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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许就是如此吧，”她终究还是没再多言，“请太医给我开些纾解胃火的药来。”

　　廖扶伤心里却还有些疑虑，不大敢给她开药，可明芷若不是疼到受不了也不至于开这样的口，他思虑再三还是开了一张十分温和的方子。

　　“姑姑再疼起来的时候就喊我来，兴许能诊得仔细一些。”

　　明芷摁了摁一直在疼的腹部，轻轻叹了口气：“好，玉春，替我送一送廖太医。”

　　玉春躬身应了一声，引着人出去了：“太医，您这边请。”

　　廖扶伤闷头走路，他总觉得明芷方才的脉象有问题，可哪里有问题却又看不出来。

　　他正沉思，冷不丁耳边有人问：“她怎么了？”

　　“就是不知道怎么了才为难，我从未遇见……”

　　廖扶伤下意识接了茬，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这声音耳熟，抬眼一瞧，秦砚正被蔡添喜扶着站在不远处。

　　他浑身一激灵，连忙跪地行礼：“参见皇上。”

　　秦砚抬了抬手指，示意他起来：“你刚才在嘀咕什么？”

　　廖扶伤从地上爬起来，心虚地不敢看秦砚，他可是答应过明芷不该说的不会说的，可皇上问了他又不敢撒谎，所以犹豫过后只能说一半留一半。

　　“脉象有些弱，兴许是最近忧思过甚才导致身体不适，臣会继续钻研，力求治好明芷姑姑。”

　　秦砚是相信他的医术和人品的：“那就好，去吧。”

　　廖扶伤忙不迭走了，秦砚也扶着蔡添喜转身，他是撇下王窦萧三家的人下来的，不能在这里久呆。

　　“我们也回……”

　　“秦砚，是不是你？”

　　明芷的声音忽然自长廊尽头的房间里传出来，秦砚脚步一顿，他似是想回头的，可静默片刻还是再次抬起了脚。

　　“我听见你的声音了，我知道你在外头，你别装没听见，你过来一趟好不好？”

　　秦砚脚步再次顿住，蔡添喜看看他又看看身后的门，揣度着他的心思小声开口：“明姑娘的耳朵真是好用，隔这么远都能听见您的声音。”

　　秦砚仿佛听见了极可笑的事情，脸上闪过一丝嘲讽，长腿也再次抬起，一步步走远。

　　明芷虽然看不见，可却有种诡异的直觉，她知道秦砚在走远，兴许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

　　这可能是她唯一可以说服秦砚改主意的机会。

　　“秦砚，你过来看看我吧，”她趴在门板上，双手紧紧抓着门扇，“我求你好不好，你过来，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门外寂静无声，明芷将耳朵贴在门上，却已经什么动静都听不见了。

　　秦砚走了。

　　“你回来，你回来……”

　　明芷拍打着门板，心里失望至极，都到了门外却连走近一步都不肯，果然是再也不想见她了……

　　可是秦砚，我真的很想见见你，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我不想你落到那个结局，你给我个机会，给我个机会挽救好不好……

　　门板忽然被推开，秦砚一身狐裘站在门外，目光冷冷落在她身上：“你最好不要说废话。”

　　明芷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她既惊又喜，目光颤动了很久才哑声道：“没有废话，我不会浪费你的时间。”

　　秦砚不置可否，仍旧冷冷淡淡地站在门口，甚至都不肯再往里头多走一步。

　　明芷打量他两眼，目光落在他胸前，可惜隔着衣裳什么都看不见，她不知道那个曾经结着厚厚疤痕的伤口现在是什么样子，可那伤是因为她才变成这幅样子的，她实在没有底气开口问，何况现在，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蔡公公，劳烦你出去一趟。”

　　“别得寸进尺，”秦砚不客气地打断了她，“若是不想说，朕可以不听。”

　　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耐，仿佛明芷再多说一句无关紧要的，他就会真的转身离开，将这个机会收回去。

　　明芷抓紧衣服，选择了妥协：“我说，我……”

　　“瞧老奴这记性，”蔡添喜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皇上的药得让人不错眼的盯着，奴才竟然忘了，这就去看着。”

　　他匆匆退了出去，离开的时候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秦砚低骂了一句，似是觉得蔡添喜已经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可他毕竟身体虚弱，再不高兴也容不得任性，只能将脸色摆得更冷：“有话快说。”

　　没了外人在，明芷看他看得更放肆了些，却不敢耽误时间，生怕秦砚真的不耐烦。

　　“你当初登基……”

　　“你千方百计引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秦砚再次打断她，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过往，眼神嘲弄：“是，那是我和先皇的一场交易，你想说什么？嘲讽我自寻死路？”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

　　“觉得我可悲？”

　　秦砚嘲讽之意越发明显：“明芷，省省吧，先皇与我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你以为我会对他有什么期待？各取所需而已，很公平。”

　　明芷喉咙仿佛被堵住，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一无所有的时候被先皇认了回去，当真对他没有过半分期待吗？

　　因为他被人嘲笑辱骂了二十年，你真的还能把他当成陌生人吗？

　　可秦砚不认，明芷也不想逼他，她沉默片刻终究还是默认了秦砚的回答：“就当是各取所需，那你就该明白靖安侯手里的密旨上写了什么，这种时候不能和世家撕破脸，会给他可乘之机……”

　　秦砚脸上的不耐越发明显：“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是吧？”

　　明芷微微一卡，很惊讶于他的不在乎：“这很重要，你现在的处境很……”

　　“和你有什么关系？”

　　秦砚仿佛彻底失去了耐性，他垂眼看着明芷，一字一顿道：“既然你选了你的明家，那我的事就和你没有关系，不管我是什么处境，都轮不到你来管。”

第314章我就是那般不堪

　　话音落下，秦砚转身就走，明芷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我不是，我不是选了谢家，我是两害相权……”

　　“无关紧要。”

　　秦砚垂眼看着那双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许久才有力气抬手，轻轻将手腕拽了拽，“我不在乎原因，知道结果就够了。”

　　明芷下意识抓紧，不肯让他离开，她有很多内情想和秦砚解释，可却被他一句不在乎堵了喉咙，她浑身紧绷，好一会儿才勉强冷静。

　　好，我的苦衷和缘由你不在乎，那我就说你在乎的。

　　“那大周呢？那百姓呢？你也不在乎吗？自登基起你一直勤勉政务，兢兢业业，我看得出来你想让大周好，可你知道一旦你出事大周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秦砚挣脱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他仿佛被明芷戳中了痛脚，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

　　明芷眼见事情有转机，忙不迭继续道：“先皇不敢以自己的死做局拉四大世家下水，就是怕靖安侯擅动会导致边境失控，会让大周亡国，他不想成为千古罪人，所以才会这么利用你，你看出来了是不是？”

　　她眼含期待：“为了大周和百姓着想，我们也不能给靖安侯动手的机会。”

　　秦砚盯着她那双眼睛看了许久才轻轻开口：“还有呢？”

　　还有……

　　还有很多。

　　“改革后的恩科才刚刚结束，你还没有见见你的天子门生；还有土地改制，你和祁大人秦大人准备了那么久，那是足以让你名垂青史的大事，怎么能半路放弃？”

　　她语气逐渐急促：“你那么多的抱负都没来得及施展，我一个人换这么多，不是很……”

　　“明芷，”秦砚轻轻打断了她，他似是疲惫至极，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无礼，他抬手扶在了明芷肩膀上，声音低了下去，“你放心，这些事是人就能做，不是非我不可，大周不会因为我亡国。”

　　他深深看着那双眼睛，眼底各色情绪涌动，最终却只是风拂水面，了无痕迹。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争这皇位只为了一件事，你忘了，我没忘。”

　　他收回手，可他的身体并不足以支撑他独立站立，将手从明芷身上收回来的瞬间他便不受控制的晃了晃，险险扶住门框才站稳。

　　明芷下意识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扶他：“你怎么样……”

　　“好得很……”秦砚费力避开，晦涩得看她一眼，“既然你想说的都说完了，我们是不是再也不必见了？”

　　明芷一僵，下意识摇头拒绝，可秦砚却并没有看她的反应，自顾自艰难地扶着门一步步往外走去。

　　明芷看着他的背影，心乱如麻，她以为自己说的这些是个皇帝就会在意，为什么秦砚会是这种反应？

　　她是不是找错重点了？

　　争皇位只为了一件事……

　　那句话忽然浮现在脑海里，她愣了愣，久远又模糊的记忆恍然闪过——我拼了命地抢皇位，就是为了把你抢到身边……

　　明芷心脏狠狠一颤，她知道秦砚在意她，在意到宁愿冒险也想保下她，可她不知道自己于他而言，竟然重到了这个地步。

　　“秦砚！”

　　看着那摇摇欲坠的背影，她忍不住再次开口。

　　秦砚脚步顿住，他明明说了不想再见明芷，可每次她开口，他便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停留。

　　他挣扎了很久还是低低开口：“别说了，你那些话我真的不想听了，收回去吧。”

　　明明知道对方处于绝对掌控的地位，可明芷却仍旧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孱弱，弱得揪人心。

　　明芷抬手摁了摁胸口，脸色逐渐绝望，我知道你不想听，我也不想说，可我不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