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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姝乱麻麻的脑袋逐渐清醒过来。
用力掐到生疼的手心提醒她很快恢复了冷静，顾念姝想到为了合同就要把她卖了的苏博文，想到苏柔母女算计的嘴脸，又想到素未谋面的靳暴君。
相较于他们，眼前这个会在墓园里给陌生人送帕子擦泪的男人显然比他们有人情。
看他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个社会精英人土。
只是单纯地把户口本毁了，他们依然能把她抓回去送给那个老男人，但若是结婚了的话就截然不同了。
自已完全可以随便找个人形婚，婚后各干各的，互不打扰。
顾念姝垂着眼睑思索片刻，忽然掀眸定定地看过去，抿着唇道：“先生，不瞒你说，我爸想要把我卖给一个老男人，我今天还是偷偷跑出来的。”
“……”谢伯蘅神情微变，道：“老男人？”
“没错，就算是老男人。那个老男人出了名的脾气差又爱打人所以一直没能结婚，但是他有钱，所以我爸就把我卖了。”
“所以？”
“先生您需不需要一个用来应付家人的结婚对象？”
顾念姝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拳，手心里冒的全是汗，嗓子有些发哑，显然说出这番话对她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车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谢伯蘅薄唇微抿，单手扶着方向盘，手指屈起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眼神晦暗不明。
这样尴尬的氛围令人坐立难安。
顾念姝有些懊恼地偏了下头，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问出了那样的话，现在好了，不仅把事情搞砸了，还让人家为难！
她抿了下干燥起皮的唇，试图打破寂静：“其实……”
“我是需要一个结婚对象，不过需要考虑清楚的人是你。”
谢伯蘅掀起眼皮望过去，狭长浓黑的眼睛眯了一下，眉眼轻敛，带着些许勾人的意味。正好打断了她将要说出口的退缩的话。
他的嗓音低沉，语调很轻。
“哪怕我背了外债，现在不仅要还债，还有房贷车贷要还，你也要和我结婚？”
顾念姝诧异地抬眼，恰好和他的目光撞在一块。
原、原来这位先生看起来讲究，其实只是金玉其外？要是和他结婚，他知道苏家在本地还算有钱，会不会上门去找苏博文要钱？
她屏住呼吸，点头郑重道：“您说得对，刚才是我唐突了，婚姻一事确实需要慎重考虑。”
谢伯蘅似有若无地勾了下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收回视线，目光在有些褶乱的袖口擦过，刚欲重新启动车子，一道强撑镇定的清脆嗓音从后面传来：“先生，我考虑好了。”
谢伯蘅从后视镜里看向她。
顾念姝微微蹙起的眉心缓慢舒展开，那双稍显圆润的杏眸紧张地望着他：“是的，我想和您结婚。但我有个要求，我们要签订婚前协议。”
这回轮到谢伯蘅默了下来。
他平时处理几千万合同的时候也从没像现在这样棘手难办。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么。
谢伯蘅无声地笑了一下，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好。”
顾念姝紧绷的肩背霎时放松下来，攥着电话的手背用力到青筋都突了起来，又在一瞬间放开，微微亮起的屏幕上还在显示通话。
顾念姝手机界面上还停留着几条消息。
——星星！你别犯糊涂！
——淦！刚才云城小报上发了苏柔和许靖订婚的消息，去他么的死渣男！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随便找个男的结婚啊！
顾念姝摁熄屏幕，头轻轻靠在车窗上。
车子重新启动。
约莫四十多分钟后车子驶进了繁华的城区，开进了一个高档的小区里，谢伯蘅把车停进地下车库后率先下了车，顾念姝眨了眨眼，将眼里困倦的雾气散去。
直至这时，她才真实地感觉到自已跟了个陌生人回家。
不过，反正她也没有家。
在哪儿都一样。
顾念姝眼中的迷茫顿时散了个干净。
她默默地跟在男人的身后走进了电梯，巧的是电梯里也没有旁人，男人的存在感在客观上变得不容忽视，顾念姝目光在他苍白削瘦的手腕上一掠而过。
鼻尖又嗅到了那股略微熟悉的香水味。
这气味似乎就是从男人身上传出来的，几乎是下意识地，顾念姝就开始分析起这款香水的成分来，越分析越熟悉。
谢伯蘅用余光淡淡扫了她一眼。
电梯最后停在了32楼。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谢伯蘅偏过头看她，嗓音冷淡：“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先生，我不反悔。”顾念姝先他一步走出电梯。
谢伯蘅眉梢微抬，淡淡的嗯了声，从西装外套口袋里取出一串钥匙，动作不太熟练地打开门，在墙上摸索了一下才将灯开起来。
明亮的白炽灯瞬间驱散了未知的黑暗。
“进来吧。”
谢伯蘅从鞋架上取出两双新的一次性拖鞋。
顾念姝轻声道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间可以称之为精装房的房子，她敢发誓她曾经在某高档小区宣传单上看见过一模一样的户型，不仅装修连灯的款式都一样。
男人说的背了房贷，指的就是这里吧？
结婚之后她是要单独租房住？要是和男人一起住在这里的话，那她是不是也该交房租？
顾念姝正思索着，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地笑。
“怎么穿鞋也能穿这么久？”
“……不好意思。”
顾念姝猛然回神，赶紧起身，朝他抱歉地笑了一下。
谢伯蘅浑不在意地脱下外套搭在衣架上，从容地挽起袖口，灯光下他的脸色显得愈发苍白，这时他却忽然顿住，挽着袖口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半阖着眼，眉心拧得很紧，伸出手指摁在太阳穴上，似乎很是痛苦。
他头疾犯了，头痛欲裂。
顾念姝愣了愣，迟疑片刻，问道：“先生，您是头疼吗？”
等了好半晌，男人也没搭理她。
人在屋檐下，眼前这人又极有可能是她的结婚对象，顾念姝想了想开口道：“先生，需要我帮你去拿药吗？或者我帮你揉一下头怎么样，这样应该会缓解一点。”
家里的公司是一间香水公司，顾念姝从小就跟着妈妈学习调香。
那些具有安神效果的香水会用到一些药材提取液，当年为了系统学习，妈妈特意让她去一位老中医那儿待过一段时间，顺便学了点推拿功夫。
虽然只是皮毛，但应该多少能缓解一点疼痛吧？
就当是感谢他在墓园送她手帕，又将她从郊区送回城里收留她吧。
谢伯蘅终于恹恹地掀起眼皮，不过短短的时间他眼中几乎满是血丝，痛苦之意显而易见，他的唇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面无表情地盯着顾念姝。
“好啊。”
他眼中的戾气几乎压制不住。