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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雁低垂着眼，没有应声。
瑞瑞又看向季行之。
季行之食指竖在唇边，轻轻的嘘了声。
瑞瑞便听话的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窦美娟走过来，低声说：“这么多人挤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先回去吧。明天……明天再过来。”
说是明天再过来，但从医生的话中听得出陆老爷子的情况很不乐观，有可能，会连“明天”都没有。
姜雁不肯动。
窦美娟见状，叹了口气，也不再劝了。
老爷子现在这个状况，他们哪怕回去了也睡不着。

最后谁都没有离开。

瑞瑞到底是个孩子，熬不住，没一会儿就窝在季行之怀里睡着了。
天边泛出一点白，瑞瑞醒了过来。
季行之带他去上厕所，低声和他说：“太爷爷生病了，爸爸妈妈要留在医院里看你太爷爷，晚点爸爸让你伯伯过来接你，先送你回家换衣服，再送你去幼儿园。”
幼儿园明天才开始放国庆假。原本姜雁打算今天下午带他去J市，出了这档子事，自然去不成了，但幼儿园还是要去上的。
瑞瑞听话的点头：“好哦。”
季行之看着他，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这个孩子十分好带。
他会撒娇，会生气，唯独不会给你添麻烦。
就如姜雁常挂在嘴边说的，这孩子就是个天使，生来就是报恩的。
“下午放学如果还想过来，就让你伯伯送你过来。”季行之抱了抱他，“小乌龟仙人还是个宝宝，在爸爸妈妈面前可以再任性一点。永远不要担心自己会给爸爸妈妈添麻烦，爸爸妈妈永远都不会觉得自己的孩子是麻烦。”
孩子和父母之间，从孩子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会相互麻烦。在孩子还年幼的时候，孩子的麻烦就是要留给大人解决的，不能一味要求孩子懂事听话。
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来包容做父母的，像什么话。
瑞瑞双眼亮了亮，“好噢。”
接到电话的霍怀安很快赶了过来。
霍怀安低声问：“陆念没事吧？”
季行之轻摇了下头，摸摸瑞瑞的脑袋，“有事用儿童手表给爸爸打电话。”
“好。”瑞瑞主动走过去牵霍怀安的手。
霍怀安弯下身捏捏瑞瑞的小脸，忍不住感慨：“真听话。”
小家伙脾性既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
他爸爸有多讨人嫌，他就有多讨喜。
要不是这小模样和季行之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霍怀安都要怀疑陆家抱错小孩了。
季行之：“先带他回星河里换衣服，再送他去幼儿园。”
霍怀安点头，“行。”
霍怀安带着瑞瑞离开后，季行之又给方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这两天有什么事自己处理，实在处理不了的先放着。
方助理消息灵通，听说了陆老爷子的事，知道自家BOSS要陪媳妇，利落的应下。
季行之看了眼霍怀安和瑞瑞离开的方向，低声吩咐：“找人看着幼儿园那边，有事立即给谢三叔打电话。”
他不能放孩子他妈一个人在这里面对任何事，他未必走得开，只能拜托孩子的孩子的外公。
季行之倒不是担心有人会对瑞瑞不利，只是担心家里的老头会趁着他分身乏术，跑去接近孩子，甚至带走孩子。
他不在，能拦得住那老头的，就只有谢三叔了。
季行之交代完，就回到姜雁身边，安静的陪着她。
姜雁从小养在外公外婆膝下，对她来说，是外公和外婆给了她第二个家，为她筑起港湾。
外婆已经不在了，外公再离开，她就真的没有“家”了。
姜雁拉住季行之的手，眼眶红红的说：“外公一直很想看着我嫁人，我都还没结婚呢，他不会走的。”
说好了的，外公要看着她风风光光的出嫁，还要亲自挽着她的手送她走红毯，亲手把她送到另一个男人的手里。
季行之没有说话，只是回握住她的手。
老人有心结，心事多，说句不好听的，他自己都未必想要留下来。
一直强撑着，估计也是因为放心不下外孙女。
这些话季行之没法对姜雁说。
甚至不能对她说一句“你以后还有我”。
他是他，他只能当她的爱人，当她孩子的父亲。
任何人都代替不了“外公”这个角色在她生命里的意义。
生老病死是人世间最无可奈何的事，他能做的，只有陪着她。
另一边——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幼儿园门口。
后座的车门打开，一位面容严肃的老人从车上下来。
老人浑浊却凌厉的双眼看向幼儿园大门，片刻后，迈开步子。
刚走到马路边，一辆路虎不偏不倚的拦在他面前。
两名保镖从车上下来。
其中一名保镖绕到后座，拉开后座的车门。
身高腿长的男人从后座下来，“顾伯父，许久不见。”
顾晋鸿皱起眉头。
谢朝因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冷淡的双眸扫向顾晋鸿，“不知道顾伯父过来这边，所为何事？”
顾晋鸿不答反问：“随星那小子让你过来的？”
谢朝因淡笑着，笑意不及眼底，“顾伯父，年纪大了就退休，不该您管的事，少管些好。”
顾晋鸿哼了声，“那是我曾孙，老家伙我见一见都不成了？”
“您的曾孙也是别人的孩子。”谢朝因说，“听说您连孩子他妈都不待见，还见那孩子做什么。”
顾晋鸿：“那是两码子事。”
“是么。”谢朝因冷笑了声，“我听说您看不起孩子他妈是私生女，说起来，您孙子和孩子他妈似乎也没结婚，按理来说那孩子也是私生子。你不是最瞧不上私生子女么？”
顾晋鸿耐心的说：“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顾家的子孙，我绝不能让顾家的子孙流落在外面。”
谢朝因提醒：“那孩子姓陆。”
顾晋鸿一脸不屑，“回到顾家再改回来便是。”
谢朝因脸色更冷了，“这么看来，顾伯父今日是非要带走孩子不可了？”
顾晋鸿看谢朝因一眼，沉声说：“不管随星那小子和你说了什么，这都是我们顾家的家事，贤侄还是别插手的好。”
谢家是A市有名的老牌豪门，往上数几代都是搞教育的，在教育界一直颇负盛名，他们的学生遍布各个行业，人脉势力盘根错节，哪怕是他最年轻气盛的时候，遇上谢家，也只能避让几分，更不用说他现在到底老了。
他再自大，也必须承认一个事实。
长江后浪推前浪，谢朝因才是现如今站在顶端的那个。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和谢朝因起冲突。
顾晋鸿沉着气，继续说：“你出生在谢家，应当知道门第的重要性。随星奶奶是我的正妻，出生名门望族，他的父亲是我唯一的嫡子，母亲是霍家正经的大小姐，随星生在世家贵族，他的身份，不是一个父不详的私生女配得上的。”
“从前振军和阿瑶喜欢便也罢了，可那女人害得我儿成了植物人，不死不活的在病床上躺了六年，前段时间又害得我孙子出了车祸，这样一个祸害，无论如何都不配进我顾家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