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人,四叔热闹过、繁华过,这些都是岁月的恩赐……
应该是我读一年级的一个周末中午,我和往常一样提着粪筐,拿着耙子去完成父母规定的捡粪任务,由于是周末,任务是两筐,比平时多了一筐。
我正准备出门,我四叔也从洋湖农业高中急匆匆回家了,看见我就问我想吃鱼吗?我爸读书很厉害,从来不会捕鱼,也不允许我下水捕鱼,家里常年四季的不见荤腥,自然连连点头。
他听后让我跟着他一块去捕鱼,我很犹豫,完不成捡粪任务要饿饭的!他急了,“等下我给你一条大鱼,你爸就不会打你了,走!”不由分说扔掉我的粪筐,背起我就跑向晏公堤与邻村一条私堰之间的深水田方向。
经过一条深水圳时,他把我搁在圳岸上,再三叮嘱我不许下水,等他马上过来抱我过去。说完飞似的跑向另一条圳挖土、断流,然后又跑到下游拦水、布网。忙完了这一切他才跑过来抱我过去,让我守着渔网,别让水冲开导致前功尽弃!
记得我守了一个多小时,下午两点半的时候,他抓了大约几十斤鲜鱼以后,心满意足带我回家。经过我家的时候拿了两条大鱼给我爸,让我爸别打我,是他找我帮忙的,一定下不为例!
后来,叔叔还当过代课老师、到山里讨生活,制作种子,和下乡知识青年交朋友,结交异性兄弟,再后来,他结婚了。那天他给了我最多的喜糖,说我是长子长孙,就应该拿最多的!
包产到户后,四叔依然改不了对捕鱼的热爱,自己购买了电瓶,制作了麻电机,使得家里任何时候都有荤菜。1983年《少林寺》全国热映时,他还带我去县城看过这部电影。那是我对城市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1984年,电视剧《霍元甲》掀起了收视狂潮,全村仅我曾经说过的“青年之家”耗资购买了一台电视机,狭窄的老屋总是被村里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有时候,为了一个好的观看位置,还会争吵。
不仅如此,当时农村经常停电,总是看到精彩的地方,突然断电,引起一片哀叹!他看着自己购买的电瓶突发奇想,找自己的老师打听,能不能用电瓶给电视机提供电能看电视?
在得到了老师的技术指导后,他借钱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开始提供不断电的电视观看服务,每晚上每人收费五分。本指望能收回成本,白落一台电视机,没成想,那些年农村里能挣钱的人很多,没多久村里面就买了十几台电视机,没有了垄断,自然就没有了利润,四叔的第一次发家致富梦想破裂了!
后来他还做过很多发家尝试:借助朋友的酿酒技术和工具,到我姑婆所在的永丰山里去帮人家酿酒,很是过了一段逍遥日子;找返城的知青朋友提供路子,可以那些知青朋友自己都难以生存;和结义兄弟合伙外出打拼,由于信息不通畅只能自己混个肚儿圆……
繁华落尽,他又背起了麻电机艰难度日,让我羡慕的是,无论生计如何艰难,他喜欢赶集,不是我们老洋湖的小集镇,而是定期找机会去县城。回家的时候,无论有没有钱,总会给我双胞胎堂弟带回来李子栗子梨子等很多水果零食,让他的两个儿子沉浸在慢慢的幸福中。
看完《少林寺》以后我读初中去了,不知道他还经历了哪些艰难的创业之路,只是在我师范毕业之后,听说他学会了给汽车装修电瓶,在永丰县城扎下了根。后来他告诉我,年轻时候总是想吃鸡,奶奶不让。在永丰县城的那段时间,他几乎是报复性吃鸡,吃到见了鸡就想踢开!
后来,在永丰县城掘得第一桶金站稳了脚跟,有了比他的同龄朋友更稳定的收入之后,他开始栽培两个儿子。但是他不像我爸一样把读书看做是孩子成功的唯一通道,所以,两个孩子得到了更为个性化的成长。
在堂弟、堂妹夫的影响下,他们也进入了影楼摄像行业,他们有着和我四叔同样的拼搏进取精神,吃苦耐劳的品行,开拓创新的思路,从而另外闯出了一条路!这是我四叔最为引以为豪的。
正当两个孩子越来越成熟,逐渐进入了人生的稳定期,三个孙子一个孙女也长大了,本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可是晴天霹雳响起,四叔患了肺癌,而且是晚期,在两个儿子花费了无数金钱、无数精力之后,依然没能创造奇迹,老人家带着家人的不舍,儿孙的遗憾永远的离去了!
生而为人,四叔热闹过、繁华过、也遭遇过清冷、遭遇过薄凉、见过了喧嚣、也经历过无助、这些都是岁月的恩赐……
春去春回,衰老了生活的容颜,秋来秋往,凋零了小溪的一条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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