁。”

轰！

她的回答，如同惊雷炸响在周子瑞耳畔，将他一直以来认定的事实炸的四分五裂。

周子瑞看向手中衣物，心底的揪痛与悔意顿时翻江倒海。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认错了人。

不是沈知竹救了他，而是莫小年。

他将自己唯一的救赎与温暖推向台前，为一个假冒的东西挡刀挡剑！

周子瑞的神情太过骇人，沈知竹低垂着头，呼吸都不敢过重。

半晌，周子瑞才从情绪的低谷中爬出来，他看了眼沈知竹，声音很淡：“怪不得你不将救命之恩放在心上，你是不是也早就对此起疑？”

沈知竹身子一颤，这一刻，她连半个反驳的字都不敢说。

周子瑞站起身来，直接下令：“于逢，送她回宫。”

沈知竹似乎意识到什么，跪着上前拉住周子瑞的衣摆：“陛下，臣妾也确实救了您啊。”

她太清楚在宫中失去宠爱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她只是个小小答应，若周子瑞不管她，哪怕她爹是太傅，也无济于事。

周子瑞冷冷垂眸，道：“所以，朕留下了你的性命。”

第41章

沈知竹瞳孔一缩，这样的苟活，与赐死，不过是软刀子硬刀子的区别罢了！

可于逢已然带了人去，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出了房间。

周子瑞沉沉吐出一口气。

他对候在一旁的禁卫军开口：“传朕的令，对付阳城的事，暂且按下。”

“还有，派人去阳城宋家，贵妃……应该在那。”

从前想不通的事在此刻皆有了答案，他终于知道自己错的有多荒谬。

他与莫小年之间，本就横亘着家族生死，就算没有利用一事，他们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更遑论如今，彻底撕破脸的局面。

周子瑞拿起那件衣服，缓缓走出了宋家。

三日后，从宫中传出的一则旨意，惊动所有百姓。

阳城，宋家。

吟霜急匆匆进门，朝莫小年道：“姑娘，陛下他……下了罪己诏！”

“世家与二皇子勾结一事被尽数抹去，宫中传出旨意，陛下不日亲临阳城赔罪！”

饶是莫小年早已决定埋葬对周子瑞的感情，但这个消息，还是惊住了她。

莫小年从桌后站起，来回踱步，她第一反应便是此事不对劲。

以周子瑞对世家的提防忌惮，做出这样的决定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时，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宋父大步踏入，他看向莫小年，眼里含着一抹复杂和担忧。

“沐恩，京中来了人。”

莫小年随着宋父前去正厅，刚踏进门，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于逢上前跪下：“贵妃娘娘。”

莫小年侧身避开他的礼，冷淡道：“于公公莫要折煞我，如今的我是宋家人，与贵妃毫无关系。”

于逢脸色一僵，想起周子瑞的吩咐，从善如流道：“宋姑娘，陛下明日便到阳城，想与您见上一面。”

莫小年沉默片刻，道：“只有此事？”

于逢点了点头。

他没敢说，周子瑞从宋家回宫之后，整个人便神思不属，不过几天，便瘦了一大圈，向来健壮的九五之尊，竟突发咳血之症……

莫小年淡声开口：“要见可以，地点由我来定。”

“自当如此。”于逢得了准信，躬身告退。

宋父看向莫小年，皱眉道：“沐恩，你怎么就答应了？”

“我与他之间，总该有个了断，他的手段您也知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今一切都在朝好的方面发展，不能因为我，让各大世家再度陷入困境。”

宋父叹息一声，世家沿袭百年，旁人只看到其中的荣华富贵，却不知身处其中要承担多大的压力。

离阳城三百里开外，周子瑞接过于逢的飞鸽传书，他看着那纸条，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莫小年答应了。

这几日，他总是睡得不安稳，可越临近阳城，他的心便越沉。

周子瑞心里清楚，他或许早就失去了莫小年。

他这么一想，心里突然又有了一丝揪痛，止不住咳嗽起来。

他用手帕捂住口鼻，放下时，上面的嫣红之色触目惊心。

周子瑞面色淡淡的将手帕收了回去，那上面，绣着一株腊梅。

出自莫小年之手。

路途遥远的让人疲惫，周子瑞靠着马车缓缓睡了过去。

可他却做了一个梦。

第42章

梦中，拓拔野依旧造反，却直直打到了京城，而他自己与莫小年并肩而立，不远处，便是一脸惊慌的沈知竹。

梦中的周子瑞如同局外人一般看着梦中的自己。

他看着自己没有丝毫犹豫的冲到了沈知竹身边，将她护在怀中。

他看着因为自己的离去不敢置信的莫小年怔怔站在那里，顷刻红了眼眶。

他看着自己毫不犹豫的下令，将叛军射杀。

禁卫军统领问他：“陛下，那娘娘怎么办？”

“一并射杀！不留活口！”

周子瑞猛然睁开了眼，梦境中的厮杀，莫小年温热的血液再真实不过。

他抚上胸口，掌心下的跳动带着惶恐的剧烈。

他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可隐隐中，有个声音却在耳边回荡：“若不是莫小年自己撞上了刀口，你可曾想过救她？”

周子瑞意识到这一点时，瞳孔骤缩。

他弓起身子，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一日后，马车外有人禀报：“陛下，阳城到了。”

周子瑞撩开车窗的帘子，看着那道厚重的城墙，眼里划过一丝痛意。

他下了马车，看向城门处。

“你们在此筑寨扎营，让大将军去跟阳城将领交涉，记住不可起冲突。”

周子瑞说完，便见于逢从城门处冲出来，他漆黑的眼眸闪过一道光。

“陛下，宋姑娘安排好了地方，但说了，只许陛下一人入城。”

周子瑞因着他的称呼微微一愣，随即道：“好。”

一旁将领想要劝阻，可周子瑞不管不顾，径直走向了城门口。

那背影，无端透出一股孤注一掷来。

城内，天香阁。

莫小年带着吟霜坐在窗边，静静的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

这时，木质的楼梯传来有人上行的脚步声，莫小年心脏微微一紧，还是转过头去。

周子瑞此时，也刚好踏上最后一节阶梯。

四目相对。

莫小年因着周子瑞苍白憔悴的脸色，怔愣一瞬。

而周子瑞看着莫小年淡然如水的气质，也是一顿。

片刻后，周子瑞率先开口：“沐恩，你变了。”

莫小年笑的温柔似水，眸色却冰冷：“是吗？可能是不做你的贵妃后，我确实开心了许多。”

周子瑞并未因她的讽刺而动怒，他走到莫小年面前坐下，轻声道：“如此甚好。”

莫小年抿了抿唇，一语不发。

周子瑞自顾自的倒了杯茶，看向一旁的吟霜：“我让于逢下去，你也让她暂时离开，可好？”

这是第一次，周子瑞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