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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话她用审视的目光将裴延从头看到脚，裴延只觉得那眼神很烫很烫。

凌晨时分，这个时间点上，一个女人，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站在酒店房间，一边喊着边总，一边敲门……

好像，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不用了。”

裴延也不解释，跑去电梯厅按电梯。

她再看了一遍手机上的地址，匆忙往楼下跑。

club 酒吧离酒店并不远，裴延裹着羽绒服，连走带跑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北京的凌晨，有一种空旷的寂静，车道上车辆少，长长的路灯，泻下一地橙光。

裴延因挂心酒吧的沈歆宁，没有停下来，好好看一眼北京萧瑟的初冬。

她一边看着手机的地图往前跑，一边想，如果北京明天下一场雪，多好啊。

裴延到了 club 酒吧，站在酒吧的吧门前。

裴延倏忽想起，先前那个男声说，“没错啊，他手机备注怎么会错呢。”

裴延心念浮动，深夜寒风中耳边浮出一丝燥热。

她不由猜想，沈歆宁手机里，给她的手机号码，到底备注了什么？

各种胡乱猜测涌进脑海，裴延突然很想知道答案。

想知道他备注的什么，也想知道一向老干部生活作息的沈歆宁，为什么会在半夜，在陌生的城市，在这么深的夜晚，出来买醉。

有些冷。

她站在原地跺了跺脚，又轻摇了下头，似乎想将刚才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猜想，通通甩出脑海去。

裴延抬头朝酒吧看去。

此刻，她站在门口，而沈歆宁就在这扇门后。

裴延站在寒冷的夜色里，一种若无似有的期待在脑海里泛滥，可脑海里一缕清醒的理智，又将那些陡然升起的的情动，轻轻扯在放纵的边缘线之后。

裴延定在原地，身前身后的冷风将她吹得遍体生寒，可是始终吹不灭她忽然燥热起来的心跳。

她怅然望了一眼身后，路灯静静地亮着灯光，流泻出一种暧昧且迷离的灯光。

裴延想，沈歆宁给她的备注，一定很暧昧吧，暧昧到轻而易举让人误会。

门童忽然拉开门，门内涌出的一股热风，将裴延笼在一种不真实的迷离世界。

还有酒吧里的暗暗的，沉沉的灯线，他们一并构成了一个夜色童话。

裴延进了酒吧，昏黄的灯光朦胧照着都市几个有心事的人，耳边响起爵士蓝调，他们的酒杯跟着律动晃悠，杯口一圈又一圈光晕拉长冬夜的暧昧。

裴延一眼看到，沈歆宁坐在吧台前，撑着头。

灯色迷蒙，看不清他神情，裴延觉得此刻，他身上有种让人意乱情迷的颓废。

她想起自己这一天满身被压力装满，她分秒不敢停歇，不停的在了解那个虚构的世界，不停的翻遍国内外大大小小公司的关于元宇宙、关于 NFT、关于 web3 的所有信息……

这压力让她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一个无底洞一般，她再努力再拼命，好像都不够。

裴延站在距离沈歆宁不远处的地方，看着沈歆宁坐在灯光下，隐晦的光线，衬的他，明明暗暗，好不真实。

也许，沈歆宁身上背负的，一定比她知道的还要沉重很多倍。

裴延快步走了过去。

音乐声缓缓流淌，不吵，却也让人无法隔着距离说话。

裴延微微弯下身子，凑近沈歆宁耳边，“边总，边总。”

裴延直起身子，等了半晌，沈歆宁没动。

她只得再次弯腰，凑得更近。

她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着沐浴露的清爽香气，和这酒吧暧昧的气息有些格格不入。

她几乎是贴着他的侧脸，“边总。”

这次，沈歆宁终于抬眸。

他看她，目光沉沉如水，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裴延也看着他，觉得他今晚，眼睛里都装满了心事。

他的确有事。

基德接下这单 NFT 业务后，初上北京第一面，李盈诺就带着向和平一起出现。

他们都是商场上的老人。

李盈诺作为资本圈的大佬，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让一个人，出现在另一个人的局上。

沈歆宁必须要去猜测李盈诺这么做的心思是什么。

这单案子，各方都有极高的关注度。

加之 NFT 和元宇宙又势头正猛，很可能就是下一个投资风口。

不排除李盈诺要先找一家评估公司对 NFT 进行评估，试水市场对评估定价的接受程度如何。

沈歆宁猜测，如果基德试水成功，李盈诺顺水推舟继续往下做 NFT 投资与评估。

而基德也有机会一起分吃这块市场的蛋糕。

如果基德失败，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那时候的舆论风暴，远要比现在更强悍更具有话题度，那时候，NFT 还有李盈诺的艺术品，将会是引爆全国甚至全球的流量密码……

那时候的基德，必然会声名狼藉，不仅北上失败，还意味着彻底输掉了西南市场。

而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向和平的评估公司和誉趁势，接手李盈诺的艺术评估案，只要在评估结果上适当迎合舆论风潮，那么和誉将彻彻底底，成为备受世界瞩目的资产评估公司。

如果李盈诺没有将和誉备为后手，基德背负的压力还不至如此。

过去，沈歆宁熬住了所有风浪，将基德稳稳带到今天的行业地位。

现在，他也十足把握，能接得住呼啸而至的狂风巨浪。

基德要开拓更大的事业版图，必须北上。

这一单对基德来说，是最好的契机。

但向和平与李盈诺私交甚笃，沈歆宁若只采用常规手段，又怎么拿得下这单？

在完全陌生的北京市场上，基德的横空出世，本就是打破了这个市场上的约定俗成和不成文的规矩。

沈歆宁心里不仅有事，还担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虑，这种焦虑像倾塌的大山，重重压在他心口上。

他也是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沈歆宁想到心上的事，好半晌没说话，就那么撑着头，抬了眼皮，一眼不眨的看着裴延。

酒保过来跟裴延说，已经结过账了。

裴延点了点头。

她转头看着沈歆宁，两人目光在昏暗中相接、触碰、缠绕。

裴延眼眸微垂了下去，好一会儿，她才又凑近轻声问他，“边总，你没事吧，能站起来吗？”

沈歆宁依旧没说话，只照着裴延所说，乖乖的站起身来。

他深呼吸，想要稳住被酒精麻痹而有些晃荡的心神，脚下有些发软，趔趄了一下。

裴延紧忙扶住沈歆宁胳膊，使出浑身力气想要撑住他。

待沈歆宁站稳了，只是垂下眼眸看着裴延，不说话也不动，仿佛在等待大人指令的乖小孩。

“我们回酒店吧。”裴延声音很轻很轻，和着酒吧里慵懒的歌声，从他耳边不远处飘来。

但是很奇怪，这一次，沈歆宁却清楚听到了。

他脚步有些微踉跄，借着裴延的一点力道，跟裴延朝外走去。

酒吧门口。

裴延一只手托着沈歆宁胳膊，两人都有些要倒未倒，她另一只手赶紧去掏手机。

好不容易掏出来一看，却没电了。

她总是习惯睡觉前给手机充电，今晚一直忙碌，忘记了。

裴延只好揣回手机。

冬夜凌晨，街道上安安静静，没有什么车经过，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出租车。

太冷，带着个醉酒的人一直等在路边也不是办法。

好在酒店离得不远，裴延看这情况，只能走回去。

“边总，你配合我一下。”

裴延一边说，一边伸手揽住沈歆宁，又费力的将他另一只胳膊架在肩上。

沈歆宁体型高大，这姿势一换，小半重量压去她身上，裴延感受到沉沉重量，累得直喘。

终于，裴延找对使力方向，架住了沈歆宁，两人磕磕绊绊的朝酒店走去。

冬夜的风，凛冽入骨，在空旷寂静的街道上横冲直撞，大喇喇的直冲人刮来，靠着厚外套聚集起的一点热量，很快被风吹散。

冷，很冷，原来北方的冷，是一种干硬的寒冷。

沈歆宁醉沉沉，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他体温有些滚烫。

裴延撑着他，两个人自然的紧紧依偎。

裴延感受到沈歆宁身上热烘烘的，在这冬夜里，平添了一丝暖意。

一步又一步，沿着寂寥的街道，好像走了很久很久。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歆宁忽然开口，声音透着丝颓然，带着疲惫的沙哑，“裴延，我们坐下来，我休息下。”

“好。”裴延顿了脚步，回答。

路灯的光，柔柔的散作一团，笼在头顶。

两人就那么在马路边上坐着，任寒风卷起衣角，又吹过发梢。

裴延何曾见过这样的沈歆宁，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没了往日的壮志凌云。

此刻有的，好像只有倦怠和狼狈。

可正是这点儿狼狈，落进裴延眼里，又不由分说的直直滑向她心里，让她想到白日里向和平说的话。

李盈诺也好，向和平也罢，原来对基德和沈歆宁都存着看不起的心思，看不起也就罢了，却又偏偏将这单评估交给他去做，又要在后面备着后手。

裴延不知道，基德未来将会面临怎样的风暴，砸在沈歆宁身上。

想到这里，裴延的心，莫名褶皱成一团，每一条褶皱，都在清晰的提醒她，那里，有些疼。

裴延不自觉的拧了眉。

沈歆宁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