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婚的陈淑玲
那天晚上几乎全村人都手拿电筒或者火把,满村的寻找陈淑玲。这情景,从山上远远看去,像极了平行移动的孔明灯。
陈淑玲摸黑潜行到村口,发现村口被两个大汉守住,她心中一紧,差点暴露自己;她又摸黑往回走,走到一条小路上,躲在了田地里的玉米杆子堆后,可她并不觉得这很安全,于是将玉米杆子故意弄得很凌乱,在杆子堆里腾出个小空间,自己的小身板就钻了进去。
耳边会听到村名们在喊她的名字,名字后面加了两个字“贱人”。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每当有灯光和脚步声出现,心中就会紧张到极点,她无法想象自己被他们抓回去会是怎样的结局。
寒冷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用手遮住手臂上破碎的衣服,寒冷就是从那个破碎的地方侵入她的身体的。
又有脚步声响起。
嚓~嚓~嚓
有节奏,有力度的踩着田地里的杂草。
脚步声慢慢的向着她靠近,她极力屏住呼吸,就像被一群饿狼盯住,时刻面临着被蚕食的危险。
那人停在玉米杆堆前,手中电筒的灯光垂下射向地面,射在那人的脚上。陈淑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停在眼前的双脚。
透过玉米杆子的缝隙,她隐隐看到这双脚上穿着一双灰黄色的布鞋,鞋上能看到一些已经凝固的稀泥,鞋边沾满了粘稠的泥巴,泥巴上还能看到些许杂草。
黑色的裤脚恰到好处的贴在脚踝处,右鞋的侧面有一条口子,再仔细看去,能从口子里看到脚,大冬天里没有穿袜子的脚。
陈淑玲知道是罗成,但也没敢出声,虽然在几个小时之前她们刚刚举行过仪式,成为了夫妻,但她不相信罗成会放过她。
虽然看起来罗成有些傻,但她明白,他不是真的傻,自己偷了他们家的前就跑,这属于骗婚,肯定也伤害到了罗成。
“玲玲?”罗成憨厚的声音轻轻的叫出她的名字。
既然被发现了,那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双手推开玉米杆子,站在罗成面前,一副悉听尊便的态度,冷冷的说:“我没啥好说的,你看着办吧。”
罗成从裤腰里翻出一个红色的布袋,黑夜里,借着射向地面的电筒的余光,陈淑玲看见这个布袋鼓鼓的,里面似乎装了什么东西。
罗成往她身前一伸,说:“玲玲,这个你拿着。”
陈淑玲愣了愣,问:“这是啥,你要干啥?”
“俺...”罗成正要说话,听到远处有人叫自己,他不等陈淑玲反应,一把将手中的鼓鼓的红布袋塞进陈淑玲手中,转身之际说道:“你快躲进去。”
陈淑玲也没顾那么多,猫着身子又钻进了玉米杆子堆里去。
“小骡子,找没找着啊?”
“没,没。”
“那贱人,老子非找到她不可,敢在俺们村做这种事情,不要脸。”顿了顿,那人叹了口气,说:“小骡子,你说你也太大意了,刚认识几天就和人家结婚,哎,你这人就是太老实,是个人都能欺负你。”
罗成厚厚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没有开口说话。
那人走后,陈淑玲从玉米杆子堆里钻了出来,她手里拽着鼓鼓的红布袋,沉默的站在罗成的身后。
罗成转过来,嘿嘿朝着她笑,用电筒凝聚的强光照在陈淑玲的脸上;她忙用手去挡,同时用力的闭上眼睛,脑袋微微偏过去,躲着强光;罗成意识到这个问题,忙收起笑容和手里的电筒。
电筒的光,又凝聚在了他的双沾满泥巴和杂草的鞋上,里面是一双没有穿袜子的脚。
“你怎么一点都不恨我。”经过刚才的事,陈淑玲觉得罗成并不会伤害自己,语气有些缓和。
“你是俺媳妇,俺为啥要恨你。”他傻傻的笑了笑,露出不是很白的牙齿,用拿着手电筒的手,摸了摸脑袋,凝聚的光随着他摸脑袋的动作,在空中摇摆了几下。
“但我偷了你们家的钱。”
“这咋能算偷,你是俺媳妇,用俺家的钱有啥不行的。”
“这里面是钱吗?”她将手伸到空中,摊开手掌。
“嗯,他们到处找你,可不能让他们找到你,不然你会受苦的,这些你拿去用。”虽然天黑看不见他的脸,但陈淑玲能感觉到罗成此刻的严肃。
心中莫名的一股暖流淌过。和这个头脑不是很灵活的人相识不到几天便结婚,当时的她正从另一个村逃到沟子村,在沟子村外的河边遇到了罗成,当时他正在捡河边的鹅卵石,看见陈淑玲摔倒,丢下怀里那些漂亮的鹅卵石,踩着它们,跑向倒在地上的陈淑玲。
“你咋了,是不是饿了。”罗成那大黑脸带着关心的神态问她。
当时她心想,这人怕是个傻子吧,老娘脚都崴肿了,看不见?
接着罗大成猛地一拍大腿,叫道:“哎哟,妈呀,咋肿那么大,都赶上我胳膊了。”
这下陈淑玲已经可以确定这人是个傻子,白了他一眼,但脸上仍然保持微笑,说:“大哥,你能帮帮我吗,我在被人追,他们要把我抓回去打。”
听了这话,罗成横眉竖眼,他已然看到远处有几个人影在往这边跑来。
他将陈淑玲扶起来,让她坐在大石头上休息会儿。说完就带着满腔愤怒迎向那些人。
“原来是小骡子,你别多管闲事,这个贱人是个骗子小偷,是个婊子。”
罗成一看,是三棒子村的二狗,他有时会跑去三棒子村送东西,这二狗他也是熟悉,人们叫他光头狗,横行跋扈,嚣张的很。罗成早就看不惯他。
他也没说话,弯下他那虎背熊腰,捡起脚下的一个鹅卵石,手臂一抬,蓄了一会儿力;他想看看那些家伙是否会惧怕自己,在他抬起手臂的时候,那些人里有那么几个小年轻躁动了几下,但随着二狗也同样弯腰捡起鹅卵石后,几个小年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不再畏惧身材魁梧的罗成。
鹅卵石在空中来回跳跃,不一会儿,罗成头上便有几个大包,浑身上下都感觉到疼,他已记不得自己被石头砸中了多少次了。
最后他怒吼一声,声音之大,久久徘徊在河边的树林中,继而他冲向前去,二狗那群人见罗成像头发了怒了雄狮,手中仅有的石头朝他丢去。
他救了陈淑玲,当天他就将她领到了自己家中,父母听闻后,喜出望外,父亲更是激动的喝道:“老婆子愣着干啥,赶紧做些好吃的。”
陈淑玲感受到他们的热情,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喜悦,被捧在手里的喜悦。
一直都是在被骗和骗人以及伤和忧之间转换情绪,在那时她体会到了温暖,尊严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尊重;她甚至想过就这样跟着罗成,但她不行,她明白自己的情况。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没有生育相当于直接将一个的女人命运扼杀,哪怕这个女人再漂亮也无济于事,改变不了终将被冷落和欺侮的结局。
骗还是不骗,在抉择的时候,陈淑玲考虑了好几天,最终她决定骗婚。
主动跟罗成示好,主动要求罗成娶自己过门。
其父母开心坏了,母亲更是不顾黑夜的到来,打着电筒去村里,挨家挨户的报喜:俺家儿子要娶媳妇了!
一夜之间,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但在结婚那晚,陈淑玲趁着醉酒熟睡的罗成,将他家里搜刮了个干净,压在床单下的布巾,布巾里是一沓厚厚的钞票。
之后拿着这些东西,翻窗逃跑了。
“可是,村口有人守着,我是走不了了。”她蹙着秀媚,双眼盯着地上手电筒凝聚的强光,忧心忡忡的说。
“你跟俺来,俺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以出村子,俺以前走过那条路。”罗成伸出大手拉住陈淑玲纤细的手腕。
也不等她同意,就拉着她走。
走了两步,陈淑玲停下来,说:“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这么对我?我是个骗子。”她的声音有些抽泣,嘤嘤的声音,在夜风里被埋葬。
“这都啥呀,俺和你都拜过堂了,你是俺媳妇,俺不对你好,谁对你好,快走,别让他们找到这里。”
陈淑玲像个木偶一样被罗成一路牵着来到他说的小路。
他将手电筒塞进她双手里,他握住她的手,并没有拿开,笑了笑,说:“就是这里了,你走吧。”
黑夜太黑,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罗成感觉到了有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可能要下雨了,你赶紧走吧。”他松开手,退后一步。
她看了一眼黑暗中的他,打开电筒,电筒的光从罗成的头顶射过,在强烈的余光下,他那张黑脸显得有些病态的苍白。但他依然是对她保持着憨憨的微笑。
这个笑容,她记在了心里,这个人,他也记在了心里。
她踏上小路,走了一小段,回过神来,发现他还站在黑暗中看着她。
她用电筒的光去照射他的身边,她看到他匆忙的摸了下眼角,她流着泪问他:“你真的舍得我走吗?”
“俺舍不得,但你必须走。”
他坚定的语气像是在给她下诸葛令一般。
村民们找了一宿,并没有找到陈淑玲,有人说她跑掉了,有人说她摔死了,有人说她可能躲在村里的某个角落不敢出来。
罗成的母亲被气的卧病在床,老毛病哮喘也发作了。
家里的钱全部被陈淑玲拿去,罗成身上仅剩下的属于自己的钱也给了她。没办法,他和父亲到处问村民借钱,好在沟子村的人都很团结,很快便凑来钱替罗成母亲看病买药。
一年后有个穿着体面的中年人路过沟子村的河边时,遇到了罗成,这一年里,他经常来这个河边。一年前在这里救了陈淑玲,他此刻坐在她曾经坐过的石头上,盯着自己的双脚,双脚下面是满满的漂亮的鹅卵石,几乎将他的双脚掩埋。
那人见他身材魁梧,就问他:“想挣钱不?”
钱,自然是个好东西,没人不喜欢钱,因为没有钱,就没有吃的和穿的。
罗成一边傻呵呵的笑,一边点头,嘴里说:“俺要跟家里人商量下”。
当天下午回去跟父母说明情况,父母同意他去镇上给人打工,虽然是做苦力,但总好过在家里务农的好。
在镇上做搬运工期间,同事们常拿她开玩笑,说他脑子不好使,是个闷二逼。他并未去理会他们,只是一个劲儿的搬东西,因为搬得多,挣的钱就多。
偶然的一次,他见到了陈淑玲,她和罗成的老板在一起,也就是那个问自己“想挣钱不”的人。
他搂着她的腰,她在他怀里像个羞涩的黄花闺女,还用小手去捶他的肩膀。
罗成有些天旋地转,他肩上的袋子滑落到了地上,袋子接触地面后在一阵尘埃中发出沉闷的响声。
“怎么回事,你还想不想干了?”老板听到声音转过身,对罗成叫道。
罗成盯着低下头的陈淑玲,他心里知道,她是认得他的。
老板走过来甩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她是我女人,你有什么资格看。”
罗成大声道:“我怎么不能看了,她是俺明媒正娶的媳妇儿。”
罗成的拳头慢慢握紧,老板继续说:“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只能是个下等人,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沙炮鸟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
罗成愤怒的大吼一声,抡起拳头,朝着老板的脸上招呼过去。老板满脸鲜血的往后退,他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因愤怒至极而颤抖的指着罗成:“给我打,打一拳十块钱。”
十块钱,对于当时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诱惑了,他们这些搬运工一个月也就千把块钱。
只稍微犹豫了几秒钟,搬运工们便在眼神的交换中有了抉择。
打了老板,当天是自然拿不到钱的,而且还被打了一顿。几乎脸都被打的变形,一边高一边低,一块红一块紫。
罗成手里拖着单薄的外套,走在傍晚的路灯下。
他不敢回去,怕父母担心,怕父母数落自己,他找到一个商店,打了个电话给村长。整个村,只有村长家里装了部电话,村民们有啥事都是往村长家打电话的。
他让村长给自己父母捎个话,说这几天加班,就不回去了,叫他们不用担心。
迷茫和痛心钻进心脏,蚕食着罗成的信念。
今夜不知去何处,落寞的身影走在路上,穿过一个又一个的路灯。
他抱着头,蹲在了一个路灯下。
陈淑玲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另一个路灯下。她看着那些从他嘴里吐出来的烟雾,在灯光下渐渐稀薄起来。
罗成注意到了她,他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没有朝她走过去,但她朝他走了过来。
“你,还好吗?”
他愣了愣,笑道:“没啥事。”
“你呢?”他知道这话问的有些多余,她明显很好。
“老样子。”她淡淡的说。
空气的温度似乎在急剧的下降,陈淑玲打了个激灵,缩了缩脖子。
罗成忙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陈淑玲盯着胸前的外套,灰色的,单薄的,但此刻却带给她一种异常温暖的感觉。
“我以为你会忘了我。”她不敢抬头去看他。
“咋会呢。”
“你忘了我好吗?”她依然低着头,轻轻的说。
罗成愣在那里,久久不说话。
她抬起头去看他,借着微弱的光,她看到他双眼里有泪光在闪动,这是她第二次看见他流泪,但当她看到他眼中的泪光时,心脏一阵紧绷,随之而来的是久久的疼痛。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疼痛像是贪食的魔鬼,一直在吞噬着她的心脏,一点点的啃食着,一点点的疼痛着。它每天啃食一点,她每天疼痛一点。
这种疼痛,在以后很长一段岁月里都不曾停下来。
她问过自己,罗成在自己心里算什么位置,起初找不到答案,直到罗成为了她疯不顾身时,她才明白,原来,他一直都在自己心里占据着最重要的地位。
只因她是一个追求物质的女人。
因为她穷怕了,她不想过那种让人欺侮的日子,不想过那种想买却买不起的日子,这些东西,罗成给不了。
曾经她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金钱和物质才能让自己具有安全感,后来,她彻底明白,曾经所认为的安全感不过是一种物质的欲望,而真正的安全感是来自于罗成。
“老板,别这样,今天我不舒服,不想做。”陈淑玲别过脸去。
老板嘴角轻启,从他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冷的嗤鼻之声,从皮夹里拿出几张钞票,“啪”的一下,将手里的钞票按在了桌子上。
陈淑玲对这声音太熟悉了,以前这样做过很多次,但以前这么做,是为了让老板给出更多的钱,只有自己表现的欲迎还拒的样子,老板才会更加的心动,更加的按耐不住浴火。
但这次不一样,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转过来,抓起桌上的钱就往自己兜里揣;这次她依然背对着老板。
老板的手再次在她那玲珑的身体上游走,像一条蛇,冰冷的,让她畏惧且厌恶。
她抽开老板的手,转过身,退到了窗前,说:“我真的不想做了。”
“是不想做,还是不想做了?”老板抬起手指放在鼻孔处,他的手指像是散发着让他着迷的味道,他贪婪的吸着它们。
“我,不想做了。”她心中畏惧,声音有些颤抖。
她很清楚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心狠手辣四个字足以形容他。
“哦~”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嘴里发出啧啧的响声,一边走一边说:“我懂,我懂。”
随后又拿出皮夹,将里面所有的钱全部拿出来,轻轻的放在桌上,并且,盯着陈淑玲,嘴角上扬出一种“掌控全局”的笑容,食指放在那些钱上,一下一下的敲击着。
她盯着那些钱,从来没有像这次给的那么多,她的心有些动摇。在恍惚之际,整个人已经被老板抱住,并粗鲁的在自己的脖颈上亲吻着,他发出沉重的气息声:“女人就是贱,什么问题不是钱能解决的?哈哈......”
陈淑玲猛地醒悟过来,用力推开老板,老板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屁股坐在了地上;陈淑玲往外跑的时候,抓起了桌上的钱,老板大叫道:“臭婊子,贱人,你敢跑。”
搬运工们自行为陈淑玲让出一条道来,她是老板的情人,谁也不敢得罪。
罗成打了老板,自然是不能再这里干活了,他打算等脸上的肿消的差不多时就回村里去。
陈淑玲漫无目的的奔跑着,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跑。一个不小心撞向了罗成的怀里,罗成稳稳的将她扶住,她看到他的那一刻,心里的恐惧和紧张便消散了许多。
“你咋地了。”
“救救我。”
这样的眼神罗成见过,是他在村里河边救她时,她向自己求救的眼神,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眼神。
他瞪着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最唇抿的死死的,大手将她揽进怀里,继而又带到自己的身后。
“臭婊子,贱人,老子干了你这么多次,你还跟我抬价,还敢抢我的钱。”老板趴着腰,双手支在膝盖上,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还有你,你个傻狍子,还敢打我,是不是皮子又痒痒了,狗娘养的东西。”他吃力的抬起一只手,指着罗成说。
罗成扫视了下周围,捡起路边的一个比他手掌还大的拳头,他像一个复仇的战士,怒气冲发的大步朝老板走过去。兴许是被罗成的气势给吓住了,老板见状不妙,撒腿就跑:“你们给老子等着。”
“我们快走吧,他肯定会叫人来的。”陈淑玲上前握住他的小手臂,望着老板消失的地方,露出一脸担忧。
罗成低下头,大手握住她放在自己手臂上的小手,笑道:“俺不怕他。”
“你个傻子,他会叫很多人的,走吧。”
罗成听了陈淑玲的,离开了这个地方,但他不知应该去何处。
“俺们要去哪里?”他背着她,一边走一边说。
“背着我你不累吗?”陈淑玲双手绕着他的脖子,微笑着说。
“俺不累。”
甜蜜总是来得那么突然,这在陈淑玲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她不明白幸福是什么,甜蜜是什么,爱又是什么。她只明白,钱,最重要。
曾经的那些人都想得到自己的身体,即使说一些好听的话,但她从未有此刻这种温暖的感受。
这种感受来的快,去的也快。
老板带人找到了他们,罗成刚开始也被对方的阵容吓到了,因为老板确实找了很多人来,足有二三十个。
他知道这种情况下是跑不掉了,只能拼一下。
他放下陈淑玲,抬起路边的一根长木头,横在胸前,面对众人,说:“你快走,俺来拦住他们。”
“不,你拦不住他们的,她要的是我,你走吧。”
“你快走,听俺的,俺能拦住他们,往俺村里跑,去叫乡亲们来帮忙。”
见陈淑玲迟迟未动,罗成声音提高:“走啊媳妇儿,去叫人。”
陈淑玲含着泪后退着,在罗成焦急的催促下,她终于转身而去。
但是没跑多远就听见罗成撕心裂肺的叫声,她突的停住,又往回跑去。
她大叫了一声罗成的名字,像个泼妇一样,将那群围着罗成打的人推开,并且踹了一脚蹲在罗成脚前的老板。
她抱住满脸鲜血的罗成,看到他的双脚流出大量的鲜血。泪水早已经不满脸颊,抱着罗成的头,痛哭起来。
此时,老板手里抓着小刀,怒气冲冲的想要冲上去,但却被身边的一人拉住:“老板,再下去怕是会出人命,这么多人看着呢。”
老板停下,环顾了周围的人,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搬运工,一小部分是自己雇佣的打手,没人算得准他们不会出卖自己。
他从喉咙里努力的吸出一口痰,吐在了陈淑玲的头发上,黑白两色,如此醒目,如此让人作呕。
他从陈淑玲的兜里拽出一大把钞票,继而又提了她一脚,她的身子在空中摇晃了几下,但并没有倒下去。
不论生命多么艰难,不论自己变得如何的残缺,只要自己心中所爱还未曾离开,哪怕是寒冷的黑夜,心里也始终流淌着温暖。
自从这件事过后,陈淑玲便待在了罗成家,全心全意的照顾着他。去镇上请了医生来,但被告知下辈子只能躺在床上的消息。
这一打击,让罗成父母的身子,几乎同时后退两步,随后便是其母亲的痛苦声。
陈淑玲在被全村人围着的时候,将自己所有的钱都全部交给了罗成的父母;见到那么多钱后,其父母的态度稍微有些缓和,但仍然质问她当年为何会这么做。
陈淑玲按照罗成事先说好的那样,对其父母“坦白”。
她跪在罗成家的院子里,告知其父母,当年自己之所以逃跑罗成让自己走的,并且还给了自己一些钱。
说到这里的时候,围观的村民开始叫嚷着“不可能,小骡子不可能那么做。”、“对,绝不可能,明明是你偷了钱还赖人家小骡子。”、“贱人。”
这样的声音,在陈淑玲的生命中出现的次数是最多的,早已听习惯了。
“你们不信就当面去找罗成问清楚啊。”她假装歇斯底里的愤怒,对着围观的人吼道。
“真不是个人,人家小骡子都这个样子了,还去问。”
“就是,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知道小骡子昏迷不醒,就利用这个空挡子来钻。”
“罗叔罗婶,别相信她。”
罗成母亲说道:“你说是这样就是这样?有什么证据来证明。”
陈淑玲咬着唇,她已经按照罗成说的去做了,但村民们并不会相信她,而此时罗成还在昏迷中,她又如何忍心去再次的伤害他。
“没有证据就把你吊到村口,鞭打五十下,让每个村民都朝你身上吐唾沫。”人群开始躁动起来,已经有人跃跃欲试,更有人已经找来了大麻绳。
她依然咬着唇,此刻,只能保持沉默,再多的解释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对于罗成的愧疚而言,她所受的罪似乎很轻。
她长呼一口气,双肩瞬间松垮下来,像是全身都没了力气,跪在地上,低头看着地面,听天由命。
村民们将她绑起来,推推嚷嚷的朝着村口走去。
“回来,回来...”
撕心裂肺的叫声从罗成口中发出,人们听得真切。
人们转过身,看见罗成努力的朝着院子里爬过来,他头上缠着纱布,嘴唇苍白,干裂、起皮。他已经爬到了门槛上,半截身子停在门槛上,似乎再也没有力气爬过去。
父母看见儿子醒来,先是惊喜,后是惊恐,生怕儿子再有个闪失。
陈淑玲看着趴在门槛上的罗成,眼泪无声的掉了下来,她痛心,她快乐,她内心被幸福填的满满的。
她挣脱村民们的手,跑到了他跟前,跪下来,低下头,像个猫咪一样,用自己的脸去触摸罗成的脸。
眼泪很快打湿了罗成头上的纱布。
人们将罗成扶到床上,陈淑玲被堵在了门外。
过了片刻,罗成父母亲自出来为她解开绳子,一个劲儿的说是自己误会了她,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
村民们得知真相后也释然,纷纷上前跟陈淑玲道歉;陈淑玲报以微笑,她心中担忧罗成,对村民们说:“俺去看看俺男人。”
一时间,村民们被她这句话给逗乐了,都认为是罗成教的。
之后的日子,陈淑玲脱掉了那些华贵艳丽的服饰,穿起了普通的衣服,父母出去务农了,她就在家里照顾罗成,并准时的为劳累了一天的父母做好可口的饭菜。
晚上休息前会为父母烧热水,会给他们洗脚。
二老看的真切,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虽然儿子如今不能下地,但好在二老有了个这么温柔贤惠的儿媳妇。每每在农田里遇到乡亲,母亲就会一个劲儿的夸赞陈淑玲。
陈淑玲坐在小凳子上替罗成洗脚,她动作很轻柔,热腾腾的雾气扑打在自己的脸上,没一会儿,额前的刘海便有些湿润了。
她替他用抹布擦干双脚,他两只脚踩在铁盆的边缘上,看着她说:“俺可真是有福气,娶了你这么个女人。”
“俺也真是有福气,嫁了你这么个男人。”她学着他的强调说。
“哈哈哈~”
房间里,灯火中,传来两人开心的笑声。
文丨酒醒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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