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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酒吧开在街角，音乐很寡淡，生意不温不火，因为老板是个半退休的闲人，才得以经营下来，赵辰常和唐茹两个人来，酒喝得并不多，坐着聊天。
女酒保认得她们，没等赵辰开口，就先问道：“今天还是古典？”
赵辰点点头，她坐在角落暗处，脸上湿漉漉的，很狼狈，心里有个巨大的缺口，急需酒精来填满。
时间还早，酒吧里人不多，酒很快就调了来，赵辰喝下去一口，像个摇摇欲坠的人握住了绳索。
柑橘香气让人清醒，威士忌做底，微甜带苦，虽然会醉人，慢慢喝，就能保持微醺。
她现在喜欢层次丰富的酒，不像年轻的时候，偏爱酸甜口，一点苦味也不受不了，比如青梅酒。赵辰第一次喝青梅酒，是在一个古镇的旅游区，摄影课的集体采风。
酒坛口上蒙着各色花布，坛身上贴着红纸，红纸上的酒名是用毛笔写的，字很好看，打酒的嬢嬢招呼着：“不醉人，不醉人，酒是自家酿的，果子也是我老公种的。”
有人要尝，她就把酒坛子掀开来让人闻一闻，再打浅浅一小杯递过去。
赵辰和同学们一起尝了一杯，是桂花酒，味道不喜欢，没再尝了。
嬢嬢招呼着，随手又打开一个坛子：“再尝尝别的。”
赵辰摆手，喝多了会醉：“不了，喝不下了。”

“我给你少打点。”

赵辰还是摇头，她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不敢挑战。
“喝不下给男朋友喝咯，真的不醉人。” 嬢嬢看看她身后的男生，斯斯文文的长相，这姑娘逛到哪，他就跟到哪。
“不用啦。” 赵辰的脸一天之内，红了两次。
她觉得同学们都看了过来，到店外去了，逛到斜对面的邮局挑明信片，那间邮局是很当时流行的时间邮局，你可以写一张明信片，寄给未来的自己或其他什么人，时间随你定，十几年也可以。
赵辰将信将疑，不确定这样一家景区的邮局，能开十几年那么久，但是明信片很漂亮，白墙黛瓦，碧绿禾田，缺角的木雕，雨后的石板，有一两百张，她慢慢挑了一摞出来，正准备结账，王倩从店外进来，穿过花花绿绿的明信片架，径直朝她走过来。
“你在这里啊。”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混着水果的味道。
“嗯，逛完了，准备走了。”
“生气了？”
“没有。” 她如果说是，那才不好解释，她生气什么，和他一起被别人误会成男女朋友么？
“刚才你走了，那个卖酒的阿姨就拉着我，一个劲让我尝。”
赵辰看见他手上两小坛酒，用麻绳吊着，红纸写着青梅两个字。
“她让你喝，你就喝啦，醉了怎么办？”
“我知道自己的量，这一点酒不会醉的。” 王倩很笃定，他不是第一次喝酒，那些酒顶多七八度，和啤酒差不错，他大概才喝了一听啤酒。
赵辰看看他，不太确定：“真的么？”
人如果醉了，先醉的是眼神，看什么都大剌剌的，很直白。
“去河边逛逛吧，下了几天的雨，天气终于好了，大家约了一起去看夕阳。”
“你手上的酒还喝么？还喝就别去了，喝醉了掉到河里怎么办？”
王倩笑着看她：“你不捞我么？”
他比她高小半个头。
赵辰很诚实地说：“我可能捞不上来，但是可以叫救护车，所以你还是别喝了。”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吃泡面那会儿起，他们的对话就怪怪的，赵辰时不时炸一下毛，嘴不饶人，王倩看着她说话，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痒痒的，有什么东西在荡漾。
他们还是去了河边，赵辰没看到其他同学，问道：“他们人呢？”
“在前面的吧。” 河岸很长，卵石滩上零星几个散步的人，距离拉得很开，互不打扰。
他们顺着河岸走了一段，夕阳余晖散尽，月亮是一个完美的圆，安静地挂在天上，赵辰确信不会同学来了，提议道：“回去吧。”
“再走一段。”
王倩慢慢往前走，赵辰坠在他身后，沿着河岸，不再并排了。时不时会有他被河水沾湿的脚印，印在河岸的卵石上，赵辰踩上去，看着比自己的球鞋大出一圈的水渍，默默发呆。
“摄影课结束了，我们还会见面么？”
赵辰没听清，一抬头，才发现前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住了，两个人离得这样近，几乎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
“什么？” 也许是月光灼人，她还没意识到王倩那句话的言外之意，脸就先热了。
“没什么。” 王倩却不说了，往河中央走了两步。
“你喝醉了么？” 赵辰叫住他。
王倩看着她，她的眼睛亮亮的，很动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来捞自己，但也可能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
他不想猜了，也不想让她猜了，从第一眼等到现在，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你知不知道我追你很久啦？”
连一个陌生的卖酒阿姨都看出来了，他不相信当事人没有一点感觉。
“我知道啊。”
赵辰没撒谎，她不想骗他，哪怕她明白这时候撒个小谎会显得自己更矜持。
她的神情有一点顽皮，但更多的是羞涩，还有一丝喜悦，她有好感的人也正好喜欢她，多么幸运。
“我想吻你。” 王倩觉得自己说话也不过大脑了，几乎是顺着本能直接讲了出来，不过这也不怪他，她站在那里，浅色衣服上印着苹果的图案，如果夏娃来到人间，大概就是这个模样，一颗诱人的苹果精。
王倩吻在了她的额头上，赵辰的重心不由自主地往后，被他一把捞住了。
他牵起她的手，又吻在了她的脸颊上，彼此的呼吸都带着水果的味道，体温上升，弥漫着淡淡酒香。
王倩手心都是汗，鼓起勇气，碰了一下她的双唇。
赵辰想这就是吻吗，蜻蜓点水一样。
下一秒又被人擒住双唇，她嗯了一声，下意识想躲，王倩把她捞得更紧了，也不知道吻了多久，她只记得自己面红耳赤。
而当时的月光很清冷，照在河面上，零星碎亮，像钻石，像泪光。
女酒保发现赵辰在流眼泪，默默地没有声息。毕竟是周末的晚上，人也多了起来，她打电话给唐茹，唐茹夫妻二人都不在市里，赶回来要两三个小时。
唐茹心里犯难，打给周美芳，估计赵辰也不太愿意，于是道：“帮我照看一下，我来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